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車禍（一）

杜延飛剛剛看完病號，就看到走廊的窗檯邊站著一個人，雖是背影，可是杜延飛一眼就認出了那是岳珊，可是杜延飛總覺得不大像，以往岳珊給他的感覺都冷冽和堅韌，即使是背影都會讓人有一種肅然起敬的感覺，可是為什麼此時的岳珊這樣的單薄和悲涼呢。

「你看什麼？」杜延飛走近岳珊，探尋似的說出這句話。

岳珊沒有回頭，只是輕輕說了一句：「在這裡居然能看見我當年上學的地方」

杜延飛循著岳珊的目光看向窗外，說：「這裡能看見的學校只有藝林學院呀」

「這裡能看見臨澤中學」

「臨澤中學？這裡距離臨澤中學可不近，你怎麼看見的？」杜延飛看向岳珊，杜延飛突然神色一愣，為什麼他感覺到在岳珊的雙眸中，好像看到了一絲淚光。是他的錯覺嗎？眼前這個彪悍的妹子，會哭嗎？

「你沒看見嗎？」岳珊反問杜延飛

「沒有呀，警察的視力就是好呀。這所初中可是重點初中，中考升學率最高的初中」

「是，就在那裡，認識了那個無恥的人」

杜延飛一頓，他並不知道岳珊口中那個無恥的人是誰，岳珊雖然野蠻，但是與她相處起來，杜延飛覺得她絕對是那種嘴硬心軟的人，她沒有害人之心，更沒有記仇的心，可是她居然會說人無恥，讓杜延飛好奇起來，說：「誰無恥呀」

岳珊似乎沒有聽見杜延飛的話，自顧自的說：「尹琦恢復記憶了」

「真的？」杜延飛聞言一喜，可是卻看見岳珊並沒有她想象中那麼高興，於是說：「你怎麼不高興呢？」

岳珊一雙雲眸染上了冷意，直直的落在杜延飛身上：「我為什麼要高興，高興尹琦想起了那個無恥的人嗎？」

「你……」杜延飛想起剛剛尹琦的夢境，想起跟尹琦的對話，幾經串聯，杜延飛明白了，當年有一個人在尹琦的心裡留下刻骨銘心的記憶，如今尹琦恢復了記憶，所以連帶著那個人的記憶也都想起來了，但是顯然這個記憶並不好

「我原先以為尹琦這輩子都不會恢復記憶，都不會想起劉樂冰，當年我告訴他讓他永遠消失在我們眼前，可是如今為什麼還要出現。他喜歡尹琦為什麼當年會欺騙他，他喜歡尹琦為什麼偏偏要在這個時候說出來。他明知道尹琦單純天真，會義無反顧相信他說的話。尹琦已經開始了新的生活，為什麼他不給尹琦片刻的寧靜，為什麼他要一次又一次挑戰我們之間的友情」岳珊的呼吸里如同有一團火在燒，她死死掐著掌心，精緻的雙眸噙滿了淚水

從岳珊的話中，杜延飛徹底明白了，原來當年有這樣的一個人，所以尹琦當年車禍也是跟這人有關，記得尹琦說過，她當年能夠活下來，真是萬幸，因為醫生說她求生意識很弱。原來這個劉樂冰當年給了她很大的打擊。

「我好恨，好恨」岳珊話音落下的瞬間臉色陡然陰沉，周身煞氣大盛，整個人如同鬼厲。

杜延飛從未見過這樣的岳珊，杜延飛想，即使是逮捕犯人時的岳珊，臉上也未必會有如此的殺氣。杜延飛想安慰岳珊，可是還沒有說話，只見剛才還是陰鶩臉色的岳珊，此刻被震驚和驚恐代替，還未等杜延飛反應過來，岳珊轉身向外面跑去，杜延飛被岳珊的這個舉動嚇了一跳，看向窗外，醫院大門口方向，一個男的正抱著一個渾身是血的人，往醫院跑去。男子的身上也有很多血，「童予澤」杜延飛驚呼，那懷裡抱著的是康晴嗎，難怪岳珊剛剛是那樣的舉動，杜延飛來不及多想，立馬往樓下跑去。

剛到樓下大廳，就看見童予澤跑了過去，後面還跟著康青曉。而岳珊站在那裡一動也不動。杜延飛看著岳珊，彷彿是柱植物，沒有絲毫的生機。

「岳珊，是康晴嗎？」

岳珊沒有回應他，她的臉上空洞洞的，沒有任何錶情。她的腦海里都是6年前尹琦出車禍的場景。六年前，她跪在尹琦的旁邊。無論怎麼叫，她都沒有醒過來，她抱不動她，甚至身上連一點通訊設備都沒有，有路人打了120，和110。正巧有巡邏的警察過來，抱著尹琦就跑，也幸虧離著醫院不是很遠。岳珊就記得自己一直跟著那個交警的後面，她一直哭一直哭。彷彿把她18年來都沒有流的眼淚全部都流出來。她蹲在手術室的門口，將自己蜷縮在一角。那時她腦子裡面想的都是「尹琦，活下來，尹琦活下來」

「岳珊」杜延飛一直站在旁邊，岳珊都沒有任何的反應，直到走廊里出現一個身影。一位身穿粉色連衣裙，身材火辣的女人急匆匆的跑過去。岳珊看到她的時候，她冰封的目光驀然燃起火光，還沒等杜延飛反應過來，岳珊一下子擋住了女人的去路。

江曉璦看著眼前的岳珊，她臉上煞白，猩紅色的雙眼看著她，精緻的小臉散發出濃重的怒氣。

「康晴，是怎麼了？」岳珊的語氣簡直如同來自地獄的召喚，江曉璦感覺自己的小腿肚子都是下意識的一哆嗦。

岳珊的目光跟死亡的視線般掠過江曉璦，語氣沒有一絲溫度，「我問你，康晴怎麼了」

「她，她出了車禍」江曉璦戰戰兢兢的說。

「為什麼她會出車禍，為什麼你會在這兒，是你開車撞她的嗎？」岳珊略垂著眸子，眸底掩沒了一絲狩獵前的野獸般的瘋狂

杜延飛被岳珊的話嚇的渾身一哆嗦，岳珊這是瘋了嗎，怎麼會問出這樣的話，如果真是她撞的，怎麼會跟著來了醫院。還是童予澤抱著康晴。

「不是，不是。我們只是在路上遇到了，我和予澤……我們……」江曉璦急忙解釋著。從第一次見到岳珊開始，江曉璦就斷定，這個美麗的如同妖精的女人並不是蠢萌的小白兔，而是彪悍的如同野獸。

岳珊一步一步逼向江曉璦：「我知道了，是你讓她出神了是吧，是你讓精神恍惚才出的車禍是吧」

「沒有，沒有」江曉璦嚇極了，只是不停的解釋，可是岳珊根本就沒有聽江曉璦說什麼，腦海里反覆都是童予澤抱著康晴渾身是血的樣子。那樣的畫面，漸漸與六年前尹琦車禍那一幕融合，她精神恍惚，沒有看到那呼嘯而來的車，尹琦渾身是血的躺在那裡……令她整個人頭疼欲裂。

江曉璦感受到了岳珊周身的戾氣，讓江曉璦渾身不自覺的冰冷起來，彷彿此時她正在冰面子上，下面是萬丈懸崖，岳珊只要跺一下腳，自己就能萬劫不復，正想著，她迎上了岳珊眸子的血腥之色，江曉璦看到岳珊的手慢慢扶上了自己腰間的槍支，她「啊」的一聲，頹然倒地。

就在這時，身後有雙溫軟的手臂陡然拉住了她，「岳珊！岳珊，你冷靜一點！岳珊，岳珊……我們去看看康晴好不好，去看一下康晴」

杜延飛焦急擔憂的聲音，一聲一聲響在她的耳畔。

岳珊僵直的脊背漸漸軟化，眸子里腥紅之色也一點點熄滅了下去，恢復了一片暗沉的漆黑。

「走吧」岳珊神色溫柔的看向剛剛康晴離開的方向，隨後，目光跟冰刃似的射向了一旁倒地的江曉璦：「你最好保佑康晴沒事」

江曉璦沒有回答，只是看著岳珊離開的背影，她沒想到岳珊會有如此大的冷冽的氣場。她顫抖的拿出手機，打出電話。直到聽到江惠心溫柔的聲音，她才感覺到自己剛剛是在人間。

在往急診室走的路上，岳珊的一顆心簡直墜入了谷底，滴落在地上的血紅刺痛了雙眸，岳珊腦海里滿是康晴渾身是血畫面，身體顫抖著，連雙腿都是軟的。

在看到同事肅冷的面色時，杜延飛的心中隱約浮現了一絲極其不祥的預感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終於急診室的大門打開了，護士急忙把康晴推了出來，迅速的往前面的通道走去，童予澤幾乎是第一時間跟著跑了過去，康青曉也跟在了童予澤的後面，岳珊的整個身子依靠在杜延飛的身上，杜延飛緊緊托住岳珊，等著醫生處理，醫生走了出來，摘下了面上的口罩，露出的沉痛的表情

「胡醫生，是去手術室了嗎？」杜延飛說。

「肩胛骨粉碎性骨折，肋骨斷了三根，頭部……」

胡醫生每多說一個字，杜延飛的臉色就更白一分。

「是什麼意思？」岳珊響起來沙啞破碎到不成聲的聲音。

「已經送去做手術了，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前期的搶救我已經儘力了」

聽到這話，岳珊一下子白著臉跌在了杜延飛的身上，杜延飛看著岳珊面色如白紙一樣的臉，安慰道：「岳珊，你先振作，康晴福大命大，她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

岳珊似乎想起了什麼，她抓住杜延飛的衣領說：「手術室，手術室在哪兒，帶我去，帶我去呀」

「好好，我這就帶你過去」

杜延飛攙著岳珊，岳珊此時渾身上下沒有一絲的力氣，杜延飛一手挽住她的腰，一手握住她的手，一步一步往手術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