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永不為太子

聽靈帝說完，劉成長長舒了口氣，只要不是自己的小動作被看透，其他都無關緊要，大不了被靈帝痛罵一頓，損失點原本就沒有的好感度，可這種事對於皇恩正隆的劉辨來說卻大不相同，說不定會影響到靈帝心目中太子的人選。

所以劉成毫不猶豫將所有過錯扛到自己身上，樂的賣個人情給何皇后。

「兒臣知錯，日後定會聆聽父皇與兄長教誨，」

此時一旁的劉辨也聽出了苗頭，猶豫了下就要挺身而出卻被劉成以眼神制止，那意思就好像說『天下可以沒我劉欣，卻不能沒皇兄你』。

劉辨滿心愧疚，最終還是沒有行動，他已經九歲，該懂的都懂，自然知道自己承認錯誤的後果，只能以後好好補償二弟。

靈帝點了點頭，聲音再次緩和，「知錯就好，日後不得再犯，否則莫怪孤將你禁足遺華殿，」隨即話音一轉，「起身，我們父子許久沒有見面，今日你兄弟二人留下與孤一同用膳，」

「謝父皇！」劉成起身，臉上充滿歡快之色。

趙忠原本還在一旁幸災樂禍，卻沒想到情勢急轉，皇上不但沒有責罰劉欣反而還要與其一同用膳，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以前劉欣不得志，就連宮女太監都不甚敬畏，為什麼！原因很簡單，就是因為不受皇上重視，現在劉欣有機會與皇上接近，尤其是父子兩，相處時間長了，感情自然會迅速深厚起來。

「不行！咱家決不允許這種事發生，日後定不能讓劉欣這黃口小兒再與皇上見面，如此才有機會整治這小兒，回去后就算落個人情也要拜託讓公等人幫忙，」趙忠腦海中瞬間湧現出一連串想法，不過能混到他這個地位，審時度勢的本領自然非常了得，絕對不會在父子兩面對面的時候做出挑撥離間的敗興事。

現在正值晌午，靈帝吩咐人上菜，劉成劉辨分別坐在靈帝兩邊。

各種美味佳肴陸續端上，看的人眼花繚亂，其中更是有許多不曾聽過的菜肴。

看著一道道製作精美的食物，劉成吞了吞口水，心中暗道：「這帝王還真會享受，一道普通點心能做的花樣百出讓人饞涎欲滴，更別說其他肉食，」

「不必拘謹，我們父子三人難得聚在一起，想吃什麼就大口吃。」靈帝微笑著說道，說實話，他很享受這樣的時光，他這一輩子只有三個兒子，此刻能有兩個兒子陪在身邊吃飯，最重要的是沒有暗懷鬼胎綿里藏針的齷齪事，他如何能不開心。

劉辨有些放不開，道了聲謝便細嚼慢咽文文靜靜吃了起來。

劉成擼起袖子不客氣的說道：「那兒臣就不客氣了，」接著大吃海吃起來，上下其手之餘還抽空給靈帝和劉辨夾些食物，將靈帝逗得開懷不已。

劉成這個四十多歲的老男人當然了解靈帝此刻的心態，他最想看到的不是恭恭敬敬相敬如賓的場面，而是父慈子孝其樂融融的團圓景象，索性劉成放開偽裝逮什麼吃什麼，什麼好吃什麼，最終心滿意足拍了拍圓滾滾的肚皮。

席間，靈帝臉上始終帶著笑容，看到劉成毫不拘束的吃相，他才真正感受到家的氣氛，心中愈加開懷，等劉成吃完后，竟然主動找了塊絲巾為其拭去油漬。

看著劉成清秀的面孔，靈帝有些失神，劉成有七分像陳美人，想到這裡，他心中不由一痛，腦海中浮現出另一張絕美容顏，那是他這一輩子最愛的女人，可惜，紅顏薄命，為他留下一個小皇子后便悄然離去。

當年靈帝獨寵王美人，惹得何皇后嫉妒怨恨幾次對王美人下毒手，他雖然能猜出大概，卻礙於朝堂穩固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何皇后也適當收斂了些，不過一計不成就另施一計，她找來一名氣質容貌都算上上等的秀女接近靈帝，希望能分化靈帝對王美人的專寵，而為了保護王美人不再受到傷害，靈帝便順水推舟接納了那名秀女，對王美人故意冷落了幾分。

何皇后以為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靈帝已經不那麼在意王美人，對王美人的攻擊也稍微減少，然而，當得知王美人懷孕並誕下龍子，靈帝再也無法剋制自己，寵愛之情更勝，何皇后頓時覺得皇后之位與太子之位都受到威脅，竟毅然鴆死王美人。

靈帝知道一切后已經悔之晚矣，當時何進掌管整個京都的軍權，何皇后更是后.宮之主，宮內大半羽林軍虎賁軍掌握在她們姐弟手中，礙於這些，靈帝不得不退讓，死者已矣不得復生，就算他鬧的朝堂動蕩事情也無法挽回，所以他只能將滿腔怒火全部發泄向那名秀女。

同時靈帝深刻感受到外戚權利過盛，嚴重威脅到自己的權威，由於當時剛除掉權閹王甫、曹節，靈帝便大力培養自己的親信十常侍與外戚對抗，這種互相節制的平衡手段至開國以來傳承已久，也是他能想到的最好方法，畢竟朝政需要人打理，他不可能卸掉所有人的大權事事親力親為。

「父皇，」

靈帝從思緒中驚醒，深深吸了口氣，剛才溫馨的氣氛下降了幾分，看帶劉成時眼神複雜，有仇恨、有心痛、還有一絲關愛，就連語氣都不自覺加重幾分。

「何事，」

劉成愣了下，隨即反應過來，心道：剛才還是個溫和慈父，現在卻又變成那個無情帝王，果然是伴君如伴虎啊！想到這裡，他起身離開石凳跪在地上，鄭重其事道：「兒臣陡膽，想請父皇賜一道詔書，」

靈帝不自覺皺起眉頭，這小子也太不知好歹，剛給他幾分顏色竟然提出這樣大膽的要求，不對，欣兒只有五歲，不可能有這樣的心智，難道是陳美人的安排？哼！孤倒要看看你有何目的。

「你且說說，讓孤賜一道怎樣的詔書，」

劉成跪在地上，臉色漸漸平靜下來，露出一絲睿智，「父皇，朝堂兇險，我與母親只想平安度日不想摻雜任何鬥爭當中，所以，今日兒臣陡膽請求父皇賜下一道詔書……『永不為太子』」

劉成這句話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一句話出口，水榭內眾人莫不變色，就連劉辨都聽出了這句話中的含義，雖然他早就知道二弟不會與他爭太子之位，可詔書一下意義將完全不同，不僅說二皇子劉欣不會與其他子嗣爭奪太子之位，就算靈帝只剩下劉欣一個兒子，他都無法繼承皇位，這是徹底絕了他成為太子的聖旨，可以說與皇位絕緣。

眾所周知，上一任皇帝駕崩，只有太子才能名正言順繼承皇位，也就是說，只要是皇上的子嗣在機緣巧合或種種原因都有可能成為太子，而且任何一位皇子就算再平庸也都夢想自己有一天能夠面南背北登基坐殿，所以從古自今，沒有哪個皇子會傻到主動請這樣一道詔書，徹底絕了那一絲夢寐以求的可能。

一時間，水榭內一片寂靜，張讓等三個大太監瞪大眼睛不可思議看著劉成，這種果決的話是眼前這個丁點大的孩童所能說出的嗎？而且看現在的情形，這二殿下絕不是臨時起意，而是早有準備，想到這裡，三個人不由從新打量起劉成，越看越古怪，越看越心驚，恍惚間，眼前之人不再是一個孩童，而是一個充滿睿智，看透宮廷殘酷經歷滄桑的智者。

靈帝在起初的驚詫過後，看待劉成的目光中竟然帶有一絲欣慰，「懂取捨，知進退，方可明哲保身，好！孤便依你之意，明日下詔，昭告天下，」

劉成連忙叩頭謝恩，心中暗暗欣喜，這道旨意一下，我與母親在這皇宮中算是徹底安全，也可以安心為出宮鋪路，為日後群雄逐鹿打好基礎。

俗話說，有舍才有得，劉成看似失去了成為皇上的可能但卻消除了所有人的戒心，試想沒有利益關係，誰願意背上殺皇子的惡名。

相反，如果沒有這道詔書，就算劉成掏心挖肺，說自己沒有與其他兩位皇子爭太子的心思，皇后與太后又有幾分相信，所以，以他現在無依無靠的尷尬身份一直呆在皇宮中，絕對不可能成為太子，更大的可能反而是夭折。

而且劉成心裡也有自己的打算，詔書說的是『永不為太子』，而不是『永不為皇帝』，這樣做一方面是直接說『皇帝』對靈帝有不敬之意，另一方面則是以防今日之言與日後打算駁逆，留下棄信毀譽之名，其實在他看來，什麼名正言順都是狗屁，只要拳頭大，有實力，他可以不做太子，直接做皇上。

這種想法在治世或許不太現實，可在即將到來的亂世卻再正常不過。

可惜，宮內諸人不認為皇統即將傾斜、帝室威嚴不存的局面會到來，所以思想還被牢牢套在「名正言順」這個古老而傳統，被天下士人所認可的圈子當中。牛bb小說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