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觸手 激戰

馬丁忽然覺得自己胳臂彈力十足，稍微一使力就彈了出去——兩根觸手激射而出。

一根觸手打落了迎面而來的一隻寄生屍蜂，另一根觸手彈飛了白衣少女身上的寄生屍蜂。

「原來有觸手是這個感覺。」馬丁低頭喃喃自語。

小屋裏仍有一隻寄生屍蜂未被阻攔，它以最高速度向馬丁的頭部衝去。

白衣少女、黑色貓妖齊聲驚呼。

只聽馬丁一聲怒吼，衣衫碎裂，背後爆射出四根觸手，瞬間穿透牆壁和屋頂。

小屋轟然倒塌。

在煙塵和殘垣斷壁之間，一個黑影舞動觸手，抽打着蜂擁而至的寄生屍蜂。

六根觸手就像六根長鞭，一鞭一隻，拍蒼蠅般把突入觸手攻擊範圍的寄生屍蜂逐一打死。

寄生屍蜂不知退縮，如飛蛾投火般猛衝過來。

馬丁感到某一瞬間，體內一種嗜血狂性爆發開來，六根觸手絞肉機般一起揮動，瘋狂猛抽，將遇到的寄生屍蜂打得稀爛。

一時間黏液漫天飛濺，蜂翅和蜂足散落得到處都是。

不一會兒寄生屍蜂被消滅得一乾二淨。

馬丁矗立在廢墟與遍地寄生屍蜂殘骸之間，觸手亂舞，顯得異常強大。

只是一身破碎的衣服有些尷尬。

黑色貓妖和白衣少女從廢墟里鑽出來，一起目瞪口呆地看着猶在揮舞觸手的馬丁。

尤其是嵐音，那充滿不解、困惑、驚詫、恐慌的神色，彷彿她有生以來的各種認知都被瞬間改寫了似的。

「馬丁，是你嗎？」白衣少女顫聲問道。

聽到有人呼喚他的名字，馬丁心頭一震，連忙穩定住狂躁的心神。

「是……我。對了，這玩意怎麼復原？」馬丁彷彿若無其事地問道。

「你什麼時候把我的絕招『黑暗羽翼』給偷學去了？」黑色貓妖追問。

「我見你用這招對付過白妞，方才情況緊急，就隨手借用了一下。再說我也不會別的了。」

「隨手借用？你知道我這一招練了多久？」貓妖驚訝道。

馬丁聳聳肩，露出掩飾不住的得意神色。

「就是觸手根數少得可憐，不像是羽翼，倒像是拔禿了就剩幾根毛的雞翅。威力倒還馬馬虎虎，僅就初學者而言。」

馬丁尷尬地環視倒塌的小屋，以及被揚起的煙塵弄得灰頭土臉的白衣少女和黑色貓妖，說道：「幸好銀劍家族都死光了，不然還要賠人家房子。」

「幸好死光了？這是勇者該說的話嗎？」白衣少女不以為然地嘟囔著，「我原以為輔助勇者是件體面的工作，沒想到會被噁心蟲子圍攻，勇者卻和妖魔為伍，還長出了觸手……」

「但我們都活下來了，這才是最重要的。」

馬丁說着，瞥見黑色貓妖正豎着耳朵，在聚精會神地聽着什麼。

「怎麼，還有發出怪聲的屍體？」

「不是。之前我提過遠處有人窺伺，記得吧？」

馬丁點點頭。

「我現在感覺不到他們了。要麼他們走遠了，要麼就是用什麼辦法隱蔽起來了。那些人很奇怪，像是人類，卻又摻雜着妖魔的氣息。那到底是什麼呢？」

「有辦法抓住那些兇手嗎？」白衣少女忙問。

「就憑馬丁那招『黑暗雞翅』？勝算不大。還好他們走了，可是為什麼他們會放過我們呢？」

馬丁一愣，才醒悟黑色貓妖說的「黑暗雞翅」是諷刺他學她的絕招「黑暗羽翼」不到位，背後只有四根觸手一事。

「你再教教我唄，剛才那不是第一次嘛。」馬丁央求。

黑色貓妖沒搭理馬丁，幻化作一團黑霧，而後化作人形少女。

望着馬丁的新姿態，她起當年神秘勇者和自己大戰的情形，有些出神。

「喂，這些觸手到底怎麼才能恢復原狀？」

「別用觸手碰我，妖怪！」白衣少女嗔怪馬丁。

「別這麼生分，我們剛才不是還並肩作戰來着嗎？咱們也算出生入死的好友了。正式自我介紹一下吧，我叫馬丁，來自一個叫做地球的世界，在夢裏被銀色聖劍守護家族騙來的。白妞，你叫什麼？」

「別白妞白妞的亂叫，我是效忠於聖白帝國皇帝克洛伊索斯弗朗西斯的條華騎士團的聖職者、白氏精靈家族聖白護盾的血脈繼承者白嵐音，特長是治療術和護盾術，通常人們稱我為聖女嵐音。」說完精靈少女嵐音自豪地挺起了豐滿的胸膛。

「太長……完全記不住。」馬丁邊嘀咕著邊盯着嵐音的尖耳朵躍躍欲試，「居然是精靈……我可以摸摸你的耳朵嗎？」

嵐音臉一紅，連忙搖頭拒絕。

「不就是聖妞嗎。」貓妖少女立馬給嵐音起了個新綽號，以代替之前的「白妞」。

受到新外號的打擊，嵐音臉上儘是挫折和氣餒。

「說說你吧，貓妖。現在妖魔正在侵略大陸，而我是聖白帝國騎士團的人，你我之間是敵對陣營。你一個妖魔孤身潛入聖白帝國境內，不會只是為了來這裏觀禮吧？雖然很感謝你出手相助，不過你接下來的回答將決定我們之後的關係。」嵐音將話題轉移到貓妖身上。

「是啊，你叫什麼？」馬丁也很好奇。

「我？妖魔源自混沌，沒有名字，沒有來處。不過這樣說起來，當年神秘勇者倒是給我起了個名字，叫尼葛爾曼。」乾坤聽書網www.qktsw.com

「這算什麼名字，太拗口，我叫你黑子吧！」馬丁大咧咧地說道。

貓妖少女眨眨眼，似乎對「黑」很感興趣，沒有反對。

「黑子，你來這兒做什麼？」

「追隨銀劍。」黑子不假思索地說道，「上次聖魔戰爭距今大約七八十年了吧？我一直在北方的黑暗領域遊盪，那裏是妖魔的地盤。怎麼說呢，超級無聊。我唯一懷念的，就是和神秘勇者大戰的經歷。所以一聽到銀劍的消息，我就急着忙着跑過來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麼，只是覺得跟着銀劍傳承者，說不定會遇到好玩的事。來到這裏后看到屍橫遍地，然後莫名其妙就和聖妞打了起來——果然好玩。」

「你不是作為妖魔大軍的探子來的？」嵐音追問。

「哼，不干我事。妖魔生於混沌，想幹什麼是我自己的事情。」黑子高傲地抬起了頭。

「拜託，黑子你能不能先告訴我如何收回這些觸手？」馬丁懇求道。

黑子上下打量馬丁一番，說道：「讓觸手消失？這我可沒辦法。」

「什麼？！」

馬丁瞬間面如土色，心如死灰，心想，我一個大好男兒變成這幅鬼樣子，恐怕這輩子都找不到女朋友了，只好拖着觸手淪落異世界，孤獨悲慘地度過餘生……

嵐音急道：「神秘勇者也是這樣嗎？我怎麼沒聽說？你又是怎麼變成人形、收回觸手的？害馬丁變成妖魔，我可饒不了你！」

黑子哼了一聲，說道：「我變成人形，靠的是化形之術。馬丁你本來就是人類，多想想人的樣子，怎麼變出觸手的，就能怎麼變回去——這都在你自己，我能有什麼辦法？除非你痴迷於觸手，自己不願意變回去。」

聽了黑子的解釋，嵐音用詭異的目光盯着馬丁看。

「我哪兒有痴迷觸手！」

馬丁一邊揮舞觸手，一邊喊冤。但想起自己這幅尊榮，馬丁自己都覺得毫無說服力。

「靜下心來，」嵐音用真誠穩重的聲音說道，「對抗暴怒和失控，回歸平凡的人類自我——那個愚蠢得連編故事都不會、軟弱得連一隻寄生屍蜂都打不過、遲鈍得久久不能掌握妖魔之力的真實自我……」

「幹得好，正中要害！我還以為聖職者都是無聊的傢伙呢。」黑子拍手道。

「我只是想幫他。」嵐音一臉認真地解釋著。

「拜託，讓我自己靜一靜吧。」

馬丁沒有理會嵐音和黑子的吵鬧，獨自拖着觸手，在廢墟中找到一個安靜的角落。

折騰許久，他已經十分疲憊。

困意湧來，勢不可擋。

剛一坐下，他顧不上回歸自我，直接睡著了。

————

醒來的時候，馬丁躺在一張床上，屋裏點着燈。

通向裏屋的門半開着，裏面漆黑一片。

他揉揉眼睛，發覺雙手已經恢復原狀。背後的觸手也消失了。

一切只是一場夢嗎？

馬丁注意到自己破碎的衣衫，想起了背後長出觸手，以及和寄生屍蜂戰鬥的事。

看來不是夢。

空氣中飄來烤肉的香味，馬丁正飢腸轆轆。

他一骨碌從床上跳下來，想整理衣裝，衣衫卻已破碎，只得作罷。

他一瞥眼，看到枕頭上有些濕跡。

馬丁摸摸眼角，尚有淚痕。

他曾聽過一種說法，人睡覺時會陸陸續續做很多夢，只有醒來時做着的那個夢才會被記住。

馬丁想不起夢的內容。

他有些在意，到底自己夢見了什麼，竟流下淚水？

是故鄉？親人？還是愛人？

是過往的傷心事？還是喜極而泣？

馬丁都無從想起。

不知為何，馬丁竟覺得悲從中來，眼角再度濕潤、鼻子也酸澀起來。

他剛剛失去了整個世界。

他心裏空落落的，整個人都成了空心的，輕飄飄的軀殼隨着命運的河流漂泊，像風卷草般無所歸依、無所附着。

馬丁不是那種輕易向命運低頭的人，他儘可能向好的方面想——說不定他會喜歡上這個有怪物有魔法有精靈、貓會說話、自己又是勇者的世界呢？

他重新鼓起勇氣推開屋門，推開了通向新世界的心門。

外面夜風清涼，抬頭可見繁星密佈的壯美夜空——卻沒有一個認識的星座。

星空之下，兩個少女正安靜地圍着一堆篝火，似乎在發獃。

火上搭著個架子，上面烤著肉和香腸，散發着誘人的香味。

馬丁輕咳了一聲，走近了篝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