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通道暗淡的盡頭，緊緊閉合的玻璃門上，貼著紅色的幾個大字，「禁止入內，違令者，開除學籍」。

而在這扇透明玻璃門後面，常人看不到的地方，一扇隱藏於黑色牆壁之後的隱蔽研究室內。

一頭棕色捲髮的肥胖青年——烏龍茶，放開膀子，手指在鍵盤上飛速的敲擊。

面前，碩大的電子屏幕之上，白色的代碼，從黑色的背景屏幕中，自下而上的飛速刷新著。

此時，只見他一臉激動的望向剛剛平息跳轉到原位的指針，興奮說道：「暗黑之魂！竟然真的出現了，我的天！都已經兩年了，地球上終於又一次出現了暗黑之魂，而且，這一次還是出現在我們電競學院裏面！哈哈哈哈！簡直就是天助我也呀！」

旁邊的黑色躺椅之上，樣貌清秀，並一臉淡然的把玩著一塊綠色智能晶片的凌風，緩緩的將那枚如同一塊巧克力形狀的綠色晶片，小心地收回口袋當中。

隨即，凌風伸手端起旁邊桌案之上的一隻茶杯，手指優雅的將其放在嘴邊，輕抿了一小口，並輕輕的放回茶托之上。

悠閑而又高興的靠着轉椅，凌風輕快而又調皮的轉了一個圈，隨後，少年一臉淡然道：「什麼暗黑之魂，就算歸學院所有，那和你我又有什麼關係？你呀！還是趕緊找個對象，來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戀吧！別再整天對着研究室的屏幕了，否則，等到哪天你頭髮禿了，臉皮上全是皺紋和黑斑，估計連最便宜的女性機械人，也會嫌棄你丑了吧！哈哈哈！」

作為一名久經殺場的學長，聽得凌風滿是嘲諷意味的話，烏龍茶不僅一點也不生氣，反而一臉淡然的邊調整數據，邊附和道：「年輕人，你對暗黑之魂的理解還是只停留在名稱之上呀！要知道，我做研究這麼多年，還從未見過誰能如此淡定的面對暗黑之魂的消息。畢竟，自牛頓發現之日起，暗黑之魂就一直流傳有另外一個名字，那就是神！」

拉過轉椅，凌風一臉淡然的趴在黑色椅背之上，目光平靜而又慵懶的看向烏龍茶略顯肥胖的臉頰，道：「真有這麼神？我它喵被特招進這裏以後，你們從始至終也就給我甩了本一千多頁有關黑暗之魂的古書，結果，我一翻才發現，這丫的竟然只是一本目錄，真正的書籍，裝了整整一個柜子！我當時就準備轉專業了！要不是遊戲玩膩了，誰還來這呀？」

隨意的挑了挑眉毛，眼中亮起一團繁星，凌風露出一排粲然的牙齒，打趣的道：「要不，學長你給我簡單的講一講？」

輕咳兩聲，烏龍茶一臉鄙視的看着凌風，搖了搖頭，對他嗤之以鼻。

隨後，烏龍茶肥胖手指彎曲棕色捲髮，繼續賣了一會關子，吊足了凌風的胃口，瞧著少年人那越發急切的樣子，烏龍茶這才不慌不忙的淡笑道：「此物說來話長！」

「那你就長話短說唄！」凌風小拳拳緊握。

「咳！我這喉嚨怎麼突然又有些發乾呀？哈哈！突然好想喝鐵觀音呀！」

「……」

半晌，烏龍茶悠閑的躺在座椅上，喝完手裡冷卻下來的鐵觀音，隨後眼角輕微的上揚，斜撇向凌風那張逐漸開始有些哭喪的臉頰，這才稍微滿意的放下了手中的白瓷茶杯，輕撫著棕色捲髮，淡笑說道：

「想當年，牛頓發現神學的開端，而到愛因斯坦的時候，那個老傢伙的手札里，便留下了大量有關神學的信息，而到了今天，這個智能化如林的時代，我們對於神學的探索，又是更近了一步。」

「根據愛因斯坦留下的手札，又經過我們多年的實驗和篩選，最終得出了三條通向神學的道路。」

「而那書架上的上萬本書籍，其實你看完了，也就只能得出這三條通向神學的道路的其中兩條。」

烏龍茶伸出三根手指，擺了個OK的得意姿勢，在凌風面前壞笑着晃了晃，閉眼道：「一、時光機是可以存在的，如果人類研究出掌控時間的一種方法，那便是解析神存在的一種可能。」

「二、暗黑之魂是最接近神的存在。」

「三、其實我也不知道！」

烏龍茶很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訕笑道。

聽到前兩條信息，早已胃口大開的凌風，最後的好奇心，止步在了第三條這裏，頓時不樂意了，糾纏了烏龍茶半天，發現他確實是不知道，也就很鄙視的看向旁邊。

烏龍茶攤開肥嘟嘟的雙手，聳了聳肩，無奈說道：「這屬於國家機密，能直接告訴我們這些小年輕？」

「呵呵！就你這樣還好意思自稱小年輕？回家過年，應該有不少孩子叫你叔叔吧？哈哈！」

望着凌風那張春風得意的瘦削臉頰，烏龍茶嘴角輕微的揚起，手指輕敲著桌面，淡淡說道：「那你想知道第一個擁有暗黑之魂的人嗎？」

假裝高冷的模樣，凌風挺直了腰桿，一臉淡然的躺在座椅上，腳尖輕點地面，優雅的轉過身軀，淡淡回道：「我不想知道！」

一臉驚愕的看着他，這回到是輪到烏龍茶吃癟了。

本來今天開開心心做研究，一整天都可以不用說話，但越是這種很少說話的人，往往說起話來，那便停不下來，人擋殺人，佛擋殺佛的節奏。

因此，烏龍茶本來還想要繼續秀一波知識儲備，過一過嘴癮，結果，誰知道凌風竟然如此狡猾，明明自己很想知道，偏偏就能坐的住，勾引自己主動開口，避免了自己提要求的合理做法。

一時間，烏龍茶芳心失了分寸，反而不知所措了起來。

片刻，感受到背後異樣的氣氛，凌風一臉訕笑的轉過身，給烏龍茶重新泡了一壺鐵觀音，雙方各讓一步，同時又給足了烏龍茶台階下。

於是乎，笑容再次從雙方的臉頰之上，高高升起。

滿意的點了點頭，烏龍茶端過白瓷杯，小小的抿上一口，隨即嘆道：「他們第一次發現暗黑之魂出現在現實世界，還是在八年之前！」

「那個傢伙，名叫韓涵，是個職業賽車手，當時還獲得了世界冠軍。」

「同時，他又是一個作家。」

「要知道，暗黑之魂的特性，作為一種黑暗極端的存在，當他開啟的時候，便會逐漸的喪失本心。」

「比如說，你在賽車，一開始的時候，為了勝利，你會做出一些不太有把握的危險操作，以此來不斷地提高比賽的成績，比如說，彎道全速過彎什麼的…」

「而作為一種極端的存在，當暗黑之魂有過一次10%危險系數的操作之後，那麼，下一個彎道，它也許就會採取20%危險系數的操作過彎，依次類推，30%、40%……80%、90%、95%、99%……」

「當然，暗黑之魂不會做送死的事情，可當危險系數達到99.9%的時候，那又和送死有什麼區別？」

「要知道，賽車在極速過彎的時候，也許一片葉子，一顆沙粒，都有可能破壞賽車平衡，墜入懸崖，更何況，還有爆胎、打噴嚏等突發情況，可想而知，暗黑之魂用於賽車，和玩命沒什麼區別！」

「也正是因為這種極端而又極其天才的表現，暗黑之魂才會被稱為極度接近神的存在。」

聽到此處，烏龍茶的話語微微的停頓下來，眼瞳中閃過一抹黯然，隨後便不再說話。

但很明顯，有關韓涵的故事，還沒有說完，於是，凌風再次用懇求的目光，楚楚可憐的看向烏龍茶那無比清澈的眼睛，也說話，但那個意思已經暗示的非常明顯了。

心軟的嘆了口氣，烏龍茶指指點點的笑罵道：「我可不像你，盡干一些缺德事情，話說一半，轉身就走。」

抿了口茶水，烏龍茶輕聲道：「那個人最後死了，所以我不想多說，但是，也不是不能說。」

湊上前來，給烏龍茶輕輕的錘了錘膝蓋，心中的哀嘆煙消雲散，烏龍茶擺擺手，驅散了凌風的動作，道：「其實，暗黑之魂應用面還是很廣泛的，比如說寫作、音樂、電子競技等，它們是完全沒有任何生命危險的。」

「當年周杰倫便是憑藉着暗黑之魂，一周寫下百首歌詞，隨後挑挑撿撿十首，自己編曲，出了專輯，才有了如今的音樂皇帝。」

「而至於韓涵嘛！他開啟了暗黑之魂以後，便知道它的危險和不確定性，拿了一次世界冠軍以後，憑藉着名氣，轉身當了作家，並大賺了一筆，並且發誓再也不碰塞車了！」

凌風瞪大了眼睛，問道：「烏龍茶，你剛才不是說韓涵死了嗎？咋又不碰賽車了呢？」

烏龍茶點點頭，道：「對呀！他不碰賽車之後，開始出書，並寫了本《十八緯度》，破獲了各種大獎，更是賺的盆滿缽圓，於是，他就在宴會上面喝了點酒，回家路上，開車被人撞死了！」

凌風驚出一身冷汗，道：「那也是挺悲催的？果然，即使有暗黑之魂，也是不能碰酒開車的！」

「嗨！我只是覺得悲哀呀！多好的一個人才呀！剛發了點光，就被熄滅了！」

「而且，自那傢伙死掉以後，他的所有書籍，都被封禁了，也是讓我覺得惋惜呀！」

「被禁了？為啥呀？有黃段子嗎？」

烏龍茶搖搖頭，道：「那當然不可能呀！其實，說來也挺荒唐，原因其實是那些書籍太容易看懂，也太容易改變人的思維方式，破壞社會結構，或者說，過度的加速了社會競爭。」

凌風疑惑的撓了撓頭，攤開右手，微笑着示意烏龍茶繼續。

「你想一想啊！若是這世上，每個人都變聰明了，都不去種地了，但他們偏偏又都聰明不到一定的程度，發明不了替代種地的科技，那麼，人類是不是只有滅亡或者互相蠶食，或者發生類似的恐怖事情呀？」

凌風面色一驚，嘆道：「恐怖如斯呀！」

烏龍茶笑道：「那是當然，想當年阿凡達人，在部分善良人類的幫助下，獲得了人權，解除了肉體上的枷鎖，可你猜怎麼着？」

看着烏龍茶意味深長的眼睛，凌風張大嘴巴，驚詫問道：「怎麼着？」

「哼！這麼具有轟動的新聞，你都不知道！阿凡達人獲得了人權，當天，做的第一件事情，自然是不敢相信這一切的真實性，或許是被欺騙了太久，被壓抑、剝削的太久，見過太多同胞的白骨，於是乎…」

烏龍茶握緊了手中的白瓷杯，異常憤怒的道：「他們當天發動了暴亂，他們衝進了數座城市，隨後便是各種屠殺、搶掠、嗯啊……」

「數座城市淪陷，頃刻間毀滅，法律的威懾作用，完全制止不了這場暴動，他們親手拿起了屠刀，把自己從一個弱者，受害者，變成了他們心中最為痛恨的施暴者！」

「他們親手將自己最為痛恨的剝削階級，連同救贖過自己的人類同胞，一同送上了斷頭台。」

「從此，它們便被全體驅趕到了月球背面，開礦、挖鑽，被視之如豬狗，徹底地喪失了人類賦予的生命權！」

「所以呀！肉體上的枷鎖，只是那麼稍微的打開一下，便能發展成如此恐怖的暴動，更何況是人類思想上幾千年形成的枷鎖呢？」

「我想，如果人類一夜之間都成了過目不忘的聰明人，所有人，都成了全世界最為頂尖的聰明人，也許，這個世界，也會被聰明人所毀滅吧！」

凌風再次困惑了，「那我們幹嘛還要努力學習，變得聰明呢？天天睡大覺，尋求安穩，世界不是也就和平了嗎？百年後，啥事也沒了！後事交給後人，美滋滋！」

猛然地敲擊了一下凌風的腦殼，發出一聲脆響，烏龍茶呵呵一笑，道：「所以，人們才常說，豬是最聰明的一種動物，洞悉自己的命運，卻還是安穩的享受每一刻的時光，睡的像頭死豬，或許，這就是人們口中所說的大智若愚吧！」

凌風嗯嗯的點點頭。

「但你若是真變成了一頭蠢豬，那就辜負了作為人類的這一身份了，即便你沒有夢想，至少也要有所追求吧？我相信，伊雪雪哪怕找個路邊乞丐，也不會白養一頭大白豬的吧！」

「找打！」

玩鬧了片刻，空氣突然安靜了下來，兩人很有默契的陷入了沉默之中。

像是在悼念什麼，又像是在哀嘆，也許只是在發獃吧！

或許！

殘忍之人，早已看清鮮血之澆灌。

歡愉之人，看透生死凡塵。

愚笨之人，每次都能在大是大非面前選擇正確的道路。。

瘋癲之人，悠哉游哉。

唯獨，只剩下了聰明人，被一道無形的網給框住，得到之前，必先頭破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