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睜開眼就能看見你
他這麼一喊，就有靠近的幾個人停下手裡的活，他們訓練有素，從后腰掏出刀槍就圍攏過來。
還沒玩夠就被發現，麥克並不沮喪，反而很興奮，他掏出準備多時的武器，向四處丟開。
槍聲響起的同時，各種顏色的煙霧升騰起來，那些人彎腰劇烈咳嗽。
有幾個反應過來，大喊：「毒氣，捂住鼻子。」
可是已經來不及，麥克瀟洒地掏出雙槍，一陣掃射。
不遠處警笛聲若隱若現，有人驚慌失措大喊：「巡捕來了，巡捕來了，快跑……」
突然有一壯漢朝著麥克衝過來，一看是練家子，麥克也來了興緻。
但他的興緻並不是跟這個人切磋切磋，而是掏出一把秀珍弓弩，朝著男人射了一下。
男人捂著脖子，瞬間倒地，口吐白沫渾身抽搐。
麥克吹吹弓弩，裝進口袋，突然發現不對勁：不過是眨眼的功夫，那女人不翼而飛了？
他惡狠狠罵了一句，想要找，奈何現場幾十號人如鳥獸散，到處跑到處撞，麥克掃了一圈，跑了兩個方向，都被人撞到。
大批巡捕到來，抓了三十幾個人，但是搜了一圈，愣是沒找到那女人。
麥克氣得跺腳，恨不得捶自己兩拳。
第二天康城甚至國內各大主流媒體都在報道康城警方破獲一起特大跨國走私文物案，老百姓津津樂道，麥克卻蔫了吧唧的。
他昨晚回來后一夜沒睡，昨晚那女人逃脫，他一直覺得是他的責任。
雖然大家都說不關他的事，他就是難過。
巡捕在康城及周邊進行了地毯式搜索，兩天下來，一無所獲。
各大出境口都嚴查了，並沒有查到什麼有用的消息，這是在不是什麼好消息，全部人都愁眉緊鎖。
「兩種可能，要麼她用假身份離開了康城，要麼有人接應她，她還在康城。」駱安歌的眉頭皺得跟小山似的，「小六，老幺，你們回康城去，把八大家族身手最好的人安排出來，貼身保護各家的老人女人還有孩子。」
這就是做了最壞的打算了，龍玦和麒麟知道他們要做的事有多重要，答應著出去。
麥瑟爾問：「要不我把我的人調過來，喬裝一下也是可以的。而且我的人都是生面孔，不會引人注意。」
駱安歌點點頭：「那你跟他們一起去，注意行事別太張揚了。」
麥瑟爾瞪眼：「我什麼時候張揚了？」
駱安歌聳聳肩，那意思就是，你什麼時候不張揚了。
接下來兩天，表面看起來一切都風平浪靜，但是這種風平浪靜並不是什麼好消息。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藍老醫生說雷凌的毒排出來大半。
之前他是一天二十四小時泡在木桶里，泡得皮都皺了破了，現在他一半的時間泡在木桶里，一半的時間躺在床上扎針，只是還不能出葯廬。
當然，他處於持續昏迷狀態，只是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好起來。
他看起來沒那麼嚇人後，蕭北鳶帶小九去看爸爸，小傢伙一看見爸爸一動不動躺在床上，當場就抱著雷凌哇哇大哭。
別的小朋友看到這樣，很大概率會以為爸爸是睡著了，但是小九心思異於別的孩子，他比較敏感聰慧，肯定是隱約察覺到爸爸出事了。
小肩膀一聳一聳的，一邊哭一邊拍著爸爸的胸膛大喊：「爸爸你快起來啊，爸爸不要丟下小九……」
蕭北鳶要去抱他，小傢伙力氣還挺大，就是不鬆手：「我要爸爸，媽媽，我要爸爸……」
老醫生無奈搖頭：「小傢伙想爸爸了，沒事，讓他發泄發泄。」
聽見這一句，小九哭得更起勁了。
蕭北鳶站在一邊，盯著這對父子看，看著看著突然發現不對勁。
「藍老，藍老，雷凌剛才眼皮好像動了，你快來看哪。」
老醫生還沒有走過來，躺在床上的人突然一把抱住孩子，然後半彎著腰，大口大口吐血。
小九嚇壞了：「爸爸，爸爸，你怎麼了？」
老醫生眼疾手快，踢了一個盆過來，蕭北鳶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撲過去：「雷凌……」
雷凌一直大口大口吐血，就好像那血無窮無盡似的，而且盆里那些血是黑色的，散發出惡臭味。
整個過程，雷凌一隻手撐著床沿，一隻手抱著兒子，還有心思顧忌著別被兒子看到這嚇人的一幕。
最近他瘦得不成樣子，兩頰凹下去，手背上青筋暴突出來，只剩皮包骨的樣子。
吐完了，他還是劇烈咳嗽，星星點點的血跡像梅花開在被子上床單上，還有蕭北鳶衣服上。
蕭北鳶強忍眼淚：「藍老，怎麼辦？」
老醫生笑起來：「別擔心，他吐出來這些都是廢血，吐了就好了。」
雷凌咳得全身痙攣，蕭北鳶把小九交給進來的洛愷，使個眼色讓他把孩子帶出去。
「雷凌……」蕭北鳶扶著男人瘦削的肩膀，「你……」
雷凌半個身子趴在她懷裡，渾身緊繃著，好像在極力忍耐什麼。
老醫生拿著工具包過來：「你把他放平，我給他施針。」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吐了這麼一通之後，雷凌的氣色好像確實比剛才好了很多。
施針不到十分鐘，他又劇烈吐了一次，半小時不到他又閉上了眼睛，不過這次並不是昏迷，而是太累了睡著了。
又過了半小時，老醫生一邊收針一邊吩咐：「後面還會有幾次劇烈咳嗽，可以給他上氧氣。從現在開始，必須二十四小時不離人守著他，有情況就叫我。」
「我守著他，我守著他……」
雷凌醒過來的時候，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裡面他心愛的女人哭得像個孩子，抱著他不撒手，求他別丟下她，兒子抱著他的大腿也是哭得撕心裂肺。
渾身酸脹痛到像是要裂開，五臟六腑火燒火燎的燒啊燒，他愣了好幾分鐘才緩緩回憶起一些片段。
側頭，夢裡面哭得像個孩子的女人，握著他一隻手，趴在床沿睡著了。
他瞬間熱淚盈眶，過了很久才緩緩抬起另一隻手，放在她頭上。
只是一秒鐘，蕭北鳶就驚醒過來。
雷凌臉色煞白，但還是勾唇笑了笑，聲音虛弱：「小乖……」
蕭北鳶石化了似的，過了大概半分鐘，她猛地給了自己一巴掌。
清脆的聲音，嚇得雷凌一大跳，還沒開口，她就哭成淚人撲過來，抱著他的脖子哇哇大哭：「你終於醒了，雷凌，我……我以為……嗚嗚嗚……」
雷凌半個身子是麻的，勉強抱住她，已經是滿頭大汗：「別哭了，小乖……我……我的心都被你……哭……哭碎了……」
他勸她別哭，可是當小九撲進他懷裡大喊爸爸的時候，雷凌也流下淚來。
半個月後，雷凌已經能到院子里陪兒子玩一會，陪蕭北鳶看電視，陪駱安歌他們聊天。
只不過，將近一個月的毒素侵襲，使得他很容易累，有時候坐著坐著就能睡著。
他身上的毒解的七七八八，只不過老醫生堅持，要他繼續留下來。
過了兩天駱安歌他們都回了康城，八大家族那邊查出來一些人是聖殿教滲透進來的，他們要趕回去處理。
這天天氣晴好，一大早蕭北鳶就背著小背簍跟著藍桉上山採藥。
其實是藍桉採藥，蕭北鳶不認識那些東西，她心情好，采了好多好多野花。
藍桉看她一天天笑容多起來，也是高興的，這段時間兩個人建立了身後的友誼。
「這是我專門為雷凌摘的，他肯定喜歡。」
藍桉微微笑著：「真心相愛的人，總是很容易滿足。」
蕭北鳶看著不遠處冉冉升起的太陽，笑得眯起眼睛：「以前我總是覺得要這個要那個，經歷過這次之後，發現其實幸福特別簡單，只要他好好的，一家人能生活在一起，哪怕平淡，卻也是幸福。」
只有經歷過苦難坎坷的人，才有資格雲淡風輕說這種話，藍桉看著手裡開著紫色小花的草藥，低頭微微笑起來。
兩個人往山下走，蕭北鳶一直挺好奇藍桉和龍玦的關係的，就問：「你和龍玦怎麼認識的？」
「我和他……機緣巧合吧，他救過我一次。」藍桉淡淡的笑著，如同山谷里的蘭花，自有風骨，「不過這次他中毒，我也救了他，我們之間扯平了，互不相欠。」
「總歸是我們欠你、欠你爺爺奶奶多一些，你們可是我和雷凌的救命恩人，說是再生之恩也不為過。」
藍桉頓了頓：「人活一世，不是你救我，就是我救你，又有什麼區別。況且藍家世代行醫，救人本就是本分。」
不管他們怎麼看淡，蕭北鳶始終虔誠地覺得救命之恩大於天：「聽奶奶說你考上了康城醫科大學，學中醫？」
「對，藍家的醫術，不能到了我這一輩就斷掉，總得對祖宗，對自己有一個交代。」
她活得挺清醒，蕭北鳶彷彿看到了自己：「那以後咱們可以經常見面。」
回去后，蕭北鳶還在外面就聽見小九和藍奶奶說話的聲音，進去就看見一老一小在水池邊摘菜外加閑聊。
小傢伙人美心善，人見人愛的，他嘴又甜，才不過幾天，就和這裡的每個人打成一片，藍奶奶有事沒事就愛和他玩。
「小九……」
聽到聲音，小九抬起頭，噓了一聲：「媽媽小聲點，爸爸還在睡呢。」
蕭北鳶會意，躡手躡腳走過去，變戲法似的從身後拿出野花來：「看，好不好看？」
小九笑起來跟雷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猛點頭，拍媽媽馬屁：「好看，跟媽媽一樣好看，爸爸一定喜歡。」
蕭北鳶在他腦門上揉一把：「我去看看爸爸。」
進了葯廬，蕭北鳶先到床邊看了看雷凌，然後找了個土罐罐，把話插進去。
「小乖……」
虛弱的聲音傳來，蕭北鳶放下花瓶，疾步走過去，剛剛靠近就被人抱了個滿懷。
雖然他現在沒有多少力氣，但是每次抱她，彷彿用盡全力。
加上他瘦了好多，骨骼特別突出，有時候還會硌到她。
蕭北鳶貪婪地享受著久違的溫暖，深深嗅著這男人身上的味道，只覺得安心。
近一個月來，他泡在木桶里，每天三四碗中藥喝下去，現在他身上就自然地夾帶了一種淡淡的藥草味。
蕭北鳶特別喜歡這個味道，總感覺聞不夠。
為什麼聞不夠，那是劫後餘生的味道，那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的味道，那是愛人的味道。
雷凌抱著她就不撒手：「嗯，睜開眼就能看見你，真好。」
「今天太陽不錯，想不想去院子里坐坐？」
雷凌搖頭：「不去，我就要這樣抱著你。」
蕭北鳶心裡酸酸的，經歷過此次，他也是怕了吧？
他是人，不是神明，他也怕白髮人送黑髮人，他也怕陰陽兩隔，也怕丟下他們孤兒寡母的。
自從過年他們鬧了矛盾和好到現在，七八個月的時間，有很多振奮人心的好消息，雷家繼承人的問題解決，她的病得到有效救治，他們找到了小九，找到了洛愷，他們弄清楚了當年非域的事，他們解決了林一文，每一樁每一件都算是天大的喜事。
但是人好像都是這樣，前面九十九件喜事，會因為最後一件壞事，而前功盡棄。
雷凌這次中毒，就像是彌天大網撒下來，罩得他們每個人幾近窒息。
雖然他現在大好了，雖然聖殿教餘孽大部分被抓了，但是半個月了，那對婦女像是石沉大海似的。
這麼一把刀懸在頭上，總歸是不放心的。
蕭北鳶有那麼幾個瞬間心有哀戚，也就任由雷凌抱著，哪怕不說話，就這麼抱著，也是開心幸福的。
只不過來電鈴聲打斷了他們的溫馨。
最近這星期，雷凌已經開始遠程遙控處理雷氏和環球的業務，楊修他們也很省心，能自己處理的都自己處理了，實在處理不了的，才會給老闆打電話。
電話確實是楊修打來的，雷凌並沒有立馬接起來，而是對蕭北鳶道：「小乖，你去看看我的葯好了沒有？」
他早中晚至少三次要喝葯，蕭北鳶看時間也差不多了，就欺身離開，去外面找老醫生。
人一走，雷凌斂起面上所有表情，接通電話：「什麼情況？」
「雷總，我們派出去的人反饋回來消息，元烈天果然帶著人躲在東南域一帶，正招兵買馬準備反撲。」
「有確切地址嗎？」
「有，我馬上發給您。雷總，您看，是不是我親自帶人過去，收拾了他們。」
雷凌沉吟幾秒：「那個叫妮娜的，查到什麼了，我總覺得這女人很熟悉。」
「她的信息被人篡改過，我們查到的都會是皮毛。但是您放心，但凡來過，必定會留下痕迹，我一定會查到她的底細。」
「二十四小時跟著那對父女，看他們都跟什麼人接觸。暫時別動他們，這次我要確保，他們背後沒有人。」
「是，我知道了。」
門口傳來小九奶聲奶氣的聲音，雷凌掛斷電話，掀開被子下床來。
小九端著葯，小心翼翼又躡手躡腳走進來，看到爸爸已經坐在床邊了，他笑起來，眼睛一閃一閃的像星星：「爸爸，你是不是也想寶寶了？」
雷凌撐著床沿起身，走過去，結果小傢伙手裡的葯，咕咚咕咚喝下去，然後惡作劇似的抱起小傢伙，親他一大口。
爸爸口腔里全是藥味，關鍵爸爸的鬍子扎在臉上痒痒的，小九咯咯笑著躲開。
父子倆就這麼在葯廬里鬧起來，鬧了幾分鐘雷凌就明顯體力不支，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喘氣。
小九特別貼心，幫爸爸拍背，還給爸爸接水，還變戲法似的掏出糖果塞進爸爸嘴裡。
「爸爸吃了寶寶的糖，就能長命百歲，媽媽也吃了喲。」
那顆糖啊，還有這小傢伙啊，真的是甜到了骨頭縫裡。
「爸爸，你知不知道，月亮上面住了仙子，聽說對仙子許願，如果你足夠虔誠足夠真心，仙子就會聽到，就會滿足你的願望。這幾天呢，我天天晚上對著月亮許願，我那麼誠心，仙子會聽到的是不是？仙子會保佑爸爸快快好起來，也會保佑我們全家人是不是？我告訴仙子，只要她讓爸爸好起來，我就把我的所有玩具送給她。」
雷凌眼睛鼻子都是酸脹的，在兒子小臉上親一口：「嗯，會的，仙子會保佑我們的。」
「所以爸爸你要勇敢哦，我會保護你的。」
「嗯，爸爸會勇敢，爸爸還要保護小九和媽媽呢。」
又過了一星期，雷凌的毒已經排得差不多，雖然還是瘦，但精氣神啊臉色啊還有整體狀態都恢復得差不多，老醫生知道他們有要事要辦，就准許他們離開，只是要求每個星期必須回葯廬來做一次全面的診療。
那天，八大家族來了好多人，就跟小縣城誰家娶媳婦似的。
龍玦找了一圈，沒找到藍桉，他鬼使神差來到葯廬，果然看見她在裡面。
他倚在門口，看見光線把那抹纖細的身影分割成好看的斑駁，不知為何他心裡有些不舍，咳嗽一聲：「那個，我們要走了。」
藍桉停下手裡的活，抬頭看了他一眼，點點頭：「一路順風。」
她這淡淡的模樣，龍玦心裡挺不是滋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