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威

第四章 威

第二天一早,楊仲平早早起來。

「書慧,咱們還是按計劃去東武壇。」楊仲平似乎恢復了平靜,但他眼睛通紅,明顯晚上沒睡。

「可是西武壇那頭……」明書慧很躊躇。

「這件事非同小可,但一時間也查不出什麼頭緒,我會儘快聯繫西武壇其他沒有遇害的人還有武林協會,一起來解決。」楊仲平意識到未知敵人的強大,不敢輕易獨自面對,「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去東武壇,也得請東武壇的人幫忙。」

二人將路上用的東西收拾好就驅車啟程,一路還算順利,但楊仲平內心因武壇的變故,受到了極大的創傷,本來話就不多,現在更加沉默,而明書慧想盡辦法想打開話匣子,最後都無果,只好作罷。連日來,楊仲平試圖聯繫老八劉仲遠和其他各幫派,可奇怪的是,無論如何都聯繫不上,楊仲平和明書慧彷彿在這個世界上被孤立了起來。

車行了數日,已經駛離了G省,一直向東行進。車開開停停,一路上走得很慢,明書慧身體依舊乏力,只好利用這段車上的時間,練習一些內功心法,每次練完身體會舒緩片刻。

楊仲平偶爾也會指點一下,但明書慧感覺自己的進境很慢,別說運氣散氣,就連最基本的氣沉丹田都十分費力,他有時不禁想,自己身為一個武術世家的傳人,怎麼連基本功都練不好?在武壇時看那些師兄弟練功如此輕鬆,怎麼到自己這卻比登天還難?想到武壇里的生活,明書慧不禁又是一陣難過。

車行至H省境內,身邊的事物彷彿換了一片天地。

眼前不再是黃土丘壑,河流農田,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高樓大廈,一片片燈紅酒綠,而楊仲平選的道路也基本是城市,他時刻警惕來自未知的威脅,正所謂「大隱隱於市」,索性就專撿繁華的地段走。

明書慧畢竟少年心性,望著外面的景象心中不免興奮悸動,楊仲平想到這孩子馬上要到東武壇歷練,分別在即,又對這繁華的風景十分感興趣,也就盡量慢下車速,在不耽誤行程的前提下讓他多瀏覽瀏覽。而每當明書慧想出去轉轉的時候,楊仲平都會寸步不離,他時刻牢記著自己的任務。

一日晚間,明書慧想出去採買些日常用品,他來到楊仲平房間卻房門反鎖,輕輕敲門也沒反應,一般這個時間都是楊仲平在調息練功,明書慧不便打擾,他想不過就是去超市買幾件東西,很快就回來,自己出去也不礙事,就悄悄單獨出來。

明書慧住的是市內非常繁華的街區,自從離開武壇,這還是第一次單獨行動,突然獨自面對這個車水馬龍的城市,內心還有些忐忑和激動,他深吸一口氣,決定趁這個機會好好轉轉。

明書慧先去商場超市,將計劃買的東西都備齊,走出超市后,認了認方向,就開始了自己的行動。他先是在熱鬧的街市裡溜達,平時楊仲平在身邊,自己有些放不開手腳,這次出來,他把路邊那些好奇的小吃都嘗了個遍,摸著撐飽的肚子,打著飽嗝,開始隨意閑逛起來。

在這鬧市街接近盡頭的地方拐出來,是一條僻靜的衚衕,衚衕甬道又窄又長,與外面熱鬧的場景形成鮮明的對比。明書慧打算穿過甬路就往回走,卻沒想到這條路這麼長,他走到盡頭的路口,路邊居然有家小酒吧。明書慧心想,好好一個酒吧怎麼不開在鬧市區,這麼僻靜的地方,有誰能找到?

再看這小酒吧,屬實破舊寒酸,招牌使用彩色燈管歪歪扭扭拼成的——四個大字「光陰故事」,名字聽起來很文藝,可周邊環境卻不那麼文藝。招牌下面一扇浸滿污漬的大門,已經看不出本來的顏色,旁邊的玻璃窗上也封上了鐵皮,鐵皮年久生鏽,還掉了一半,牆上長滿了綠苔雜草,顯然沒人打掃,旁邊還有不知是哪個醉漢吐過的痕迹,不遠處有個大大的垃圾站,蒼蠅不時來回飛舞。

正當明書慧加緊了幾步,幾乎小跑似的,嗤之以鼻想要離開,這時酒吧的門被狠狠推開,說是推開,應該是被踹開,因為開門的人手是閑不出來的。

門裡走出三人——兩個青年架著一個女孩。女孩一襲長款紅風衣內襯白色低胸打底衫,掩飾不住婀娜的身材,但她步伐輕浮,腦袋低垂,看不清面目,似乎喝醉了沒有知覺。左面是一個染著淺黃頭髮的青年,黑色T恤上描龍畫虎,露出半截胳膊能隱約看到紋身,眼睛不時瞟著女孩的胸部。右邊青年則是寸頭,個子很高大,體格健壯,步伐也很大,彷彿他自己就能把身邊倆人都扛起來飛奔。他們走起路來十分不協調,黃髮青年走兩步一趔趄,而寸頭漢子則大步流星,時不時還要等等二人。

他們步履匆匆地向明叔慧方向走來,要往酒吧後身巷子里轉去。

明書慧一看不妙,這女孩一定是被灌醉或者下藥了,他本來已經轉過酒吧準備離開,這時卻猶豫了起來,到底應不應該管。在他猶豫的時候,那三人已經走到了不遠處。明書慧蹲了下來,假裝系鞋帶。巷子口本來就窄,明書慧蹲下之後更不能讓這三人同時通過,他左腳系完換右腳,故意系得凌亂,又解開重新系。

「小鬼,你是納鞋底呢?都快系半小時了,快滾快滾!」黃髮青年不耐煩。

「呦,不好意思,我笨手笨腳的,馬上好啊,對不起對不起……」明書慧故意放緩動作,口中卻不斷叨念著楊仲平指導的心法口訣,他心裡沒底,不知道這幾日練功的成果如何,只能試試看。

明書慧一邊順著口訣將氣勉強提起,一邊將背弓起來。

這二人早不耐煩,黃髮青年伸出左手,要將明書慧提起來,正在這時,明書慧弓著的背突然崩直,身子陡然彈射向前,肩膀重重撞向黃髮青年的肚子,黃髮青年顯然沒反應過來這種地痞無賴招式,被撞開了兩三米,後背狠狠砸在牆壁上,一口吐出來也不知是水是酒,弄得自己衣服上全是。

明伯慧不等旁邊的寸頭漢子反應,欺身上前,一腳朝他小腿掃了過去,這人卻早有覺察,抬腳架開,抱著女孩迅速退後了幾步。

「媽的……咳咳……敢打老子……」黃髮青年靠在牆邊喘著粗氣,「弄死他!」黃髮青年大聲喊叫。

寸頭漢子站定,將女孩放在一邊,然後直衝過來,一拳正向明書慧面門打去。明書慧剛醞釀許久的氣已經消耗殆盡,而且對於武功招式也全然不了解,更何況臨敵經驗,剛才憑出其不意,佔了點便宜,此時迎面這一拳雖然不是什麼精妙招式,但也讓明書慧狼狽不堪,在地上翻滾了兩圈才避過。

明書慧一看不妙,心知不是敵手,只能盤算怎麼逃脫。

「救命呀!搶人啦!」明書慧大聲求救,同時不斷往衚衕口挪去,還好衚衕離鬧市區很近,已經有幾個人察覺裡面有情況,伸頭張望。

黃髮青年示意寸頭逮住明書慧,並拿出手機叫人。

明書慧心想,現在最主要的是救人不是打架,他倆來抓我,人群圍過來,女孩就安全了,於是他打定了主意,運起身體里僅存的氣,向寸頭飛起一腳。

寸頭人高馬大,站在原地不躲不避,準備直接雙手抱住明書慧,沒想到明書慧起跳之後的方向完全不是朝著寸頭,而是從他側面越過,又趕了兩步,來到黃髮面前,黃髮剛站起來還沒穩當,左臉又挨了明書慧一記重拳,頓時倒了下去。

明書慧停也沒停,直接順著勢頭往前跑。

黃髮青年雖挨了一拳,但這拳畢竟已經沒多少力量,並不很痛,他心下大怒,短短几分鐘被一個小鬼連揍兩次,自己還沒沾到他的邊。

眼見這少年打完人就想跑,黃髮和寸頭當然不依不饒,拚命在後面追趕,雖然二人身材較明書慧高大,本來應該跑得快,但黃髮受了傷,寸頭又背著那名女孩,二人都有所限制。

二人追著明書慧,從巷子里一直到轉出來的鬧市,地形十分複雜,人也越來越多,怎麼追也追不上他了,反倒累得氣喘吁吁。

沒一會兒,黃髮青年打的幾通電話起了效果,附近許多混混都加入追逐的行列,明書慧本來打完人心裡已經有幾分膽怯,仗著救人的勇氣才不顧一切,而隨著自己的力氣漸漸耗盡,原有的勇氣變成了害怕,這時腿也跟著發起抖,跑起來跌跌撞撞,硬著頭皮又堅持跑了兩條街,就被眾人堵在一個死路里。

圍堵的混混越來越多,一些人手裡還拎著棍棒砍刀,將明書慧團團圍住。明書慧無路可退背靠牆壁,心想今天凶多吉少,不過現在不能示弱,如果倒下,就任人宰割了。

「小混蛋,剛才用肩膀撞我是吧?兄弟們,按住他,我先卸了他的肩膀!」黃髮青年盛怒,一聲令下,身邊上來幾個人要將明書慧按住。

「等等!」明書慧企圖拖延一下時間,雖然他知道這樣作用不大,「你們這麼多人欺負我一個,算什麼好漢,不服一個一個來。」說出這話來,他心裡也十足沒底,就算現在沒人動他,他隨時都能倒下。

「你剛才偷襲我就算好漢了?少他媽廢話,今天看我不廢了你!」

黃髮青年一邊說著一邊揮手,四個混混有的按手,有的拿腳,將明書慧放倒在地,後面的人給黃髮遞過一根鐵制球棒,黃髮雙手握棒,高高舉起,瞄著明書慧肩膀,準備重重砸下。

「住手!」

平靜的兩個字。

可怕的是,這平靜的語調里像是不摻雜任何人性,彷彿從地獄里發出來。

眾人皆驚,四處搜索聲音的來源,只見明書慧原本靠著的牆壁上頭,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一頂黑色鴨舌帽壓得很低,一身黑色緊身運動服,襯托出這人身材的精壯,他直立在牆沿,如鋼槍般紋絲不動,雙手自然下垂,彷彿視下面幾十人如無物。明書慧勉強抬起頭,認出來人正是楊仲平。

「放了他,有事跟我說。」楊仲平依然冷漠。

「你他媽誰啊?」黃髮青年對來人很納悶,但高舉的球棒,不砸下去總覺得沒面子,就一面說一面向明書慧砸去。

「當!」鐵棒脆響。

明書慧閉起眼睛,齜牙咧嘴準備挨打,但響聲過後,卻感覺身體並沒受傷。正奇怪的時候,他抬起頭,發現這一棒正中楊仲平。

楊仲平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飛身擋在明書慧面前,他從牆上下來,姿勢不變,不閃不避,這一棍正中額頭,頓時鮮血直流,身體還是筆直,像什麼事都沒發生。

「這孩子惹了你們,我挨你一棒,扯平了吧?」楊仲平摸了摸額角流出的鮮血,卻毫不在意,眾人見這一棒結結實實打在頭上,著實嚇了一跳,大家都心想,這麼重一棍,到自己頭上會怎樣,再去看眼前這人,好似毫髮無損一般。

「扯平個鬼!」黃髮心想,這人有兩下子,但打都打了,不狠狠傷了他,他反擊過來可麻煩了。心裡想著又是幾棒下去,這幾棒黃髮下定狠心,一棒比一棒重,看得旁邊的人心驚肉跳。

楊仲平被亂棒打倒,但口中吭都沒吭一聲。

「姑父,你倒是還手啊,再不還手你會死的!」明書慧沖著楊仲平大喊,他全力掙開那四人,爬向楊仲平。

「你他媽倒是挺抗揍!」黃髮心裡愈發慌了起來,這麼重的棒,早就該把他打暈了,可眼前這人好像還能行動。

「啊!」明書慧大叫,倒在地上。原來明書慧心中著急,趁大家沒注意跑了過來,緊緊抱住楊仲平,用身體幫他擋了一棒。

黃髮見打了明書慧,有些意外,就暫且停了手。

明書慧躺在地上,口中頓時滲出鮮血。

楊仲平趕忙翻身抱起明書慧,右手順著他脊椎摸去,一股暖流充滿明書慧全身。

「書慧……」楊仲平關切地盯著明書慧,又抬起頭看了看周圍,眼中充滿了憤怒的火焰,他悄聲對明書慧說,「我西武壇雖遭大劫,但也不是誰都能欺負的。書慧啊,用心看好,下面就是我西武壇的雷霆手段。你記住,以後無論發生什麼,西武壇都會盡全力保護你!」

楊仲平聲音雖小,只有明書慧能聽見,但這句話一字一頓,彷彿要讓明書慧永遠刻在心裡。

說完楊仲平站起來撣了撣身上的土。

「完事了嗎?剛才扯平了,你又動手,這事就不怪我了。」楊不平神情依舊冷淡,就像剛才那些棍棒都打在別人的身上,混混雖然人多,但看到楊仲平如此淡定,心裡都不禁被鎮住了三分。

「護住胸口,肚臍左上五公分位置,我就打那裡!」楊仲平居然提示對手自己進攻的位置。

說完,楊仲平雙手拱起呈抱狀,雙腳一前一後,深吸一口氣,之後猛然蹬地。

正對明書慧的三人離得最近,楊仲平雙指齊點,三人還沒來得及反應,就順勢飛出。沒等這三人落地,楊仲平又跨前一步,瞬間欺身到黃髮青年面前,黃髮想逃想防都已來不及,被楊仲平一掌擊飛,臉狠狠地撞到牆上,剛才吐過之後,肚中的存貨這次也一瀉千里,連帶著還有幾顆牙,一起混在地上一灘。

餘人見楊仲平如此驍勇,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本來心中已有幾分被震懾,現在剩下幾分已經全是膽怯了。

楊仲平停也不停,踏著天罡步伐,左手使出一十七路內家正陽掌,右手揮起二十四招外家打虎拳,內家外家招式渾然一體,如水銀瀉地無絲毫停滯,每人不多不少只出一招,而這一招恰恰只打肚臍左上五公分位置,一擊必中,中必傷敵。

罡風陣陣,拳影翻飛,樹被人撞得東搖西晃,人被拳打得落荒而逃。楊仲平與挨棒時判若兩人,這個剛才被欺負得滿臉是血的漢子,現在是眾混混眼裡最恐怖的煞星。

楊仲平如虎入羊群,左一掌右一拳,沒一會兒,沖得人群四散,混混們傷的傷逃的逃。

「回去告訴你們堂主,西武壇楊仲平替他管教管教小朋友。」楊仲平見已無人可以出手,怒吼一聲,抱起明伯慧返回居住的旅館。

到了旅館已經深夜。

「姑父,剛才……」

「看剛才的形勢,原因我已猜到八九分了,好孩子,你後背還疼嗎?」楊仲平又摸了摸明書慧的背部,確保他沒事。

「嗯,還有點疼,不過是皮外傷,沒大事的。」明書慧笑了笑,「可是你剛才為什麼不直接出手呢?」

楊仲平表情凝重,皺起眉頭,緩緩轉過身去說:「今天之後,可能要出事情了……」

「什麼事情?姑父這麼神勇,還有什麼事能難倒你?」

「也別多想了,該來的躲不了。」楊仲平轉過來輕拍明書慧肩膀,「你以後可要注意,別隨便惹事,在這江湖上闖蕩要多留心。」

二人簡單收拾一下就去休息,明書慧躺在床上回想著姑父楊仲平的話,總覺得這事哪裡蹊蹺,卻又說不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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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身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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