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第 15 章

()一身鵝黃的徐彤和一身淡紫的張小文跪坐案旁,一人執黑一人執白,廝殺得正激烈,但顯然兩人棋力不等。張小文托腮顰眉,落子甚慢,舉棋之間,撒了熒光粉的指甲總能勾住幾個人的視線。徐彤笑渦清淺,總是黑子一落,就放下白子,一柄美人團扇手中輕搖,緞帶飄搖。

兩人旁邊,一身淡綠的方辰清冷端靜,捏著把精緻的小號蒲扇,眼中除了面前的紅泥小灶再無其它,動作間,一小截手腕若隱若現,襯著綠色輕紗,更顯白皙細膩。茶具擺在右側,架勢已經擺開。

舞台的左右方,一身淡粉的何春蕾一手輕扶衣袖,一手沾墨揮毫,低垂著頭看不清神色,但清幽的氣質,柔美的儀態,弱柳般的身形讓人過目不忘。那落筆胸有成竹不見絲毫凝滯的流暢則讓場上懂行之人暗自點頭——姑娘家是做服裝生意的,錢財不在話下,人小孩兒玩泥巴的時候她就被送去學畫學詩了,這麼多年下來怎麼可能沒培養出點兒氣質?不過是不知道該怎麼表現罷了。

一襲白衫的戚磊可說是萬花叢中唯一一片綠葉了,但與眾紅顏相比,卻也毫不遜色。略胖的身材在寬鬆袍子下再不顯眼,平日總掛在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見。沉浸書法的戚磊,眼神銳利,神色鄭重,氣質沉穩如山嶽,刻在骨子裡的書卷氣氤氳周身,頓時迷暈了台下一群女生。

彈箏的劉芸則坐在四人中間,一身淡藍,纖纖素手輕攏慢捻,樂聲自指尖潺潺流出,鋪滿禮堂。螓首半側,可見盈潤的嘴角掛著抹輕笑,眉頭卻微蹙著,眼神幽幽,神色並不歡喜,倒是應了這首曲子給人的感覺。

關凱迷糊著抬頭,尋聲望去,看清眼前情景,頓時又驚又奇,小心地上前幾步,想要接近他們,看個仔細。但繞了幾圈,神色卻由好奇轉成了沮喪,悶悶道:「明明看得見,聽得到,怎麼就是碰不著呢!」說著,又試著要拍方辰,自然還是沒碰到,這才確定自己和他們之間的確被一道看不見的牆隔著,「為什麼會這樣啊!!」

「因為你不認同他們。」一道飄渺的聲音傳來,軟軟的,糯糯的,卻不可思議地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我怎麼不認同他們了?」關凱小聲地反駁了一句,看了看四周卻並沒見到那個說話的人,不由緊張起來,「你,你是誰,你在哪兒?」

「認同?看看你腳下踩著的東西再反駁。」飄渺的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至於對他身份的疑問,直接被他忽略了。

「腳下?」關凱莫名地低頭,卻見那本論語上已踩滿了鞋印,但也並沒有太大的感覺,厭惡地用手指捏起來,「關這個什麼事兒?」

「身為炎黃子孫,你就這樣對待祖先留給你們的東西?」那聲音對關凱已經由輕蔑變成了厭惡,「不怪他們不理你,哼,數典忘祖的東西。」

「喂!你罵誰呢!」就算對那個聲音有點害怕,但被人用這麼厭惡的口氣數落,關凱很受傷,不依不饒地嚷嚷了起來,「你誰啊你,你憑什麼罵我啊!我是個東西,你是個什麼,好歹我還敢見人呢,有本事你也出來露個臉?」喊了半天,見沒人反應,關凱這才閉了嘴,甩了甩手中的本子,到底還是沒忍住,自言自語,「數典忘祖,什麼意思?」

台下又是一片鬨笑,合著你還沒明白對方罵了你什麼就生了半天氣啊。

「不行,我得去查查。」想到就做,關凱轉身回了自己書桌後面,想要順手將手中論語扔回去,但手一舉起,想起剛才的話,到底還是將之放在了桌子上,然後掏出老大一本辭海,查起了成語,搖頭晃腦地讀了一遍,總算明白了,「靠,這不就是說我不懂那些老傢伙的東西嘛,明明和我們家老頭子一個意思,說那麼高深幹嘛,顯得自己特有文化?」抱怨過後,關凱繼續發愁,「到底要怎麼才能和他們說話啊,那人怎麼能這麼信口雌黃!我沒不認同他們,我太認同他們了!」

煩躁的關凱耙了耙頭髮,掃到一直擺在手邊的一個紙張發黃的手札,信手打開,見是一首首詩詞,便隨口讀了一句:「少年不識棋,但見剝剝琢琢更相圍。」

「有人指授予,沖關奪角劫復持。」放落下白子徐彤並未看關凱,卻吐出了下句。

「少年不識星,但見腷腷膊膊還如棋。」關凱不敢相信地看向那對弈的二人,小心翼翼地又念出一句。

「亦有告予者,縮贏伏見元有期。」這次接話的卻是張小文。

關凱欣喜若狂,繼續念了下去,那兩人也如他所願,誦出下句。

「姐姐如此厲害,我還是認輸,再磨下去,可真要愁煞我了。」隨著「生揣我,何時歸」一句念出,張小文嘩的將手中黑子放回棋盒,無奈認輸。

「兩位同學,呃不,小姐,請問怎麼稱呼?」關凱興沖沖地上前。

「……」可惜沒人理他,兩位小姐正優哉游哉地討論著剛剛的棋路。

關凱又問了幾次,神色重又頹唐了起來,看到正在泡茶的方辰,試探著念了句:「茶,香葉……」

「嫩芽。」方辰輕執茶壺,手中動作未頓。

「慕詩客。」

「愛僧家。」

……

一首寶塔詩下來,茶剛剛烹好,方辰端著茶盤坐到徐彤一桌,邀她們品茶,三人言笑晏晏,好不歡喜,只有關凱像個傻子一樣杵在那邊。

逆時針一圈兒走下來,一幅校園荷塘圖掛上了畫架,一幅「十年樹木百年樹人,校慶國慶天下慶」的草書也出現在了觀眾眼前,聚會喝茶的變成了六人,關凱始終被排除在外。

關凱很受傷,氣憤地上前抓著戚磊肩膀吼道:「你們是真瞎假瞎啊,這麼個大活人你們六個……哎?我能碰到你了?」

「這位小友來到琅嬛靈地不知所求為何?」六人動作均是一頓,最終還是由戚磊發話。

「什麼,什麼靈地?我不知道,我不求什麼,我,我是……」被六人目光緊緊盯住,關凱氣勢頓弱,跟個鵪鶉似的團在那兒,手足無措,亂飄的視線掃到桌上踩爛的論語,靈光一閃,「我是來尋根的,他們,他們說我數典忘祖……」

「哦?那你想知道些什麼呢?」劉芸繼續手中彈奏,聲音淡淡。

「爺爺老說我們的老祖宗怎麼怎麼厲害,可除了發明火藥,指南針,印刷術,造紙術,我真不知道他們還有什麼好炫耀的,那些個詩詩詞詞的,我不懂,再說,懂了也沒什麼用……」想到自己就是憑著詩詞才得以和對方交流的,關凱的聲音漸弱。

「四大發明?」徐彤笑得輕忽,「我們的輝煌又怎是那區區四大發明可以概括,難怪,難怪。」

「一千年年前的夜晚,全世界的城市都是一片漆黑,只有我們的城市,燈火輝煌,光明燦爛。一千多年前的夜晚,全世界的城市都是一片安靜,只有我們的城市,人流擁動,歡歌笑語。」一直默默不語的張小文輕聲頌道。

「英國倫敦?法國巴黎?義大利威尼斯?呵呵,一千多年前,那些城市規模不過萬人。而我們中國,超過二十萬人口的城市有六個,十萬人以上的城市四十六個,首都人口更是超過一百五十萬人。」徐彤的語氣高傲依舊。

「一千年前我們的城市就已經有施藥局、慈幼局、養濟院、漏澤園等福利設施,這是城市高級現代化的特徵!那時候,歐洲很亂很窮很落後,美洲未開發,非洲很原始。」方辰的聲音一如她的人,清冷淡漠。

「一千年前中國遙遙領先於世界。13世紀歐洲最富裕地方的義大利威尼斯人有幸來到泉州,不禁感慨中國城市是光明之城。13世紀西方最富裕地方的義大利威尼斯人有幸見到杭州,不禁感慨中國城市是天上的城市,認為杭州是世界上最優美最高貴的城市。」戚磊搖著摺扇,儒雅中帶著文人特有的倨傲。

「一千多年前西方最富裕地方的義大利威尼斯人見著我們的商船不僅感慨:中國的商船也是人們能夠想象出的最大的船隻,有的有6層桅杆,4層甲板,12張大帆,可以裝載1000多人。這些船不僅擁有精確得近乎奇迹般的航線圖,而且,它們還擁有幾何學家以及那些懂得星象的人,還有那些熟練運用天然磁石的人,通過它,他們可以找到通往陸上世界盡頭的路。」何春蕾放下茶杯,微抬起頭,眼角散發出自傲的光彩

「一千多年前義大利人見著我們的麵條,然後他們發明了今天的義大利麵條。一千多年前義大利人見著中國的冰激凌,然後今天他們認為自己發明了冰激凌。一千多年前的日本看到了我們的魚膾,然後他們發明了今天的生魚片……一千多年前的中國如果有中國人環遊了世界,今天有誰知道?」劉芸的聲音不屑中又帶著滿滿的無奈。

「一千多年前中國華北的鋼鐵業年產就達一百二十五萬噸,公元1788年歐洲工業革命開始英國鋼鐵業年年產才有七萬六千噸。」這是一開始那個飄渺的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嘲弄,「一千多年前中國人是最會做買賣的,宋朝人用泥土輕易換來大批金銀珠寶,我們的經濟總量最高時候占當時世界的百分之八十。那時的中國人很值錢,中國的工匠是世界各國急需的人才,是世界的珍寶,他們用高科技換取原材料、資源,可現在中國人卻靠出賣廉價勞動力與資源生存。」

「一千年前的中國不幸生在世界野蠻的時期,卻能創造出奇迹般的輝煌,一千年後的中國幸運的處在世界文明的時代,卻只出了你們這種不知上進的晚生後輩。」話音落,六人再不理會關凱,繼續自己的交流。

而場下,早被那一串串數字砸暈了腦袋,他們是真的不知道,曾經的中國竟強大如斯,禮堂中一片靜默。

「不是的!」關凱張嘴反駁,「我們,現在的中國也很好,也……或許我們不能和你們的輝煌相比,但我們在被列強欺辱,戰爭毀掉了前人留給我們的一切的時候,從一窮二白髮展起來……五十年,我們只花了五十年就把自己東亞病夫的帽子摘掉,有了自己的氫彈核彈,自己的潛艇,自己的飛機,自己的汽車,有最強大的陸戰部隊!」隨著信心的回籠,聲音漸漸拔高,「我們的女排奪了一次又一次的世界冠軍,我們的超級水稻讓更多人不用因為飢餓而死亡……」

場上氣氛隨著關凱氣勢回歸,漸漸激烈起來,是的,我們不能妄自菲薄,我們也能做得很好!

「你不是總覺得美國比中國好,法國比中國好嗎?」又是那道飄渺的聲音。

「誰說的。」關凱面上一紅,「我從來最喜歡國貨,中國的才是最好的。」

吳葦接到口信,說她班上那個小話劇——節目歷時近半小時,的確稱得上小劇場了——不錯,讓她趕緊去看看。她不記得班上有人排了話劇,很是奇怪,但見傳話學生神色激動,一副恨不能趕緊回去繼續看的樣子,也帶了好奇。

進場的時候,正是關凱和六人會話開始的時候,在第二排特意為她留的位置上坐下,吳葦立馬就被那美輪美奐的造型征服,還沒觀察完畢,就感覺到胳膊被撞了撞,轉頭,原來是學校美術組的主任徐老師。

「你班裡那兩個學生不錯,這麼短的時間能畫出這麼一副畫兒,不錯,不錯!」徐老師抬手示意她看掛在舞台右側的一字一畫,伸了個拇指,「那字也有功夫,等會兒結束了你幫我把它們借過來,讓我好好看看。」

「能讓您看上眼,那可真的不差了。」老徐在書畫里沉浸了一輩子,經常被市裡請去講課,自己學生的作品能入他眼,吳葦頗覺得自豪,自然不會拒絕。

節目最後,女生矮身施斂襟禮,戚磊躬身作揖,只有關凱,猶豫了半天,只能揮了揮手,表演結束,他們的節目毫無疑問地過了,這樣都不過,有天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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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娛樂小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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