第一章 我成為了一個機器

「不要離開我！求求你了，醒過來，快醒過來啊！為什麼，為什麼要奪走她，為什麼啊！求求你，真的求求你，不要奪走她，不要奪走我的雪兒。」

一滴淚水從我的眼角劃過，劃過了臉頰，也劃過了我心中無比的痛楚。雪兒，走了，永遠的離開了我，我最深愛的，也是唯一深愛的雪兒，走了。最後留在我腦海中的，只有那無奈的笑臉，和那一抹凄美的紅。

彷彿被針扎了一般，我的心好痛，痛到連呼吸都想要停止，即便我如此清楚的知道，我已經沒有了呼吸，也沒有了心。

腦中昏沉沉的，我掙扎著從睡眠艙中爬了起來，如往常一樣，先進入耳中的並不是眼前男人的話語，而是身體內不斷運轉的齒輪的聲音，雖然有些吵，但聽的久了，也就習慣了。

「你醒了？J7。」熟悉的聲音在我的耳畔響起，我知道，他叫的是我。

我輕輕像我臉前這個有着英俊面龐而和藹的男人點了點頭。他沖我微笑了一下，便背過了身去，繼續擺弄着他那彷彿永遠也修不完的破損的零件。

我慢慢地想要站起來，然而隨之而來的一陣顛簸卻又讓我一下子坐倒在了睡眠艙上，發出一聲不小的聲響。

「哈哈，J7，看來你的平衡系統還需要再完善一下，每次遇到氣流你總是會站不穩。」男人一邊組裝着複雜的零件，一邊說道。

「好了小德，別打趣J7了，它也是會傷心的！再說了，這不還是你設計的不好才搞成這樣的么。」一個甜美的女聲從旁邊的艙室中響起，一個嬌小的身影從中走了出來，一身衣服鬆鬆垮垮，頭髮也亂糟糟的，嘴裏還叼著牙刷，明顯是剛剛睡醒。櫻桃般的紅唇，睡眼惺忪的大眼睛，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是空前絕後的美少女。

值得注意的是，在她的脖頸上掛着一條銅製的的項鏈，項鏈的主體上下寬左右窄，中間鑲嵌著一顆乳白色的寶石，整體呈現出六邊形。在六邊形的左邊是一個惡魔翅膀一樣的裝飾，右邊則是一個天使翅膀般的裝飾，在燈光的照耀下反射出金屬的質感。

「小雅，我好歹是艦長，不要用昵稱叫我啊，要叫我歐德。」歐德放下了手中的零件，無奈地說道。

「可以呀，那你也要稱呼我為歐雅，不準叫我的小名！」歐雅嗔道，隨即擺出一個氣鼓鼓的樣子，煞是可愛。

「叫小名不是顯得親近么，我好歹是你哥哥。」

「哼，哪有自己哥哥整天就知道擺弄那些沒用的破零件的，連自己可愛的妹妹都不關心一下。」

「這不是得維護艦艇嘛，這艘蒸汽飛空艦艇雖然是最新型號，但一直長途跋涉，很容易出故障的，提前把零件組裝好，更換的時候也容易一些。」

「哼，不理你了，我還是回去看我的小說來得自在。」說着，歐雅便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歐德也不再說話，繼續沉浸在了電光與金屬之中。

我緩步走到了窗前，每天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到這裏看看外面的雲海，不知怎的，看到這些，我的心就能平靜下來，哪怕只是短暫的一刻也好，我也想要從那種難言的痛苦中解脫出來。

將視線凝聚在窗上，一個機械人的身體映入了我的視野，我知道，這就是我。

望着這樣的一副身體，心情多少有些複雜。我並不是什麼改造人，而是真正的機器，一台被名為「歐德」的男人創造出來的機器，一台被稱為「J7」的機器。

我不能說話，也沒有嗅覺，更沒有感覺，甚至連這種只有從「心」中才能溢出來的痛楚都不該擁有，這種只有從「靈魂」中才能獲得的智慧都不該擁有，但它們卻如同奇迹一般地存在在這具機械的軀體中。

我已經死了，我之所以還能夠思考，可能是因為執念吧。

曾經自己所生活的世界是什麼樣子的，我已經記不清了，甚至連關於自己的事情也差不多都忘記了。而唯一深深印刻在我腦海之中的，就是那個我所深愛的雪兒，也是我來到這裏的理由。

雪兒是我的唯一，是我的全部，是我生命的意義，對於我來說，失去了她，便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氣。而在那一天，我失去了我的整個世界，失去了那個我所深愛的雪兒。我抱着她，只能無助地向蒼天哭訴，只能任由淚水不停地將我的生命帶走，只能陪着她一起踏上那段沒有返程的路。

我的心死了，我大聲地哭喊，大聲地哀求着，即便讓我失去一切也好，我想要讓雪兒活下去，我想要和她永遠在一起，因為我愛她。

也許是上天聽到了我的祈求，一個意念將我送到了這裏，它告訴我，在這裏有着能夠讓我再次見到她的方法，見到那個我深深愛着的雪兒，但代價卻是，我的靈魂將要永遠留在這裏，再也沒有轉世的可能。

於是我成為了一個機器，我不能說話，也不能哭，只能任由心中名為「愛」的痛苦不停折磨着我，不停地摧殘着我殘留下來的意識，而我只能靠着能夠再見她一次，哪怕只有一次的悲願，努力地保住這最後的一點靈魂。可即便如此，我也知道，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我沒有語言的能力，也沒有能夠握筆的手，我只能依靠我自己，即便可能是徒勞，可能讓我的靈魂永遠埋葬在這裏，我也要去試一試，因為我真的愛她，愛那個只屬於我的雪兒。

努力平復下自己的心情，讓自己盡量不去想那些痛苦的回憶。我走到了歐德的身邊，為了能正常地運轉，每天都必須讓歐德給這具身軀更換電池。

「J7，換電池嗎？正好，今天試試我新改良的電池，這次應該能讓你持續活動更久，在斷電情況下，差不多能堅持5個小時吧。」背部傳來金屬輕微的摩擦聲，應該是歐德打開了我的電池槽。

更換電池一般要持續一小會，趁此我打量了一下歐德的桌子，一張簡單的金屬桌已經有些生鏽了，上面雜七雜八地擺放着各種讓人摸不著頭腦的零件，還有幾張用皮類製成的藍圖和一本有些年頭的歷史書。

這本歷史書我曾經趁着他不注意的時候拿來翻看過一陣，畢竟屬於我的秘密還是要隱藏的，為了能夠再一次見到她，即便再小的紕漏也不能有。

書很厚，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這具身體對於信息的獲取異常的快速，而且過目不忘。用了一些時間翻看過之後，我對於這個世界也有了一些了解。

這個世界其實並不和平，這裏所生存的人類好像正面臨着一場巨大的災難，在書中記載着這裏不知道什麼時候，和另一個世界相撞了，從「黑色的死域」中，一些被稱作「龍」的怪物飛了出來，在這個世界肆意地屠殺，生靈塗炭。

人們頑強地反抗著，利用科技文明對抗著這些「龍」，大量的生命葬送在了龍的吐息中，即便是有着智能的機械也沒有辦法對抗強大的龍，但人類依靠着軀體改造，就是奇迹般地勉強維持住了局面，獲得了短暫的安逸。

這座蒸汽飛空艦艇的艦長歐德，很恰巧地就是一名為前線提供機械裝備的機械師，他的妹妹歐雅是這座艦艇的駕駛員，雖然一般都是自動航行的狀態。

「好了J7，快看看電池的運轉是不是正常。」隨着歐德有些興奮而期待的聲音傳來，背後的機蓋被合上，我也終於可以自由移動了。

我低下頭，在右臂手腕處的簡易顯示屏上，原本代表電量的三格電池變成了五格，而原本電池圖標下面空白的部分，也多了一個小型的暗灰色太陽圖標。

「嘿嘿，想不到吧J7，其實我剛剛偷偷把你的機蓋換成了新研製的新型機蓋，之前我翻過了很多書籍，也實驗了很久，發現天上那個發光的圓球其實是有能量溢出的，於是我就製造了這麼一個吸能板，這樣的話在有光的時候，你的電池還可以自己充電，只不過還在試驗階段，效果應該不太好，而且這個機蓋有點怕水，不能一直被淋，哦對了，因為現在沒有足夠的光，所以那個小圖標是灰色的。」

我抬頭看着這個一臉驕傲和興奮的男人，好像只要是涉及到機械方面的事情，他都能夠拿出200%的努力和興趣一樣。雖然我知道，我對於他來說只是一個發明創造品，但能夠為我改裝上這些比較有用的零件，還是對他有一些感激的。

「小德，快來快來，咱們好像快要到了！」歐雅的聲音從駕駛艙的方向傳來，聲音明顯比平時高了幾分。

「啊，真的嗎！太好了，這段時間跟天上快飛吐了，還有不要叫我小德！」歐德邊說邊小跑着去了駕駛艙，我也跟了上去。

雖然在歐德和歐雅的談話中，我大概知道我們要前往的目的地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地方，但真的親眼看到，卻又是另外一種感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