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兩者的閑談與一者的離去

第六十九章 兩者的閑談與一者的離去

晚霞極美。

剛好有燒毀的桃樹,梅起落在徵得湯依巧同意后,直接架起桃花樹樁燃起堆堆篝火,呼應了遠方天邊的晚霞。

梅起落斬落一匹三尾馬,架上肉香陣陣,混著野兔肉的味道,令人垂涎欲滴,飄向遠方。

遠處的兩道倩影正坐在石座左右,姿態親密。不管湯依巧目的如何,她應當很久沒享受過這般熱鬧與一個聊得來的黃昏,不時還會傳來幾道嬉鬧,原來竟是湯依巧在打趣余不念。

姨娘啊,你悠著點,梅小子是打不過她的,你多半也是打不過她的。

湯依巧雙手放在余不念雙耳旁,輕輕解下她的面紗,余不念耳垂旁閃過一道金色流光,整個面紗上都閃沒一道金色流光,而後面紗脫落,一張似笑非笑,顛倒世間的容顏出現在她面前,湯依巧眼裡與心裡瞬間湧上無數讚歎憐惜與喜愛,她驚呼一聲,感嘆道,「余姑娘哪裡非要當一家聖女這般辛苦,大可自立一國,天下就有擁躉者無數,不會讓你受半點傷害...」

「我自認年輕時也冠絕一方,可如今看來,哪裡稱得上『絕』,早已落了下乘。」

余不念接過面紗,將之攥在手中,嬌羞道,「姨娘說這些作甚,梅永長與湯依巧的風流名聲,俠侶之道,不念可是從小聽到大的。」

「唉。」

湯依巧搖搖頭,道,「不去談那些了,只是呂洞賓這件事,最終指向看來還是梅起落這個小子,還要煩請姑娘注意一二。」

手中的面紗已經不見,不過也沒被余不念戴在臉上,遠處突然傳來一陣油爆聲,梅起落手忙腳亂,急急將焦糊的肉翻了個面。

「姨娘絕非見識淺薄之輩,那麼不念也不必在姨娘面前掖著藏著,此事我稍微看出了些端倪,呂洞賓內有意拉攏梅公子的仇恨,其意可能是讓之不能被一方借用,從而敵對於呂洞賓這個整體。」

方才服下一枚白丸的湯依巧已經毫髮無傷,她看著余不念修長的手指,道。

「梅小子曾經被一名叫越舞的女子單獨拉攏,越舞是誰?」

「呂洞賓內三主尊,當代影尊。」

余不念對她微微一笑以做安撫,再道。

「而當初襲殺梅伯父的紅袍劍者,可能是正在迭代的劍尊。」

「一代影神,竟這般看得起我家的小子?」

湯依巧轉過頭去看著老實巴交正埋首苦幹的梅起落,話語里湧起兩百個擔憂,喃喃道,「三主尊,傳說中每一尊都能單獨開宗立派,獨當一面,盡享人世逍遙的三主尊?這個傳說竟是真的?」

余不念點點頭,道,「正是如此,若不是剛好遇見了三主尊中有主尊更替,需要機緣之物,憑命數奪得至寶的梅伯父說不定受到的壓力也會小上很多,至少不會踏上那般落魄之旅,現在想想實屬可惜。」

「聽余姑娘這麼一說...」

「那方才那人屬誰?如果影尊一脈想要拉攏他,那這是武尊劍尊哪方派來的刺殺者?」

湯依巧換上三杯梅花茶,自己搖了搖頭,道,「我卻還感應到一絲異常,說不上什麼感覺,就是女人的直覺而已,事情或許還沒浮現完全,沒有我們看見的這麼簡單。」

那邊,梅起落操刀已好,壓小了篝火。

這邊,湯依巧喚他道,「孩子,你過來一下!」

她將一杯梅花茶遞給梅起落,示意他坐下,略微神秘的看了眼余不念,道,「孩子,你要小心,千萬莫要對...越舞動心。」

梅起落心裡咯噔一提,下意識看向余不念,余不念面若桃花,卻只是在這般美景與天色下自然的面色,與所談無絲毫關係,淡定的看著梅起落。

真是,兩個女子一台戲,這台戲還延伸到了觀者身上,你們是不是太...

不過這件事想來還是比較好控制,梅起落點點頭,端起梅花茶道「梅起落曉得了。」

他一飲而盡,忽然想起了什麼,問道,「姨娘,這一處可有荷花?」

「自是有的,前行兩百棵樹,然後一路左行,會遇見一處泥溝。」

...

梅起落打了一個響亮的嗝,後背一仰趴在地上,心想有人拿鞭子抽我也絕不動彈。

余不念握住一根簽子,小心的插起荷葉上的一塊肉,慢慢放入嘴裡。

湯依巧已經吃完,又倒起了桃花茶。

「桃花做茶,比梅花香,卻不比梅花悠遠。」

余不念將如雲般的秀髮稍微撥弄至腦後,再拿著小簽子仔細的看著面前一塊粗大的肉,皺眉想了片刻,然後將簽子一放,也是飲茶了。

「浪費,一宗聖女赤裸裸的浪費,被我抓了現行啊!」

梅起落這種如豬如虎的消化能力多麼強悍,他翻身而起,活動了下筋骨,剛要開口說話,卻看見余不念面前荷葉上的肉竟還有這麼多,問道,「不吃了?」

余不念想了瞬間,將荷葉小心舉起,遞給他。

她嘴唇微微撅起,有些不滿,道,「我半步時差不多就能斷俗,哪裡有你這般能吃,真是像...」

「像什麼?」湯依巧微笑問道。

余不念低眉凝思,卻給不出一個準話。

風捲殘雲般消滅掉那塊散發著氤氳光華的肉團,梅起落飲下一壺桃花茶,滿足的長嘆一聲,道,「姨娘結廬桃花林時,可還曾去過那片山?」

湯依巧輕啜一小口,淡然道,「自然去過,前幾日我還與道藏去待了片刻。」

「那座山有鬼影封山,我最長的一次被困了八日,白日既能遇見鬼打牆,是不是?」

梅起落拿起茶壺給她滿上,恭維道,「是是是,姨娘閱歷無數,小子想去瞻仰瞻仰父親風采,來問下姨娘可有需要注意的地方,明日就好前去。」

湯依巧撫摸著手臂上的鐲子,眉目中閃過一絲溫柔,道,「大墓那方出現呂洞賓活動跡象,幾百里之外的我遇見刺殺,我本以為是場意外,可如果目的的指向就是我這個義子的話,那麼一切就在情理之中了。」

她看向余不念,再看向梅起落,道,「如果不出我所料,應當是余姑娘告知你的千絕山上有你父親遺風,那你們便結伴而去,小心些。」

湯依巧站起身來,很突兀的說道,「夜路好行,我便先走了,往後我不會再來此處,或許幾年後,你們能重新聽見湯依巧的名字。」

梅起落噌的一聲上前幾步,道,「姨娘不陪我們一起?」

「姨娘要回湯家?」

余不念一句定音,緩緩飲著桃花茶,換來湯依巧讚賞的一個眼神。她目光投向頭頂如帽般嚴實的星空,心中暗嘆此情此景當真不錯,難怪總會有人難敵七重關,倒在俗念之前,將過往功過盡數推翻。

如果不能合理的轉化這一切關係,塵緣厚重到一定地步,那是無論如何都無法飛升的吧。

呂姓人也真是一代奇人。

「走了,夜路好行,不過夜山難上,明日你們晌午上去吧,那時千絕山的鬼影最虛弱,我當初也是乘著那一刻出來的。」

相遇匆匆,相離無定,湯依巧一切看得坦然,也真是一代奇女子。

湯依巧最後回頭看了一眼那間安靜的小廬,那棵長勢驚人的梅樹梅香不斷,正在迎風而動。眼神複雜,露出一個燦爛的笑。

「走了。」

湯依巧的笑總是這般,一笑起來就會露出兩排整齊潔白的牙齒,可是眼睛里總是流露出一絲悲哀的神色,既是歡笑也隱約可見。

梅起落初見姨娘時,她無言的看著父親的屍首,打動他心弦的首先就是這種悲哀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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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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