捨身取利

捨身取利

()天空陰到了一定的程度,開始飄下小雨,客廳裡面一片黯淡,涼意像水一樣,在空氣中無形的流動。

顧雄飛並非初次登門,此時環顧四周,就覺房內處處潔凈,唯有面前的葉雪山衣衫凌亂,彷彿是朵半開的白花,冷不防的被人狠攥了一把。一顆明星在他指間一閃,顧雄飛看得清楚,知道那是中指上一枚陌生的鑽戒。

這倒是很正常,因為葉雪山又有錢了。他若是不把錢花在這些無用的奢侈品上,又怎會隔三差五的就鬧窮?

在輕不可聞的雨聲之中,葉雪山開口說道:「大哥若是沒有公務在身,這次就在天津多住一陣子。反正哪裡都是熱,天津還比北京更好玩些。」

顧雄飛有感而發的答道:「你就知道個玩!」

葉雪山看了他一眼,臉上微微笑了一下:「花開堪折直須折,人生得意須盡歡。」

顧雄飛一愣,隨即似笑非笑的一點頭:「這詩拼湊得好,正是你的寫照。」

然後不等葉雪山辯駁,他轉移話題又問:「債務還清了嗎?」

葉雪山低頭盯著自己的手指,語帶遲疑的做了回應:「債務問題,是已經徹底解決了,還剩了一筆余錢,我想做些投資,大哥以為如何?」

顧雄飛沒想到他居然也會生出一點正經心思,不禁有些驚訝:「投資?好!無論賺多賺少,總勝過坐吃山空。」

緊接著他向後一靠,擺出了老太爺的派頭:「你若窮了,還不是要打我的主意?」

葉雪山慢慢轉動了手上戒指:「只是關於投資,還有一事想請大哥幫忙……」

顧雄飛一皺眉毛:「投資就是投資,拿錢就行了,還要讓我幫什麼忙?怎麼?難道你還打算讓我替你把錢也出了?」

葉雪山和他交談許久,就沒聽過一句順耳的話,句句都是頂著來。壓下怒火沉默片刻,他開口做了解釋:「我不是要錢,只是我投資的那批貨物要從熱河過來,沿途若是無人保護,恐怕會出危險。」

顧雄飛越發狐疑了:「你做什麼買賣,要從熱河進貨?熱河那地方也沒什麼啊!」

葉雪山心知此事終究是隱瞞不住的,所以索性和盤托出:「是一批煙土。」

顧雄飛當即一拍茶几,高聲怒道:「好你個混帳小子,我就知道你做不出什麼正經生意!你——」

葉雪山沒想到他嗓門這麼大,連忙欠身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大哥,別吵。」

顧雄飛直勾勾的看著他,同時抬手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還是軟而溫熱,顧雄飛握著攥著,忽然起了**。這**讓他露出牙齒,在葉雪山的手上咬了一口。

葉雪山疼得一咧嘴,隨後卻是壓低聲音,認真說道:「大哥,我可以讓你咬。但你若想咬個痛快,就必須幫我的忙。」

顧雄飛垂下眼帘,審視著他手背上的清晰牙印——葉雪山總是像一陣風,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想要把他抓到手裡,不捆不綁是不行的。顧雄飛的心思越轉越快,一時覺得葉雪山不算什麼,不值得自己如此勞心費力;一時又覺得不甘心不滿意,非把對方生吞活剝了才能飽足。心如亂麻的沉默良久,他忽然將葉雪山的手用力一甩,隨即挺身而起:「我走了!」

葉雪山當即一怔:「大哥,你去哪裡?」

顧雄飛冷笑一聲:「我要去英租界赴沈將軍的晚宴,你當我來天津是專為了你?笑話!」

葉雪山不假思索的站了起來,一把扯住他的衣袖:「大哥,赴宴可以,不過散席之後你得回來!」

顧雄飛聽了這話,氣憤之餘,又很想笑:「怎麼?我不幫忙,你還想綁我的票不成?」

葉雪山鬆開了手,長嘆一聲:「不敢。」

顧雄飛上下打量了他,看了良久,末了卻也嘆了口氣:「晚上給我留門!」

顧雄飛出門上車,絕塵而去。而葉雪山心事重重的在內踱來踱去,不知怎樣才能降服顧雄飛。如果沒有顧雄飛的支持,那他和金鶴亭的合作就要化為泡影,而他不要泡影。

不能再渾渾噩噩的窮混下去了,時光易逝紅顏易老,他雖然不是紅顏,可也明白自己不會永遠討人喜歡。老傢伙再會玩樂再會周旋,又有什麼用?況且人窮志短,窮得久了,真就不成了人。一年之前,他絕想不到自己會有今天,因為一年前他的生活還能維持下去,只有他玩人,沒有人玩他。

窗外雨聲越發急了,葉雪山沉下一張面孔,心中閃過無數念頭,一時回顧往昔,一時展望未來。最後他咬緊牙關,心想自己橫豎已經賣過一次,如今索性全豁出去,一旦真搏出了榮華富貴,佔據了人上之人的位置,又有誰敢低看自己一眼?

再說顧雄飛到了沈將軍公館,遇到許多軍界友人,好一番歡聲笑語。及至晚宴過後,又有舞會。顧雄飛英武魁偉,本是個出眾的人物,然而沈將軍暗暗管住了自家幾位花蝴蝶似的小姐,因為聽段巡閱使發過牢騷,說顧雄飛什麼都好,就是脾氣差勁,誰家姑娘嫁給了他,真是倒了八輩子霉。

顧雄飛摟著不知誰家的少奶奶跳了幾支曲子,跳得心不在焉,可若說是在想著葉雪山,又不準確,總之腦子裡像是在過火車,轟隆隆的不清楚。最後他借著酒醉之名提前告辭,心想你不讓我好過,我也不讓你好過,我回去咬死你!

顧雄飛坐上汽車,風馳電掣的回了葉公館,結果發現葉雪山果然正在等著自己。

這讓他心裡舒服了一點,覺得對方「孺子可教」,還不是徹底的頑劣。葉雪山沒有再提幫忙的話,只是把他引進了上卧室:「客房太潮濕,大哥還是睡在我的房裡。」

他一老實,顧雄飛也隨之溫柔起來,並且不想咬人了:「你呢?」

葉雪山沒回答,自顧自的前去浴室放水。顧雄飛草草洗去一身大汗,裹著浴袍出來一瞧,發現葉雪山坐在床邊,一身衣褲整整齊齊,既沒有睡的意思,也沒有走的意思。

走到葉雪山面前蹲了下去,他抓起對方的左手,仰臉笑著說道:「讓不讓我咬?」

葉雪山向前俯身,望著他的眼睛問道:「我已經落到你手心裡了,你就只想咬上一口?」

顧雄飛點頭一笑,隨即抬手拍了拍他的臉:「好,比上次大方多了!」

葉雪山站起身來,走去關了房內電燈。顧雄飛借著窗外院內的電燈光芒,望著他的身影問道:「又要摸黑?」

葉雪山閉上眼睛做了個深呼吸,其實還是害怕,不但怕,而且羞。可是向下摸上腰間皮帶,他決意要把這樁交易做成。

顧雄飛讓他開燈,他不開;讓他上床,他也不上,自己躲進陰暗角落裡,寧願只露個光屁股出來,連親吻撫摸都省略掉了。顧雄飛無可奈何,伸手抱他,只覺他顫得厲害,是個戰戰兢兢的可憐模樣。

回想起上次事後他的慘狀,顧雄飛起了惻隱之心,輕憐蜜愛的使了種種手段,舉動全是斯斯文文。如此春風一度之後,他正像摘熟果子似的,要摟著對方親熱一番,哪知葉雪山提了褲子就走,不言不語的鑽進浴室里去了。

顧雄飛無比失望的站在暗處,彷彿是一頓大餐還沒吃完,就被人收去了碗筷。聽著浴室中傳出的嘩嘩水聲,他忽然心中一動,感覺自己方才是犯了錯誤。

為了糾正這個錯誤,他堵住了走出浴室的葉雪山。葉雪山沒想反抗,然而身不由己的向後退,退著退著靠了牆,也就不退了。

這回顧雄飛驟然變得心狠手辣,使出操練的力氣頂他撞他。春風二度過後,正如顧雄飛所預料的那樣,葉雪山哼都沒哼一聲,直接就軟綿綿的癱了下去。

顧雄飛席地而坐,心滿意足的摟抱了葉雪山。葉雪山昏昏沉沉的偎在他的懷裡,氣息都弱了。

他握住了葉雪山的右手,又低下頭去吻了對方的額頭。窗外風急雨驟,越發顯出房內的封閉靜謐。他彷彿是墮入了溫暖的海中,起起伏伏,飄飄蕩蕩,除了**二字之外,再無其它的詞語可以形容。

光明也變成了可有可無的存在,他在黑暗中把葉雪山抱上了床,並且伸出一條手臂給對方當枕頭。葉雪山拖泥帶水的翻了個身,彷彿是要起床,然而有氣無力,反而是側身貼上了他的胸膛。

顧雄飛抬手摟住了他,心情大好的出聲笑問:「你就這麼一點本事?」

葉雪山顫巍巍的嘆息一聲,然後就不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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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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