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1章 震驚(附第0012章 端陽)

第0011章 震驚(附第0012章 端陽)

拾級而下,想象中的機關陷阱並沒有出現。暗道以大約六十度的傾斜直通地下,正是與地上布置的假山相互勾連。

暗道狹窄黑暗,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潮濕,偶爾傳來幾聲「嘀嗒」的聲音,卻是水珠滲透石壁,滴落在了地上。

小心翼翼地走在台階上,緊緊地扶住石壁,大概走了幾十級台階,落腳之處開始變得平滑。

暗道中更黑了,漆黑的空洞不知通往何方,散發著一股誘人的吸引力。

張韜沒想到,夏侯府花園的湖泊之下,居然還有這樣一處地方。

都說狡兔三窟,夏侯府畢竟乃是曹氏近親,在「高平陵之變」后謀求逃生之路,也是可以理解的。

然而這樣的暗道又是通往何處呢?

他搖了搖頭,再不多想,扶著牆壁向前加快了腳步。

原本以為暗道作為夏侯氏的後路,必定是極長,然而他只是了不到兩刻鐘便接觸到了另一處台階。

到了此時,張韜已經隱約感覺到,出口可能就在上方。不知為何,此時的他,內心隱隱約約泛起一陣恐慌。

暗道並沒有多長,仔細算下來,前後也不過四五百米的樣子。然而地道的走向……不正是張府的方向么?

踏上台階,心情越發的沉重。

張韜不知道,在暗道的出口,等待自己的到底是什麼。

再長的路都有走完的時候,何況眼前的台階與夏侯府的也並無區別。要說區別,無非是夏侯府的入口藏身於假山縫隙之中,而這裡則是——絕路。

黑暗中反覆摸索著石壁,當他摸到牆上縫隙的時候,便可以確定,這是一道暗門。暗門並不複雜,他只是稍微一用力,便在摸索的過程中將之推開。

壁是石壁,門是木門。

在木門的另一側,則是高達兩米的書架。

這是一個巨大的藏書室,也是一個充滿著墨香的書房。書房之中,層層疊疊地擺滿了各種書簡,深刻顯示著主人的博學。

一天下來接觸了不少秘密,張韜原本以為自己不會再吃驚。

畢竟還有什麼秘密,能比琅琊王府的世子妃偷情更讓人吃驚呢?

然而此時此刻,他知道自己錯了,不但錯了,還錯的很離譜。

因為這間書房,他曾經來過。

因為這間書房,是他父親張華讀書與會客的地方!

誰又能想到,在他心裡高大上的父親,竟然還有如此不為人知的隱秘的一面?

「呵呵,我真傻。若是父親真如自己所了解的那般,以一介寒士起家,又怎麼在世家林立的魏晉時代,做到中書令的位置?」

暗門已被他恢復如初,夏侯府是不能再回去了。今日他進入書房之事,也絕不能讓第二個人知道。雖然自己是張府目前上下最寵愛之人,但在這個世道,個人從來都是從屬於家族利益。

他不知道若是此事被父親得知,自己會有怎樣的後果。

童言無忌,為了家族的安全,父親會從此將自己幽禁在家中,從而斷絕與外界的一切接觸嗎?

這一刻,他竟然不敢有任何肯定。

歷史記載始終只是記載,隱藏在連篇累牘之下的,是歷史中早已被湮沒的真相。

在書房之外,便是卧室,那裡乃是父母起居之所。想要破解眼前的局面,也唯有藉助於母親。在張府,劉氏的話語權一向很重。很多事情上,哪怕是父親也需要尊重母親的意見。

這其中最主要的原因,便是父親乃是藉助姥爺劉放的政治資源上位。

說起劉放,其傳奇性絲毫不比父親遜色。只是由於後人有意無意的忽略,這位執掌曹魏中書省chang達三十餘年的官場常青樹,竟沒有多少人知道。

作為在東漢末年以孝廉入仕的讀書人,他經歷了整個三國時代,爵封方城侯,封地正是張家的老家所在。

最後死於「高平陵政變」之後,也算是以魏臣的身份終其一生,不用在後來改朝換代的大戲中改弦更張,以換取司馬氏的寬宥。

這對於他說,未嘗不是一種幸運。

仔細想想,那已經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當初的大哥不過如同自己這般年紀,而如今大哥的兒子也已經七歲。父親更是坐上了原本姥爺的位置。這種權力的傳遞,原本便是典型的政治生態之一。

正因為母親有這般背景,所以父親終其一生沒有納妾。即便大嫂與二嫂均出身名門,對著母親也只能恭恭敬敬,不敢有絲毫的抱怨。

當他靠近卧房,便聽到房間內嘰嘰喳喳,幾個女人的嬉笑聲中透露出一股歡悅。

「阿姥,卻不知是姑娘還是小子,妾身……妾身……有些擔心。」張韜聽得出來,說話是二嫂鮮於氏。她的語氣中滿是忐忑,卻夾雜著無邊的期待。

「我兒,女人都要經歷這一關。我們張家人丁不旺,正要依靠你們開枝散葉!卻要害羞什麼。」

張韜聽到這裡便走了進去,卻見二嫂趴在母親膝下,臉上蕩漾著幸福的微笑。鮮於氏的性格一向大大咧咧,對於禮法多有蔑視。然而劉氏亦是出身幽州,平日里對這個兒媳婦種種失禮之處,也未過於苛責。

對於劉氏來說,二子張韙成婚亦有數年,始終未有子嗣,卻讓劉氏始終不太滿意。自己已經生下了二子一女,更在四十多歲的年紀誕下三子。鮮於氏年紀輕輕的卻不知爭氣,叫她好不心焦。

女子「七出」之罪,最大莫過於無子。這般下去,鮮於氏早晚會被趕出張府,卻是她所不忍見的。如今鮮於氏肚皮有了動靜,也讓她稍稍鬆了口氣。而鮮於氏感受到婆婆的寵愛,一時之間也是幸福滿滿。

「小郎,你怎地便到此處?阿輿呢?」崔氏首先看到張韜,急忙站起身來。

「阿輿在夏侯府中,阿韜先回來了。」為了躲過眾人的懷疑,避免引發接下來的種種風暴,張韜只能裝傻。

這是賦予小孩的特權,也是他目前所擁有的最好用的武器,無可奈何之下,也只好採用。

「這個阿輿,如何放心讓叔父一人返回?看他回來妾身不打爛他的屁股!」崔氏有些生氣,當即惡狠狠道。

「好了,好了。阿韜年紀小,阿輿年齡也不大,手心手背都是肉,打了阿輿的屁股,你這當娘的不心疼,我這做祖母的還心疼呢。」

劉氏今日心情大好,轉身對著身邊一位侍婢說道:「你去院子里吩咐大管家,讓他去夏侯府接輿公子回來。」

「婢子遵命!」

劉氏身邊的婢女躬身退了下去,張韜則走到劉氏身邊,忍不住撒嬌道:「母親大人,韜兒也想進入學堂讀書。」

「學堂?」劉氏這皺著眉頭,有些意外地問道。

「阿姥,是妾身對小郎提起過,阿輿年齡已到,妾身準備送他到社學讀書,不曾想小郎卻對此事上了心。既然小郎有這般想法,阿姥不妨將之送入學堂,也讓他們叔侄二人之間有個照應。」

「原來如此!」劉氏拉過張韜,有些疼惜地撫摸著頭頂,輕輕道,「等你父親回來再作商議,你有此心,實在難能可貴。」

自己這個小兒子平日里獃滯沉悶,做母親的又如何不知?然而自己晚來得子,不疼他又能疼誰呢?

她已經決定臨死前給幼子留下一份豐厚的家業,不曾想原本以為蠢笨的小兒子,此時竟然提出要讀書,卻要比知道二兒媳懷有身孕更讓她感到欣慰。

「叔父,你何時離開的夏侯府?」

婢女離開沒多久,卻是張輿在王澄的唆使下回到府中查看,剛到府門前便見到大管家張烈,詢問之下方才得知,自己的這個三叔竟然真的回到了府中。

這讓他有些失落。

在王澄面前,他當然需要維護張府的利益。然而面對自己的叔父,他卻有了一種被耍的感覺。

三叔回到府中,便意味著在「官兵抓賊」的遊戲中徹底落敗。同時也意味著自己下次前往夏侯府,也再難以在王澄等人面前抬起頭來。

哪怕是叔父在夏侯府被找到,也不至於讓他如此狼狽。

我的傻叔父啊!難道你真的是個傻子不成?

「我覺得不好玩就離開了啊!」面對侄子的質問,張韜只好拿出裝傻的撒手鐧。

然而他心中卻罵開了:「MMP,這次老子是傻子的名聲算是徹底坐實了。以後再想洗,只怕也難以洗涮明白。」

可是當名聲與生命擺在面前,哪怕是真的傻子,也該知道如何選擇吧?

「輸了就是輸了,也沒什麼大不了。你身在張府,他們也不敢拿你怎麼樣。只是你拿平哥的玉玦現在何處?」

張輿不管母親崔氏遞過來的眼神,滔滔不絕地傾訴著自己的鬱悶。

「在這裡,既然你要,那就拿去吧!」張韜伸出右手掏向懷中,只是一瞬間便呆在原地。

「壞了!」

此時此刻他才發現,原本裝在懷中的玉玦不見了。

仔細想想一路上的遭遇,他可以肯定,玉玦丟在了夏侯府假山的暗門旁。因為只有在那個時候,為了防止自己被夏侯光姬發現,他弓著身子往後退去才有可能丟失玉玦。

想到自己千算萬算,竟然在此處出了紕漏,張韜只覺內心一陣發苦。任誰殫精竭慮,到最後發現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無用功的時候,大概都會沮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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