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送上門的冰棺

「爺爺？」我顧不得給來福下什麼命令，驚異萬分的跑到門口。

「這就是咱們王家的招魂客棧嗎？終於又開啟了。」爺爺壓根沒看我驚訝莫名的表情。

「爺爺，你怎麼到了這的？這裡可是陰間。」我的心咯噔一下，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爺爺有爺爺的辦法，你不要操心，你別忘了，爺爺也是王家的人，振興招魂客棧可不是你一個人事情。」爺爺大眼一瞪，似乎在責怪我不該大驚小怪。

「可是，可是……」我不知道爺爺沒有傳承鬼眼，是不是也可以跟我一樣自由進出陰間，萬一來了回不去就麻煩了，果然。

「可是什麼？爺爺早就看開了，與其困在那個病殼子里活受罪，還不如給我的乖孫兒做點事兒。」爺爺滿不在乎的說。

「好了，別說了，快帶爺爺進去看看。」爺爺迫不及待的說。

我知道爺爺決定的事，八頭牛也拉不回來，說再多也是沒用，索性不再堅持，招呼來福為我們帶路。

「小堯，這個傻大個兒是誰啊？」爺爺俯在我耳邊輕聲說。

「稟老爺子，末將王來福，是招魂客棧的門將，負責看守客棧的門戶。」來福忽的轉身，害得我和爺爺差點撞在他身上。

「爺爺，來福是咱們家的門將，我剛來的時候多虧了它，要不然可就沒命了。」接下來，我便把來時的遭遇和客棧面臨的困境一五一十的講給爺爺聽，當然其中的兇險被我自動略去了。

「這麼說，沒有鬼魂的眼淚，咱家這客棧就開不成了？」爺爺習慣性的捋著鬍子，來回踱著步，忽然猛地轉身。

「傻孫兒，咱們這不是騎著馬找馬嗎，爺爺現在也是鬼啊！」爺爺一拍腦袋，興高采烈的說。

「不行，眼淚是鬼魂最珍貴的東西，失去它就不能在輪迴轉世，這絕對不行。」我堅決的搖搖頭。

「傻孫兒，別的鬼當然不行，你忘了你的身份了嗎？你是招魂客棧的主人，將來要面對都是冥府的高層領導，爺爺能不能投胎轉世，那還不是一句話的事？」爺爺說。

「來福，爺爺說的是真的嗎？」我問。

「主人，老爺子說的也不無道理，將來以您的身份確實可以做很多冥律之外的事情，我記得以前就有一位主人幫助過已死多年的人還陽。」來福點點頭說。

「看看，來福都這麼說了，你還擔心什麼？」

我確實不需要擔心什麼，我需要的應該是決心，把招魂客棧做大做強的決心，幫爺爺爭取到還陽機會的決心。

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床上，爺爺的身體已經僵硬冰冷。

招魂客棧當前的困境已經解除。

招賢榜寫好了，已懸挂在客棧門口；拜帖也寫好了，只需等招到人手送去即可，這些都是爺爺的功勞。客棧開業時間定在五月初十，來福說那是個好日子。

一切的一切看起來還算順利，接下來只等客棧開業就好了，可我隱約感到事情覺沒有這麼簡單，而且離開時來福的提醒，更讓我憂心忡忡。

「主人，招魂客棧雖說有著特殊使命和地位，深蒙閻君照顧，但是也有許多暗中勢力虎視眈眈。匹夫無罪懷璧有罪，在我們客棧沒有足夠強大之前，盡量韜光養晦。」

我不知道接下來還有什麼樣的考驗和困難等著我，但我絕不會放棄。

事情暫告一段落，我見待在客棧也幫不上忙，便回到陽間料理爺爺的後事。

儘管知道爺爺並不算真正離開我，可面對著他冰冷的遺體，我還是忍不住難過。十八年來，我們相依為命，從此以後我只能在陰間才能看到他老人家了。

時間已進四月，天氣雖談不上炎熱，如果我不做點什麼，爺爺的屍體也會很快腐爛，眼下我做的是，儘快買一口冰棺回來。

昨夜，沒有風，也沒有雨，不知為何，院子里的槐花落了一地，就像我要落而未落的眼淚，濃烈的花香中摻雜著淡淡的苦澀，像是被我掩藏起來的傷感。

我按照爺爺的指示在院子西南角的破缸下面挖出一個密封的茶葉盒。

我打開茶葉盒，裡面塞滿了零錢，這已經是我和爺爺的全部積蓄，我數了又數，最後還是放棄了，根本數不過來，不是錢太多，而是我算不來。

錢這東西，對我來說真沒什麼概念，平日里，只要不餓肚子，不睡大街，就萬事大吉了，想來這麼多錢，為爺爺買一口冰棺，應該足夠了吧。

我抱著茶葉盒，出了院子，便直奔城東天水街了。

天水街是喪葬服務一條街，原本寬敞的街道全被兩側店鋪的花圈、紙人堆滿了，只留下一條一人來寬的小路。

「小哥，來看看啊，紙人紙馬，花圈花環，有買有送，物美價廉！」

「小兄弟，來我家吧，入殮到下葬，車接車送，上門服務，還有大法師誦經超度，喂喂，別走啊……」

剛走進天水街，兩個眼尖的老闆便開始沖我吆喝，我下意識的抱緊茶葉盒，逃也似的低著頭快步往前走。

「小兄弟，別只顧低著頭，要看路啊。」不經意間，我跟一個人撞了個滿懷。

「對……對不起！」不知為何，第一次獨自跟陌生人打交道，我竟有些緊張。

「呵呵，沒事。」我抬頭一看，說話的是個四十來歲的大姐：「生老病死，人之長情，兄弟可要看開點，不要太難過了。」

眼前的大姐並沒有像其他店鋪老闆那樣一張口向我推銷東西，讓我很是意外，也有些感動，這是爺爺去世后，第一個關心我的陌生人。

「我沒事，大姐你這兒有沒有冰棺賣嗎？」我試探著問。

「有啊，不過小小兄弟，這冰棺都是出租的多，畢竟事情一過就用不上了，你確定要買一個口嗎？」女店主好意的提醒我。

「恩！」我點了點頭，

「那好吧，小兄弟進來看看吧。」女店主轉身進了店鋪：「我這有普通的，高檔的，還有豪華的，你先看看。」

我跟著女店主走了進去，沒想到在外面看起來很擁擠的店鋪，內部卻別有洞天，不但十分寬敞，而且是上下兩層，上面一層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棺材。

看了半天，我指著其中一個雕刻著二龍戲珠的金色冰棺說：「就這個吧！」

「小兄弟，有眼光，一看就是個孝順人兒，這款是歐式實木冰棺，裡外兩層，密封性好，大氣莊嚴，倍有面兒。」大女店主面帶喜色的介紹道：『小兄弟家在哪裡，姐這就派車給你送過去。」

「我家……我住長江路199號。」我家畢竟是個堆滿破爛的小院，我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的說。

「長江路，沒事沒事，雖然遠一點，姐給你送過去。冰棺九千八，姐看你有眼緣，給你打個折，九千塊，現金還是刷卡？」女店主爽快的說道。

「喔，現金。」我連忙把懷裡的茶葉盒遞了過去。

女店主接過茶葉盒，打開看了一眼，狐疑地看著我：「小兄弟，你在跟姐開玩笑嗎？」

「沒有啊！我所有的錢都在這兒了，怎麼不夠嗎？」我很認真的說。

「小兄弟，不是不夠，是差太多了，你這點錢頂多買個棺材蓋兒。我看你還是租個冰棺回去用幾天算了。」女店主嘆了口氣，失望的說。

「啊！」我的心瞬間就涼了：「爺爺是我在唯一的親人了，我不能讓他去世了，連個像樣的棺材都用不上。老闆，差多少錢，我給你打工還上，我十八了，力氣很大的，做什麼都可以。」

「小兄弟，不是姐不幫你，這看店本來就是一個人的活兒，雇了你，姐回家睡大覺啊。這樣吧，姐租個冰棺給你，不收你押金，一個星期就算你五百塊，怎麼樣？」女店主面露難色的說道。

「我不要租，」我固執的搖搖頭：「我回去把家裡能賣的東西都賣了，湊一下。」

「小兄弟，等一等，」女店主忽然叫住我，面色凝重的說：「小兄弟，你還是別折騰了，姐怕你家裡東西賣光了，也湊不出多少錢。姐跟你說，這條街上有個很豪華冰棺，一直沒人敢要，那家店的老闆曾說過如果有人要白送也可以，你若一定要冰棺的話，只能到去他家了。」

「天下哪有這樣的好事兒。」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真的，老闆確實這樣說過。不過，姐勸你租個冰棺算了。」女店主四下看了看，小聲的說：「那個棺材啊，鬧鬼！」

「鬧鬼，如果真是鬧鬼的話，我倒也不怕。」我不動聲色的道。

「小兄弟，你可別逞強，姐聽說以前那個冰棺租出去，原本躺在裡面的人，第二天都會被莫名其妙的扔到外面，而且那些家屬說晚上棺材里還會傳出哭聲。」女店主神秘兮兮的說。

「這世界上哪兒有鬼，都是自己嚇自己。大姐您能不能跟我說下那個冰棺現在在哪兒？」這世上有沒有鬼，我最清楚，為了爺爺，就算那個冰棺真的鬧鬼，我也要拼上一拼。

「小兄弟，你可要想好了，姐是掙死人錢的，這種事兒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別只顧著省錢，惹上什麼麻煩就不好了。」女店主好心地勸道。

「大姐，我不想惹麻煩，你也不會賣給我。」我攤攤手，無奈的說。

「好吧！」女店主猶豫了一下：「出了門右拐，一直走到頭，左手邊第一家店就是。小兄弟，姐好心幫你，以後萬一有什麼事兒，你可不能賴我啊。」

「大姐放心，我感謝你還來不及，怎麼會賴你呢。」我鄭重的保證道。

十幾分鐘后，我按照女店主指的路，來到了天國嫁衣喪葬用品店，店主是個三十來歲的胖子，他聽了我的來意很是高興，當場就同意把冰棺送給我，但是要我簽署協議，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能把冰棺送回來。

看了冰棺以後，我也表示很滿意，無奈自己不會寫字，只能在協議上按個手印，好在老闆也沒跟我較真。

在搬運冰棺的時候，我故意問老闆，為什麼沒把冰棺插頭拔掉，老闆只是笑了笑，說忘記了。

最終，我只付了三百塊錢的運費，就得到一個兩米來長，一米來寬的豪華冰棺。

送貨的師傅接過一沓皺巴巴的零錢，同情的看了我一眼，似乎一會兒也不想多呆，匆匆忙的走了。

又折騰了大半天，我總算爺爺的屍體放到冰棺里。天色漸漸暗下來，我簡單吃了東西斜倚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冰棺，要看看接下來到底會有什麼可怕的事情發生。

也許是因為折騰了一天，再加上爺爺去世對我的影響，身心疲憊之下，我竟然迷迷糊糊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