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蟲做的床

()第12章，毒蟲做的床

歐陽克說完這句話，頭也不回抱著我離開了那個華麗得讓我驚嘆的屋子。

「克兒。」聲音里的氣憤是掩蓋不住的。

「他還是孩子，算了！」落魄男人的聲音。

丁丁當當一陣響，似乎是什麼東西落到地上的聲音，我隨著歐陽克已越走越遠。

「讓我來。」有人凌空落到我們面前，卻是竹葉青。

他從歐陽克手裡接過我，一手夾起歐陽克向小樹林里的那間屋子飛去。

頭暈頭疼噁心……雙眼開始昏花，我已經看不清楚面前這一大一小兩個男人的表情。

「來得及么？」竹葉青問。

「你封住她的心脈，萬勿讓毒氣攻了血！」歐陽克嘩啦一聲打開了一個東西，似乎是一堆金屬相撞的聲音。

意識越來越模糊！

前幾次中了歐陽克的毒，雖然也是百般的難受疼痛，卻沒有今日這種感覺來得恐懼。我的眼睛竟然慢慢的看不到了，光線如同落下的太陽，一絲一絲我的視線里抽走，直到最後剩下一片漆黑！

我的眼睛！我在心裡大叫！如果讓我瞎了，不如讓我去死。

身上被叮叮噹噹搗估了半天，本來模糊的意識竟然慢慢清晰起來，剛才還感覺像是飄在一塊水上的木頭，晃來晃去，身子底下都如同水波一樣的晃動著。此刻卻能感覺到尖銳的刺痛！

身上似乎躺著並不柔的東西！

眼睛試著睜開，黑暗一片！我慌了神。既然有痛感了，依我的常識應該會有其它感覺，比如說對光線的感覺，可是沒有。

「我的眼睛……」我驚恐，我想知道我的眼睛怎麼了，卻又不敢大聲問出來，我害怕得到準確的答案以後自己不敢相信，難以接受！

「有知覺了。」竹葉青的手停了下來，我雙膝的痛感停滯在那裡。

我能聽到自己的聲音很啞很沙，彷彿是重感冒了幾天聲帶廢掉一般。

「你的聲音有了？」歐陽克的聲音里竟然有一絲驚喜，他那麼討厭我，肯定是我聽錯了。

「她的眼睛。」竹葉青語氣很古怪。

我側耳細聽，我想知道竹葉青想說什麼，我的眼睛怎麼了？我的眼睛能好么？

「這個毒，不應該走到眼睛上的。」歐陽克聲音里有了幾分不確定。

眼前還是漆黑一片。

身子下的刺痛越來越明顯，身子下躺的東西彷彿是會動的，竟然還像水波一樣在晃，難道剛才不是因為過於痛而產生的幻覺？

「再換毒蟲。」竹葉青掀起我的身子看了一眼道。

「那是些什麼？」我顫聲問道。

「毒蟲，吸出你身體里的毒液。」竹葉青答道，沒有聽到歐陽克的聲音，不知道他去做什麼了，聽聲音他距離我不太遠。

「這種毒只要中一點，中毒者就會周身帶毒，若是不懂的人碰你一下也會要了命。少主去抱你的時候穿上了軟盔甲，我身上手上穿有蛇皮才敢將你抱回來。」竹葉青聽出我聲音里的驚恐與害怕，耐心解釋。

「毒蟲？」我聲音很小，動了動嘴唇，只吐出幾個分辯不清的音節。

「你不要驚慌，少主在救你的命。」竹葉青看我極是恐懼地挪了挪身子連忙一把將我按住道：「這些毒早是少主養出來製藥的，自小喂的便是各種毒物，本身帶有劇毒，此一招是險招，以毒攻毒，只希望這些毒蟲能將你身上的毒液吸食乾淨。」

「我的眼睛……」我低聲自己哀嘆。

我不知道如果這次的毒真的讓我瞎了，我有沒有能勇氣活下去。身下的毒蟲似乎並不再讓我害怕了。

怕什麼，我現在成了比它們還毒的東西了。

剛才歐陽克與竹葉青的話聽得差不多清楚了，我已經毒死了三批毒蟲，要再換，直到身上的餘毒被全部吸食出來為止。

「你體力消耗過多，閉上眼睛調息。」竹葉青小聲囑咐著。

「我……一直閉著眼睛的。」我顫聲答道，難道他們看到的我是睜著的。

「哦，氣存丹田。」竹葉青沒有理會我的話，口授了我一套口訣，並以後一一指了他口訣中所提到的穴位。

昏昏沉沉中，不知何時慢慢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我希望這是個夢。所以當我真正醒來以後，卻遲遲不敢睜開眼睛。

「你醒了？」竹葉青的聲音。

「你……」我剛一開口，還沒有說話他便知道我的意思，截住我的話道：「你氣息有變，我自然知道你醒了。」

「夫人為何要害我？」我問。

「傻丫頭，人到了這個莊子命就不是自己的了，夫人沒有害你，原本就是要你試藥的，自從知道你中了三步夢以後能支撐一個時辰夫人便動了心思讓試新葯，少主一直沒有應下來。今日夫人才故意用了個簡單的法子讓你去試。」竹葉青把手掌輕輕覆蓋在我的眼睛上，掌主溫熱，一股綿綿熱流從眼睛流到身體里，如沐春陽，感覺舒適之極。

「這裡有許多試毒的人么？」我想了一刻輕聲問，眼睛還是不敢輕易睜開，我怕自己看到的還是黑。

「是。」竹葉青答得極短。

「死過好多人么？」我越想越后怕，自己竟然主動來到這個地方，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對。」竹葉青還是簡單作答。

「那些侍妾呢？」又沉默了良久我才問。

「若惹怒了公子便試毒，或者是公子……」竹葉青猶豫著要不要說。

「公子不喜歡了也試毒么？」我問。

「嗯。」這回他連「對」字都沒有說出口，只是聲音低沉地應了一聲，稍帶幾分鼻音。

「你們買那些人回來，活著的不多！」我試探著像是問，但又像是對自己所說的話很肯定。

竹葉青沒有說話，停了半晌他才說：「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死在白駝山，我帶你進來，便會帶你安全離開。只是，現在不是時候。」

「不必對我負責，你也身不由己。我自己願意來，是不想被餓死。我這次也想清楚了，與其在外面被餓死，還不如在白駝山試毒。總有一條活路。」我語氣淡淡，眼睛沒好我哪兒也不去。

「你的語氣不像個孩子啊。」竹葉青聲音很輕，最後一個「啊」像是問，又像是在感嘆，讓我心頭如中重鎚。

我疏乎了，我忘記了自己是個孩子，只有七八歲的孩子。

「他來了，你不要說了。」我還在想著要怎麼向竹葉青解釋，他卻突然開口了。我知道他嘴裡所講的「他」指的是小歐陽克。

靜靜躲在那蠕動的毒蟲，心裡反而澄清起來。

我體質有異，三步夢是多毒的毒藥？為什麼他們聽說三步夢毒不死我的時候便讓我試這個毒？

如此看來，三步夢似乎是個重點。

「眼睛看得到么？」歐陽克聲音很小，像是怕打擾我睡覺的樣子。

「不知道，剛才醒了不肯睜眼。」竹葉青應道。

「喂，你睜開眼睛看著我。」歐陽克「啪」給了我一巴掌，打在腦袋上，真疼。

雖然我也很想知道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看得到，但我真的害怕，剛中毒時慢慢失去光明的感覺讓我怕到無以復加！

「睜開眼睛。」他稚氣的聲音命令道。

「如果我瞎了，你有辦法醫么？」我問他。

「如果你答應我一件事，你一日看不到我就醫你一日，你一年看不到我就醫你一輩子。」歐陽克似乎是想了一會兒才開了口。

「什麼事。」此刻我冷靜得很，我要知道為了一對眼睛需要出賣哪些東西。

「你不許離開我身邊三尺以外。」歐陽克霸道地說。

「這個有點難。」我想了想，非常認真地回答他。

「為什麼？」他語氣有一分急切問。

「我洗澡的時候呢，上茅房的時候呢？」我真的是認真的，並沒有半分開玩笑的意思。這上孩子有點太過鬼，如果我說到做不到，不知道以後會被他怎麼整我。

「這個……除外。」到底是孩子，被蒙住了。

「你娘弄瞎我的眼睛，你還有條件談！」我想了想，覺得似乎不公平。

「你還不謝少主！」竹葉青把手覆在我的手上，輕輕暗示不可能再談條件。

「你不同意我就不醫。」歐陽克笑了。

「那……劬強同意。」見好就收，免得竹葉青下不下台。從目前來看，他應該是對我好的。

「好，你現在可以睜開眼睛試一試了。」歐陽克胖乎乎的小手在我眼睛上摸了一下子。

「嗯。」我還是怕，但是也很想知道眼睛好了沒有。

慢慢睜開一條縫……眼睛還是黑……費力睜大……還是黑！

「我瞎了。」我有些歇斯底里，為吃飽一口飯把眼睛整瞎，我是傻呀是傻呀，還是傻呀？

「不急，只要是因為中毒的事，我都能治。」歐陽克似乎不怕大風閃了舌頭，小小年齡說起話來不知道腰疼。

「你若醫不好呢？」我問。

「我二叔能醫好。」他接話極快。

「滾！」我怒道，到了這個時候我不怕得罪人，最好他們一刀給我來個痛快，把我給整死了，說不定就穿回去了。

或者穿回去以後，我會發現自己正在粉色的床上抱著自己的小貓喵睡覺呢，多希望一覺醒來，這是一場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