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雲 第一章 往生閣里唱離人(1)

風雲 第一章 往生閣里唱離人(1)

第一章往生鏡里映故人

靄靄晨霧將蒼龍國的京都籠罩。

寂靜的街道也開始有了人氣兒,早起的店家打著哈欠推開自家店門,嘴裡哈出的熱氣好似融入在薄霧中。

在京都最繁華的地段,一家門面開闊的鋪子已經許久未打開過大門,「如意閣」三個赤色大字在赤紅色帷幔間若隱若現。一陣清風拂過,店鋪檐牙間高低錯落的銅鈴叮噹作響,隱隱能夠看到其表面的龍紋。

牌匾下面兩旁的柱子上都刻著字,一書「不如意者十之八九」,一書「如意之事常有一二」。人聲漸漸鼎沸的街道上,只有這家店鋪門前宛如真空地帶,像是有什麼結界一般。

洙水從塹崖山脈蜿蜒而下,橫穿整個蒼龍國京都。畫舫上的歌女正唱著時下最時興的曲兒,隨著畫舫遠去,餘聲縈繞在河畔,彷彿一雙輕柔的手,替人們拂散晨霧。

京都城門外。

進城出城的人們自覺排成一列,穿著鎧甲的士兵一臉嚴肅,有條不紊的查驗著進城人的身份。

隊伍中人們魚龍混雜,相熟的人們挎著竹籃談論家長里短,有人說今年收成好,也有人說誰家的姑娘配了哪家的小伙。

不遠處一個風塵僕僕的身影趕過來,排在隊伍最後。擦了擦並不存在的汗,景青璃抬頭看了一眼巍峨的城門,鬆了一口氣。

這次沒走錯地方!

天知道她十幾年不出世,外面的路啊城啊跟雨後春筍似的出現,以往她熟悉的落腳點居然全都消失了!

她方向感不強,全靠以前記的地圖辨認方向和地點,現在只能靠一張嘴和一雙腿。這一路上不知道走錯了多少地方,光是迷失在塹崖山脈就耽誤了她十幾天的時間,雖然也收穫了不少東西,但是她就是十分不爽。

不過就是去趟玄機城,她愣是往反方向走,要不是又一頭扎進了山脈,可能這會兒她都到西洲國了!

索性這次到了蒼龍國京都,距離玄機城也不遠了。

景青璃一掃陰霾,她自來熟的跟農人們交談,詢問城裡的情況,她易了容,一身書生打扮並沒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嬸子,這城裡可有什麼好玩的地方?」她笑眯眯的問一個富態的婦人。

婦人約莫四十歲,十分爽朗,雖然多年操持讓她臉上染滿風霜,但是眼神很亮,眉間洋溢著喜氣,彷彿有著用不完的精氣神。

她衣著打扮雖樸素,但看得出是不便宜的料子。身邊跟著兩個丫鬟,應該出自小富之家。那兩個丫鬟看著不大,警惕的看著景青璃這個陌生人,手上應該是有些功夫的。

「嗐!你可是問對人了,我侄子在城裡一家叫『食為天』的飯館里做跑堂,是個孝順的!來看我的時候給我講了不少見聞,不像我那兒子,時常見不到人影!」婦人見前面隊伍還很長,乾脆把自己知道的一股腦的倒了出來,言語之間還透著一絲埋怨。

「唉,不說他!」婦人擺擺手,把話茬接回去,「首先吶,就是咱京都頂頂有名的如意閣……」

如意閣……

景青璃心裡默念著這三個字,想起這一路聽過的流言蜚語,心裡不由泛起一陣好奇。

景青璃默默聽著,見婦人說的渴了,還從袖裡掏出一枚果子來遞給她。這婦人也不客氣,接過來在自己袖口擦了擦遞到嘴邊張嘴就啃。

「就這幾個,別的地方我就不記得了,哎唷……這果子可真好吃……」

婦人又絮絮叨叨說了許多事,她了解到這婦人原本是農家出身,兒子在城裡發了家便把她接過去,卻因為事務時常見不到人影。兒媳是個鋸嘴葫蘆,因為聚少離多又沒個一兒半女。其他鄰里的夫人們又瞧不上這個開口就是柴米油鹽的農婦。

說著說著就是一聲長嘆,景青璃定定瞧了瞧婦人的眉眼,低聲道:「我看嬸子天庭飽滿,最近定會心愿遂成。」

聽到這句話,那兩個丫鬟看行止的眼神已經和看騙子無疑。那婦人倒沒多想,聽的樂呵呵的,回道:「那我可就借你吉言了!」

如意閣中。

司羽笑眯眯看著葉緣遠,踱步到桌前,喚出往生鏡來拿著一塊帕子細細地擦拭。任由葉緣遠一臉疑惑看著手裡的紙。

這寫的什麼鬼玩意!

葉緣遠仔仔細細又從頭瀏覽了一遍,遲疑的開口:「司姨……」

「嗯?」司羽瞪了他一眼。

「司姐姐……」葉緣遠磨牙暗恨。

「哎——」司羽笑眯眯應了一聲,「什麼事呀圓圓小弟弟?」

「你這是寫的哪裡的文字?確定能看懂?」葉緣遠指著上面亂七八糟的一堆墨跡,把紙展開正對著她,恨不得把這張紙貼到她的臉上去。

司羽輕咳一聲,這紙上勉強能看懂的只有一個『此』字,其他的就是一些看不懂的符號,而且這些符號的形狀也有些一言難盡。

葉緣遠顯然沒有見過這種文字,不過他相當懷疑是司羽寫的太爛而不是字體太過難懂。

司羽一把拽過來,說道:「小孩子家的看不懂很正常……」見葉緣遠仍舊以懷疑的目光看著自己,司羽又將這紙扔給他,撇撇嘴,「管它看不看得懂呢!快貼出去!今天有人來呢!」

「誰?」葉緣遠問道。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司羽聳聳肩,不打算多說,轉身就要去樓上房間。

「那你總該告訴我這張紙上寫的內容是什麼吧!」葉緣遠一臉鬱悶,看著司羽的背影神情有些幽怨。

「如意閣在此!」她邊打呵欠邊說,「內容就是這個——我再去睡會,沒事別喊我——」

樓下,葉緣遠搖搖頭,輕嘆一聲,認命地拿起那張紙向門口走去。

已經踏入房門的司羽又探出一個頭,朝葉緣遠的背影揚聲添了一句:「貼在最顯眼的地方啊——」

如意閣門前依舊空曠,和門庭若市的其他店鋪形成鮮明對比,甚至在這寸土寸金的京都,如意閣對面的店鋪都沒人敢開。

吱呀一聲,葉緣遠面無表情地走出來,四下望了望,被他掃視過的人無不心中一顫,低頭急沖沖走開。

他皺著眉頭,走到柱子前,從腕上的空間法器中取出一截蛞草,捏出一些汁液塗抹在柱子上。

這種草的汁液濃稠還沒有什麼毒性,時下偶爾被人用來黏貼告示。

等葉緣遠把這張紙貼好,感受到身後行人畏懼的目光,他又嘆了口氣,走回了如意閣,不用想也知道,根本不會有人來看這張紙的內容。

可能今天來的人能看懂吧,他心想。

那紙貼出后,果然無人敢靠近,彷彿如意閣里有什麼洪水猛獸,稍不留神就會惹禍上身。

進了如意閣的人必須主動留下自己最寶貴的東西,才能換得一次機會使用往生鏡。但是如果拿出的不是自己最寶貴的東西或者心意不誠不被往生鏡接納,那麼後果就是成為自己最恐懼的模樣。

當初司羽剛帶著他、紅玉姐和一眾妖族在京都落戶,司羽拿著往生鏡開了這家如意閣,其餘妖族散入各行各業。

毫無背景的一個小孩和兩個貌美的女人,沒過多久就被那京中紈絝子弟盯上了。

而當時紅玉已經成了皇宮裡名頭最盛的貴妃娘娘,京中盛傳貴妃天人之姿,卻從未公開露面。

那紈絝是一權貴家的小兒子,行事向來張狂,聽說那貴妃如何如何美艷,想起如意閣里的兩個女子來,不由起了色心,找了人手便來了如意閣,聲勢不可謂不浩大。

那臉上滿是橫肉的紈絝踏進大門,身後烏泱泱跟著進來十幾個護衛,皆是一臉兇相。

紈絝沒管看起來瘦瘦弱弱的葉緣遠,黃豆大的眼珠子一眨不眨盯著從樓上下來的司羽上上下下打量,還沒裝上一刻鐘就原形畢露,開始出言不遜,一邊說要把司羽搶回家當姨娘,一會又威脅要砸了這家店。

一開始司羽還饒有興趣,看著這群人在大堂里叫囂,等到那紈絝為了展示自己的威風而一腳踹翻大廳旁邊的飯桌時,葉緣遠就已經預見了這群人的結局。

不為其他,只因為他踹翻了司羽心心念念的竹米粥。淡綠色的粥和玉碗狼狽的癱在地上,勾人的香味讓鬱悶的司羽瞬間暴躁。

幾乎是瞬間的事,之前還氣勢洶洶的一群人一個個都被踹出了如意閣的大門。

這些人雖未身死卻陷入昏迷,與活死人一般無二,更別提臉上被用特殊的藥水寫上了「賤」字,可謂是丟人至極。

當夜那戶權貴就入宮報冤,皇帝劈頭扔下去一疊參他的奏章,剛嚎了兩嗓子眼淚還沒抹乾凈的權貴就這樣入了獄。

之後朝廷順藤摸瓜徹查,朝中上下一片肅然。京中大牢頭一次被塞得滿滿當當,而作為事件源頭的如意閣依舊完好。

後來皇帝陪著貴妃出遊,等人進了如意閣后,那些觀望的人才從中咂出味來,原來這如意閣的依仗是最受寵愛的貴妃。

這話傳出去,那故事真的是花樣百出,畢竟有武力還有背景,再加上每一個從如意閣走出來的人極少有臉上帶笑的,其他不是失魂落魄就是十分凄慘,問也不肯說自己遇到了什麼。

傳聞愈發撲朔迷離,漸漸地竟讓如意閣成了京都最神秘且不能招惹的存在,也就如今天的情景。

至於生意嘛——因為司羽定下的古怪規矩,客人一年能見到一個就不錯了。

司羽天天閑的擦那個根本不會落灰的往生鏡,也不知道今天要來的人是誰。

葉緣遠這樣想著,眼神更加幽暗,不知怎的,恍惚竟想起十二年前那片血海,臉色漸漸陰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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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夫君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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