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巴山夜雨漲秋池

第五章 巴山夜雨漲秋池

咸陽入秋以來,遍地金黃,秋果累碩。

我與異人相伴已經四十九天,四十九天看似很長,實際上青鳥每日帶來邑輕塵的信,眨眼便去。

清晨時我抱著異人來到花叢中,它垂頭吃著草,我徐徐道:「異人,你說輕塵哥今天會回來嗎?」

異人似是也很想念他,聽見邑輕塵的名字鑽進我懷中想離開平南王府。

「小姐,小姐!」聽見侍女的呼聲我抱起異人,歡喜異常,以為是邑輕塵送了書信來。

侍女跑到我面前,在我攙扶下才停住,「小姐,平北王過府拜訪。」

我緊蹙眉頭,明明與趙山榆的婚期在前,按照南秦的舊俗他是不該來平南王府。

「走,咱們瞧瞧去。」我抱著異人,行於曲闌之上,穿過重重花影,道道紅牆。

月門之前,花影之後藏著邑舟的會客廳。

當初邑輕塵命捉妖師將我送回咸陽還帶了封信給邑舟,邑舟讀完當即認我為義女,成了平南王府的小姐。

我人未到鴻儒,已經聽見趙山榆的聲音。

「哎,今日下官進宮面聖,皇上對少將軍久不在咸陽一事很是動怒,派下官前去將其拿回。」

我在心裡暗呸一聲,他明知邑輕塵人在水天一色為我修復玄奧,卻偏不告訴皇上也不知是何居心。

我屏息繼續聽他的話。

「少將軍是您的孩子,晚輩又怎麼敢去捉拿他?只是皇上大怒,若是帶不回來只怕都要遭殃。」

趙山榆嘆了口氣,故作出一副不情願的模樣。

邑舟唯此一子,平日面上裝作漠不關心,心裡自然疼愛非常。去捉拿邑輕塵是個燙手山芋,皇上交給趙山榆,他巴不得甩給別人。

「平北王對長兄的關懷真令我感激不盡,如王爺所願,兄長已經歸家不必王爺費心費力了。」我剛踏進鴻儒,趙山榆便起身迎上來。

我對上他掖著欣喜的雙眼,平靜的朝他行禮,「見過平北王。」

我搖曳行至邑舟身側站定,目送趙山榆入座。

「人語說輕塵師叔回來了?我可要去見見才是,否則下官可不好同皇上交差啊!」趙山榆端著茶碗,撇開茶沫呷了口。

邑舟與我互看一眼,我們交換眼神。我道:「哥哥尚在歇息,若是王爺要見可得等等了。」

「等,哪怕輕塵師叔睡到日上三竿我都等得。」

屋外正是一片金黃,一簇菊花開的旺盛。陽光明麗,打在菊花上更加奪目。

花朵無風自動,落英紛紛,霎時間成了一場花雨。

我眼眸一亮,看見那個白衣少年信步而來,氣定神閑。

「輕塵...」我先輕聲喚他,叫出我心底藏了多日的名字,「長兄!」

我已經欣喜若狂,我的眉梢唇角都快藏掖不住喜悅。只是在趙山榆的面前我仍要做出一副神色如常的模樣。

邑輕塵伸手揉了揉我的頭髮,這個簡單的動作讓我四十九天的滿腔委屈都消失不見。

「阿爹,平北王。」他雙手垂立,分別向邑舟和趙山榆鞠了個躬,「不知平北王駕到,有失遠迎叫您看了笑話。」

趙山榆站起來,容顏雖在笑眼底卻看不見一點笑意,「少將軍平安歸來就好,也不必本王為難。」

他神色一轉,目光鋒利凶相畢露,「大膽,身為南秦少將軍私自離開咸陽多日,你可曾想過你所作所為將咸陽置於何地,將皇上置於何地?」

邑輕塵笑道:「我已經入宮面聖,向皇上說明一切。妖神孤辰和妖神天煞突然出現,對南秦的安危可有不小的危害。」

趙山榆浮於表面的笑意凝住,顯然沒想到邑輕塵會說起孤辰和天煞。

神族平北王讓妖神為其所用,到時候咸陽鋪天蓋地的流言蜚語就會如刀子一般殺人誅心。

趙山榆笑意漸現,「既然無事更好,省的傷了咱們的和氣。未來少將軍可就是我的內兄,是一家人了。」

他轉向邑舟,「既然少將軍平安歸來,晚輩就告退了。」

他從我面前走過,還暗含一絲笑意,淺淺淡淡縈繞著。

聽見馬蹄漸去,我懸著的一顆心才放下來,「輕塵師叔,你...」

邑輕塵狡黠笑道:「我星夜趕回,剛巧見趙山榆的車架停在外面,所以我翻牆進來的。」

「那你說見過皇上是騙趙山榆的?」

他搖頭,「不是,我回到咸陽先去面見聖上呈了關於妖神孤辰和天煞的奏摺。沒說關於趙山榆的事情。」

邑舟黑著臉道:「這個平北王,時刻盯著我們呢!」

他到底活了上千歲,眼中僅飄過一瞬的銳利與不悅,很快就被壓在心底。

他信步行出鴻儒,心情絲毫沒被趙山榆影響。

我與邑輕塵對視偷笑,步入重疊復繁的花影中,心照不宣的來到平南王府東北面的橘林中。

這片橘林是平南王妃在世時種下,對邑舟來說見了總讓他傷心。他一年中唯王妃祭日來此,其餘時間從不踏足這裡。

橘樹排列緊湊,密密麻麻只留下一人側身而過的空隙。

我走著走著,見這裡橘樹高大長得精神,本想去問邑輕塵原因。回身之時,只有異人跟在身後不見邑輕塵的影子。

他如夢一般,來的快去的也快,似是沒有原因,讓人捉摸不透。

「嗨。」邑輕塵忽然從天而降嚇我一大跳。

「你,你幹嘛嚇我?」

我雖是嗔怪,心裡已如灌了蜜糖。

邑輕塵隨手摘了個橘子,剝成一瓣一瓣,「許久未見,我想你了。」

我的心砰砰亂跳,念及我與秦寧生的一模一樣,又不敢多些遐想。

我道:「四十九日不見,哪裡學的這些話,竟拿我來取笑。」

邑輕塵正色,一面吃橘子一面道:「在水天一色這些日子,我滿腦子都是我們去鬼域去后齊的日子。」

他遞過來一瓣汁水飽滿的橘子,「這橘子是我娘種下的,可甜了。」

我將橘子放進嘴裡,清甜頓時溢滿口腔,可是我的心比黃連還苦,似是連這一瓣橘子都帶了絲絲苦味。

橘林樹影斑駁,地上忽明忽暗。他走到北角的坡上坐下,拍拍身邊的地方,「以前我和阿寧在滇西的時候最喜歡坐在坡上看夕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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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規子規胡不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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