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
()次日清晨醒來,莫旭已不知所蹤,桌子上卻擺着猶帶熱氣的早餐,便利貼上留有四個字的通知:準時上班。
要不要這麼殘酷啊?我聳聳鼻子撕了紙條丟掉。拉開窗帘,陽光刷的一下就照了滿屋,牆壁上惠蘭草生機勃勃的泛著綠光,空氣中還飄浮着若有若無甜豆花的味道……
第一次發現,活着的感覺是如此之好。
重新回到公司,大家依然在為自己的工作忙碌,馬小斌殺人事件好像已經被人徹底遺忘掉。
新聞報紙上也沒有一點消息傳出,據說賠償了那個員工家屬五十萬元便答應不再上訴。
現實就是這樣冷漠,你活着才能顯示自己僅有的價值。一旦死了,除了讓愛你的人難過什麼都不會留下,時間會讓你來過的痕迹慢慢消失。
我那麼愛惜生命,愛教授和肖純,才不要如此輕易的就死去。
下班一個人無聊的時候我才想到我的貓,苗飛已經在尚陽家呆一個星期了?要把它接回來才好。
路上買了件禮物給帶尚平,她喜歡的不得了,抱着毛葺葺的大龍兔親了好幾下,露出開心的笑容,「丁果哥,我愛死你了!」
「尚陽聽到會殺了我的。」我揉揉她的頭。
尚平長的跟尚陽一點都不像,頭髮柔軟眉眼秀氣但是性格大咧,我很喜歡這個妹妹。
她眼睛一冷,殺氣騰騰道:「他敢碰你一下試試?我非把他房間給拆了不可。」
這彪悍的架式,難怪會讓尚陽頭疼不已。
「丁果哥,吃蛋糕,我親手做的呢。」她將盤子從冰箱裏端出來,性格再強硬也終歸是個女孩子,兩眼閃閃發光的盯着我,「好吃不好吃?」
「嗯,真不錯,我今天來算是有口福了。」
「那是!」她驕傲的說。不知道想起了什麼,臉色突然黑了下來,幾乎是咬牙切齒道:「你前兩天生病,我也有做的……可是被那個女人給吃了!」
我一愣,是誰這麼膽大敢惹尚平?「哪個女人?」
「還不是那個作女衛蒙蒙!」她在我身邊坐下,扯我胳膊,「丁果哥你都不知道那水性揚花的女人有多討厭!比尚陽大了三歲不說,還在外面勾三搭四的。不就是仗着她老爸的官威么,還自封什麼江城名媛?我呸!」
我才要開口,苗飛嗚喵一聲從上蹦了下來,准准落在我懷裏,拚命往我臉上蹭。
「喵喵……喵……喵……。」
「怎麼了,這是?」我將它提到懷裏摸幾下,「咦,好像瘦了啊。」
「喵喵喵……。」
尚平大笑,「它這是在跟你告狀呢,這傢伙難侍候的很。把阿姨都快搞瘋了,將家裏搞的一團糟,跟在它屁股後面都收拾不及。」
「喵——,」苗飛用爪子輕撓我手指,委屈的不得了。
我安撫了良久,它才慢慢安靜下來。
我打量房間,「怎麼沒看到尚陽?」
她泄氣道:「還不是跟那個衛蒙矇混在一起!尚陽個豬頭,跟私生活那麼亂的女人搞在一起,也不怕得愛滋!」
我被她的詛咒給震驚了,連忙拍她肩膀,「消氣消氣,火大要長青春痘的。」
「我就是氣不過!」她撒嬌道:「丁果哥,你都不知道那女人多過份!她跟我搶晚禮服,而且還嘲笑我房間沒有女人味兒!」
「難道不是么?」哪個女孩子會滿房間的遙控車和WOW限量魔獸模型?
她橫眉豎眼的瞪我,轉而用頭抵我胸口,「尚陽哥,你好過份……。」
見我順利站起一身雞皮疙瘩方才坐正大笑,「就知道你受不了!」
門開了,尚陽從外面回來,後面還跟着個漂亮的女孩。
看到我愣了下,「你怎麼在這裏?」
「丁果哥是來找我的!怎麼就不能在這裏了?」尚平沖他張牙舞爪的說。
尚陽沒好氣瞪她一眼,看到我懷裏的貓,臉上露出幾分嫌惡,「早就該把它接走了。」
「去我房間,幫我測試下新買的電腦怎麼樣。」尚平拉起我向她房間走去,卻被尚陽攔住。
「尚平,你已經十八歲了,怎麼能讓男人隨便去你房間?」
「喲,你還知道我十八歲了啊?」尚平冷笑,「那你和這女人滾在沙發上的時候怎麼不考慮一下我這個剛成年妹妹的感受?丁果哥,不用管他,跟我進去。」
「放心,我不會做什麼的。」我舉起雙手笑嘻嘻的說,尚陽的臉不出意外的更青了。
「怎麼樣?」
「挺不錯的,只是用來打遊戲太過奢侈了啊。」
「嘿嘿,反正不花我的錢,老爸給買的。」她斜坐在椅背上看我測試,「丁果哥你玩遊戲不?」
「有時玩,不過都是一些小遊戲。」
她抽口涼氣,「不要告訴我是偷菜!」
那個……其實我也玩過兩天的。但是面對女孩子還是應該保留點好,「不是。」
「那就好,那就好。」她拍著胸口道:「玩魔獸不?」
不待我回答就立刻搖頭,「你還是不要玩了,雖然我很喜歡……但平心而論人物造型太丑了。我看到新出一款網游蠻好,過幾天打算買兩個賬號,到時不如你陪我玩?」
想想開學后沒什麼事情,我就點了點頭。
「砰砰,」尚陽在外面拍了兩下門,嗡聲嗡氣道:「丁果,我去買點東西,你出來陪一下衛蒙蒙。」
「好。」我搶尚平張嘴之前出聲。
「丁果哥!」她賭氣的拍著鍵盤道:「要去你自己去,我才不要面對她,我打遊戲。」
我笑笑出去。
衛蒙蒙坐在沙發上玩手機,說實話她長的不是很漂亮,但是精緻的妝容和優雅氣質能為她加分不少。
「你好。」她沖我笑着打招呼。
我在她對面坐下去,「你好,我叫莫丁果,是尚陽的好朋友。」
「我知道,尚陽在我面前經常提到你。」
「是么。」我訕笑,猜測肯定不是什麼好話。
她果然道:「你看起來跟他所說的不太一樣,不過他也說你是他的好朋友……之一。」她的重音落在最後兩個字上。
我頓時不舒服起來。
我不擅長交際,所以尚陽算是我唯一的朋友。但他為人爽朗大方,朋友不計其數。雖然朋友不一定是相對的,但是被對方挑明了說也未免失落。
我說:「他人長的帥,性格又好,很討人喜歡。」
她微笑着,卻不動聲色的觀察我,「聽說你前幾天生病了,好些了嗎?」
「已經好了,謝謝。」
「尚陽真的很關心你啊,那天我們……本來有重要事情的,結果聽說你病了,他就拋下來去找你了,連傘都顧不上打。」
我不知道她究竟想告訴我什麼,只有安靜的聽下去。
「你一個人住是嗎?」
我點點頭。
她看起來頗有感觸道:「我當年在法國留學時,也是一個人住,生病了身邊連個朋友都沒有。爸爸媽媽也因為公事走不開,可憐的不得了。」
我突然覺得不舒服,很不舒服。
但是看在她是我朋友的女朋友份上,我暫時忍着。
「後來病的不得不住院了,同住的英國人才在爸爸的拜託下負責照顧我,不過經常在我面前抱怨,說我影響了她的生活什麼的,真想起就讓人難過。不過還好一切都過去了,現在經常去健身,再也沒有生過什麼病了。」
她語言表達能力明顯有些問題,但是卻成功的向我傳遞出了此人不善的氣息。她到底想說什麼?是說尚陽可憐我無人照顧?還是說我影響了她的戀愛生活?
不過不管是哪種,我想自己都無法呆下去了。
去跟尚平告別後,我帶着苗飛離開。
走到下看到開車回來的尚陽。
「你要走?」他有些意外的問。
我點點頭。「衛蒙蒙呢?你把她一個人扔在家裏了?」
我對他的問話很無語,她跟我有什麼關係?我憑什麼要替他照顧一個對我懷有敵意的女人呢?
還有……前幾天雨中跑來看我,真的只是因為單純可憐我沒有親人沒有朋友嗎?
「喂,你別走,我還有話跟你說!」他叫道。
將車停在一旁,快步追上我,「莫丁果,你聽到我說話沒。」
我不耐煩的甩開他的手,問:「什麼事?」
他被我的態度激怒了,「我是想告訴你以後離尚平遠一點!她發神經你也跟着她一起發嗎?」
我突然想笑,「我怎麼了?」不就是去她房間說了幾句話么?
「你還問我怎麼了,你明知道她喜歡你,你還跟她……」
我真的就笑出來了,帶點挑釁的說:「她喜歡我怎麼着,我也喜歡她啊,她只是不喜歡你而已。」
尚陽徹底惱了,「我說的喜歡不是你說的那種喜歡!」
「還說我神經,我看你才神經病!戀妹狂!」我沒好氣的走開。
「莫丁果!」他冷冷的在我身後說:「今天的話你最好記住了,否則別怪我們朋友沒的做!」
原來……我自以為無堅不摧的友誼是如此脆弱。
我問:「為什麼?是因為……我沒有錢,配不上他?還是覺得我這個沒有什麼朋友的可憐蟲,走上社會也沒有什麼光明的前途?」
「……我可沒這麼說。」他嘴硬道。
我想自己明白他意思了,原來如此。
想想莫家,想想莫家奇和馬小斌,還有小叔叔前些天告訴我的這一切僅僅是個開始,我很快就釋然了。
你這樣的人,要朋友做什麼?更何況一個朋友而已,沒什麼了不起。
苗飛輕輕舔我的臉,沒事兒,我只是有點接受不了,不過我相信很快就過去。
「尚陽,」我沖他露出一個笑臉,瀟灑的擺擺手,宛如幼兒園放學的瞬間,「再見。」
「丁果,」他變的緊張無比,臉上像個調色盆一樣又紅又綠,「我……。」
緊張什麼呢?我只是你那麼多好朋友中微不足道的一個,莫丁果才是應該難過的那個人?
唯一的朋友啊,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