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百六十九、養子
關押清悟的地方比關清寂的地兒要偏僻很多，條件也要更加簡陋。清寂哪裡好歹還是柴房，清悟這處，旁邊便是狗窩。
周雲曦帶著人來到這裡的時候，靈寺中養的幾隻狗從喉嚨發出警告的聲音，試圖讓他們不要靠近。
但因為它們早就被鎖鏈拴住，所以也只能在狗窩那一畝三分地裡頭蹦躂和吠叫。周雲曦怕狗，不過此時卻沒有在意。
——總歸無法靠近，又有什麼好擔憂恐懼的？
她面色如常的入了關押清悟的房間，面容平靜十分。
「我師傅如何了。」清悟對周雲曦的到來沒有任何意外，他知道，若是周雲曦來了這裡，那八成是她知道了什麼，「師傅不會出賣我。」
「確實不會。」
周雲曦點頭，對清悟倒是有幾分欣賞。清悟很聰明，也沒有辜負清寂的愛護。只可惜，他走了一條錯的道路。
「你背後的主子，是太上皇吧？」
清悟抬頭，與周雲對視。
他身上的袈裟破了好幾道口子，破裂之處也有著各種傷口。刀傷、劍傷等，都是在與林荀交手之時留下的。
「世子妃能做什麼呢？」清悟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他只輕笑一聲，定定的瞧著周雲曦，面容沒有絲毫懼怕和退縮，「秦侯府的世子妃罷了，難道還能對地位崇高之人下手？」
這話讓周雲曦挑眉。
她看著狼狽虛弱的清悟，只覺得此人當真很可惜。若是跟對了主子，也能闖出一番天地，而不是做個僧人，此時被人捆綁在這處。
「這大楚地位崇高之人，只有皇上。」周雲曦聲音很輕，並沒有因為清悟的話而惱怒。她平靜的闡述著這個事實，神情瞧著淡漠，「你心中應該清楚。」
「皇上也是人子。」
清悟笑了笑，吐出這麼一句話。
不得不承認，清悟長的眉清目秀，容貌算是上乘。此時這般模樣，也很容易就能激起人的憐愛之心。只是周雲曦經手秦風弈那等可謂驚為天人之姿的人的長期洗禮，早就對這些貌美男子生出免疫。
但就算如此，周雲曦也覺得清悟若不是個和尚，定會有不少媒婆踏入他家的門檻，試圖為他說親。
若還有個什麼官職功名在身，怕是門檻都能被踏破。
只可惜，這都是周雲曦的想象而已。從清悟做出這樣的事情開始，他的性命，就已經看得到盡頭。他，也再也不會有任何未來。
即便太上皇要保他，也只是無用之功。何況此事一旦被楚辭知曉，太上皇自己怕是都難以自保，如何抽的出手來照顧清悟？
說到底，還是有眼無珠，站隊錯誤。
「天家無父子。」周雲曦搖頭，看向清悟的眼神有些憐憫，「何況還是太上皇這般的人。昔日他對皇上做過的事情，哪一件能讓皇上顧念他是自己的父親？」
「清悟大師，想的太過理所當然。」
此言末了，清悟陷入沉默。他看著周雲曦，再沒有開口的意思。
「你想痛快的死，還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周雲曦見清悟這般也只笑了笑，好奇的瞧著清悟，「我給你選擇。」
清悟與周雲曦對視，面容平靜。
「世子妃想讓我指認太上皇？」清悟笑了笑，「可是我一個僧人，便是出面，也不會有人相信。再者，世子妃就不怕我反咬一口，只道是你指使我這般，以我師傅性命為威脅，我才不得不污衊太上皇。」
「這樣一來，倒霉的人不就成了世子妃你？」
周雲曦聽罷哈哈大笑，似乎聽見了天大的笑話。
「你是覺得，皇後娘娘會坐視不管？」周雲曦看著清悟，眼神多出憐憫，「清悟大師，你當真是覺得我這般無能，不能護住皇後娘娘周全？」
清悟眯眼，神色再不似方才那般帶著幾分笑意。
他盯著周雲曦，抿唇不言。
柳玥還活著，是他沒有想到的事情。他記得自己分明吩咐過，將柳玥殺了之後，再鎖入箱子，等時機一到，再將其帶出靈寺，處理乾淨。
可如今——
「她怎麼可能沒死。」清悟咬牙切齒，神色憤恨，「怎麼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周雲曦笑笑，她一開始沒有明白清悟為何是這般的反應，但不過瞬間，她就知曉清悟為何如此，「看來，是你的人對你陽奉陰違了。」
此話一出口，清悟腦中就算過了清寂主持的面容。
他記得自己告訴過清寂，一定要讓死的柳玥入箱子，而不是活的。從一開始，清悟就沒準備給柳玥活下去的機會。
所以就算在清悟與林荀打鬥的時候掉落了箱子的鑰匙，就算他知道周雲曦找到了柳玥的所在，他也沒有過分毫擔心。
因為他以為，柳玥已經死了。
「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清悟嗤笑，不知是在笑自己還是在笑什麼，「事已至此，我難逃一死，皇后既然無事，那我指認不指認，又有什麼重要？」
「自然重要。」周雲曦不贊同的搖頭，「你的指認，會成為我們名正言順處理太上皇的理由之一。你說重要不重要？」
「我為何要幫你們對我的養父？」清悟譏笑，「是了，世子妃怎麼會知道，我是太上皇的養子？」
周雲曦挑眉，不明白清悟的底氣從何而來。她盯著清悟看了許久，最後悠悠嘆了口氣，道：「我不僅知道你是太上皇的養子，我還知道你是清寂主持的親生兒子。」
「你——」
清悟聽罷周雲曦的話之後面容頓時一便，什麼平靜，什麼風輕雲淡，什麼無所謂，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只覺得，在周雲曦面前，自己好像是被扒光了令人觀賞一般。清悟不明白，為什麼這些隱蔽的事情，周雲曦都能知道。
「我怎麼知道的？」周雲曦彷彿在看一個跳樑小丑，「你和太上皇都太想當然了，你們憑什麼覺得，你們的秘密，在皇上掌控宮權之後，還能夠藏住？」
「想想我的提議吧。」
周雲曦笑的淡漠，聲音輕柔的很。
「太上皇我確實沒法動，但清寂主持，還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