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清苦的生活

第二章 清苦的生活

乾巴巴地冷的天兒,無論穿得多厚實,一出門就被北風一股腦地打透。

這會兒,馬路上的行人匆匆地一溜煙似的小跑,年青人都在比誰的腿腳更麻利,在地面上保持著雪上飛的狀態。彷彿,遁入一眼望不到邊的白沙大漠,各路世外高人來也飄飄,去也飄飄。然而,那些上了年歲地人兒就穿得像是個棉花包一般,支愣起兩條胳膊幫著身體保持某一種的平衡,三兩成群、小心謹慎地前行。

頑皮的北風在地面上橫拉而過,擦亮鏡子一般地地面,足以讓上了年歲地人兒顫抖幾分鐘。

那臉上的神情像極了門前孩子們堆起的雪人,在某一時刻,忽然間活了過來。拍落身上的白雪,站在夕陽拉起長長的光束映落炊煙的巷尾,她們相互攙扶,生怕跌倒了,歲月染白的雙鬢刻畫出人生的百態千般,千般百態。搖搖擺擺、憨態可掬的樣子,不覺讓人想起了遠在南極的企鵝。每當大雪初睛,金燦燦的陽光在頭頂上直瀉下來,難以計數的企鵝都會一股腦地湧出來擠擠插插地聚集成一團、一團地曬太陽,又是密集,又是馴良,成群結隊地榆木腦袋似的呆鳥兒,呱哌地聒噪不息。這時,頑皮的冷風依然不停息地掀起一層一層地雪沙阻擋陽光照到它們身上。陽光擇穿透雪沙給它們本就很漂亮的皮大衣刷上一層金粉,在腳下皚皚白雪的映襯之下,真是一幅無邊無垠的壯麗景色。

我想,在這樣又干又冷的天氣里,人們大概最不願意的就是站在馬路邊兒上一面喝著西北風一面等紅綠燈了。

在東北有一大群人,也不論男女老幼,紅肥綠瘦都喜歡穿貂皮大衣,在標配一個名牌包包,時尚。其實我不是特別的在意跟注重自己的穿著,認為整潔、得體就好,也許有一多半的原因是因為生活得比較清苦吧!

有誰不願意吃得好,穿得好,人前風光顯貴呢?或許,如果有機會重新選擇,我想我,算是一個吧!

貂皮大衣漂亮也還算是保暖,毛朝著外面看上去比較顯胖,裡邊也就是穿件羊絨衫。穿太多了鼓鼓囊賽地也不好看。偏偏穿貂皮大衣的多半人兒都是愛美的人兒。在初冬跟冬末還好,但在北風刺骨的三九天里就些許單薄了,很容易把人凍壞。

而此時,天色擦黑的街頭,零下三十幾度,呵氣成冰,寒風的猖獗把人們折磨得夠嗆。

這會兒,站在寒風怒嚎地街頭,上下牙齒來來回回地磕碰不聽使喚地打著顫。哪裡還等得下去,所幸見個車縫就鑽吧。

闖紅燈的行人行行色色,馬不停蹄地翻滾在車水馬龍之中。在閃爍著的車燈和刺耳的喇叭尖叫聲中,行人橫衝直撞一溜煙兒翻滾而過。我想此時開車的司機一面不停的躲閃,一面不停的咒罵這些行人,就好象是三伏天的夜裡剛要睡著,就聽見嗡嗡的聲音,嗜血成性的蚊蟲精神抖擻,叮你,咬你,直逼得你就快要發了瘋、發了狂!

這事兒你說怪誰呢?

要怪就怪如狼般嚎叫著的西北風吧,誰讓它在這樣的極其寒冷之中還手握鞭子狠狠地抽打在人們的臉上呢。其實,我經常觀察闖紅燈的行人,無論是喝著西北風還是烈日當空,又或者酷熱難耐跟大雨滂沱。當然也包括夜裡九十點鐘在二類街道只有我一個人在等著綠燈通過馬路。是啊,那時沒有人闖紅燈。

夜已經很深了,我毫無睡意卻又很是疲勞。在有二天就過元旦了,新年就象是一位美麗的姑娘,臉上帶著幸福,穿著七彩的長裙子向你跑來。

這會兒,我開始想這一年到頭兒的許許多多的事情。

我的父母,我的家庭,我的工作,我的孩子以及一些生活的瑣瑣碎碎之事。如西瓜般大小的、如芝麻般大小的混淆在一起,在腦海之中折磨得你無法入睡。

我不知道人生的意義是什麼?或許,是知道其沒有意義而有意義的去生活。

啊!圍繞在我們身邊的一切事物,是不是有一天都會如曇花一獻般的夭折,而不是像想向中的安然逝去。就比如說人的衰老,並不是亦步亦趨的走向衰老,而是某一天遭受到突然的打擊,脆弱得一夜愁白了頭。這會兒,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著,就象熱鍋里不停翻動著烙的大餅。

窗外深邃的天空有星光閃爍,一輪圓月無聲地傾瀉著迷人的清輝。

人,如果從一出生起掰著手指頭算,最長也不過百年。百年的時間在浩瀚的時間蒼穹里不過是一盞茶起落間。而正是這一盞茶的起落間,突覺我們的孤獨、渺小、愚蠢以及頭腦的僵化。這一刻,嗓子如同冒了煙的我,從床上爬起來,倒了一杯熱水。乾巴巴的寒冬里,感冒也並不意外。

北風是一位獨裁的女王,這會兒,歇斯底里地站在王座前咆哮著。那些聽起來異常尖銳的聲音,是她在懲罰對她的號令違抗不尊者。

我裹著大棉被,雙手抱著熱水杯斜倚在床頭。

我的家裡世代都信佛,從記事的那天開始,我的奶奶,那個很厲害的、拼了命也絕對不纏上一雙小腳的女人,就整天坐在佛龕前燒著香、念著佛。香煙裊裊,那一排排鎏金的銅佛,悠長的歲月不旦不失其色反而更添其光輝。彷彿,裊裊香煙的餘音在我耳邊訴說與我無盡的淵緣。

這麼多年過去了,我想,人如果沒有信仰,就如同行走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裡一樣找不到方向,兩眼一抹黑的逐漸消亡。

如果,你非得要我用一個詞去形容人生的這趟旅程,那麼,我想用佛家無聲的語言生死輪迴去意會,「梳洗」這個詞在貼切不過了。

人生這一場大「梳洗」有誰能真真正正地看得澄明透徹呢?

當某一天梳洗完畢,穿上專門定製的整潔袍子,臉上寫著長長的沉默,僵硬地躺在大理石檯子上。黃色、白色的菊花層層疊疊圍簇成雲朵狀,旁邊站滿了前來弔唁的人。

在人世即將化做一縷青煙,終將被慢慢地遺忘。而在佛祖那兒將被今生的「梳洗」所一一考量。六道輪迴,或人或神、或高官顯貴、乞丐盲流,或牛或馬、或螻蟻賤命、飛禽走獸。若今生你把自己梳洗得邋裡邋遢,惹得佛祖都看不下去眼直喊真是要命了,也就輪不到你人世投胎,回到煉獄裡面去吧,魔鬼的子孫!然而,當一個善者善終時,以輕盈的身姿悄然掀起天庭的門帘,佛祖都會肅然起敬,派出使者用只有善者能看到的手勢指引其前行,奏出雅音,漫天花語。

這時,杯子里的熱水變成了溫水,我喝了一大半后,熄了燈,準備好好的睡上一大覺。

早上被鬧鐘叫醒,總的來說這一夜睡得還算是可以,但終也沒有睡多少覺。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我做了一個很可怕的夢。夢見我那去逝了近十五年的父親,忽然起身從墳墓里蹦了出來,還狠狠地掐了我一把,驚得我是一身的冷汗,這一定是白日里受到了什麼事情的影響,要不然怎麼會做上這麼一個奇奇怪怪地夢。也很有可能是因為感冒身體太弱胡思亂想而引起的。

簡單的漱口洗臉,路過早餐亭買了一杯黑米粥跟一個豆包。近幾天的氣溫有所回升,陽光照著很舒適,羽絨服穿在身上輕飄飄的,非常地暖和。光顧著急急匆匆地走路,額頭不覺稍微的出了點汗,突然覺得出點汗感冒就要好了,心頭不覺有些喜悅。

忘記了介紹,我在鐵路的一個附屬企業上班。賺著僅可糊口的工資,整日卻忙碌得團團轉。

才回到單位上班不久,以前一直在外面打工。這個元旦在值班中渡過,食堂里的飯菜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的圍繞著豬肉飩粉條、熗土豆絲、尖椒干豆腐、燉豬骨頭架這幾個菜來回的晃悠著。打飯的師傅脖子下面堆了二個游泳圈,胖胖地一張大圓臉,眼睛眯成一條線狀。他拿著大勺子的右手總象是不聽使喚一般,不停的哆嗦著。嘴也跟著閑不著地問你:夠吃嘛?夠吃嘛?你若是說不夠吃,再添點兒。他保准一低頭從桌子下面扯出一盆咸蘿蔔乾說:來點啊!我想說,胖師傅,您真是減肥者的一劑良藥啊!

禁放煙花爆竹讓節日悄無聲息地溜走,要不是朋友提醒,我都忘掉了今天是陽曆年。自打年初送走了一句話都沒有來得急說匆匆離世的母親,在我心裡,或許在沒有了年節,時至今日想起此事難受得不能自己。

小時候家境貧寒,年根底下父母親為了攢著點錢過年就沒有菜吃。母親在做晚飯的時候,用一多半的苞米面加上一少半的黑面摻和在一起蒸饅頭。暫且就稱之為饅頭吧,因為跟現在吃的白面饅頭實在是不一樣,無論是顏色,口感跟味道,而且粘在牙齒上很難下去。

放學后,我時常幫母親在爐灶里生完火,鍋里放好了水,轉身飛速地挎起土籃子拿著鐮刀去百米外的大地里拔開厚厚地積雪,揮舞著鐮刀坎下幾顆趴了棵凍白菜。就是那種光長菜幫不長菜心,沒人要的大白菜。

回去后,母親把白菜洗凈,在燙一下,鋪在籠屜上,饅頭放在上面蒸。我一邊劈著柴往灶膛裡邊填,一邊借著火苗烤著長了凍瘡的手。現在回想起來,那時候的日子過得實在是苦啊,更不是我三言兩語能說得完。

忙活三四十分鐘后就開飯了,一張木頭做的大圓桌子,刷著硃紅色的油漆。桌子中間的蠟台上燃燒著一支紅蠟燭,旁邊放著一把鐵剪刀。母親總是一會就把蠟芯的線剪短,她說這樣點著省。

張大口嚼著冒熱氣的二合面的饅頭,扯下饅頭底下的白菜沾著醬吃,在喝點兒白開水,這就是晚餐。

或明或暗的燭光,跳動到柜子上的小圓鏡子里,我把它拿在手裡用棉襖的袖子擦了擦,那裡面映出滿臉黑灰的我。就像時常出現在街頭的燒著煤炭爆苞米花的人的臉色,黑得象個焦炭棒一般。

這些年,我偶然的發現,飯店裡不知何時推出來一道凍白菜的菜肴就是這麼個吃法,只不過是上好的白菜放進冰櫃里現凍的。我也曾吃過,只是沒有向其他人一樣感覺到白菜吃法的新鮮事便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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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河之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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