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三章 遲暮

www.vodtw.c完顏晟是個了不起的皇上，雖說他的確算不上什麼英雄。一個合格的皇上本身就不應該是一個英雄，他要為了自己的子民，為了整個民族的強大而斤斤計較，甚至卑鄙無恥。

完顏晟從他兄長手中接過這個攤子的時候，還有遼國對金國虎視眈眈。更別說強盛的大秦，當時對積弱的金國來說，幾乎是危若累卵。可是五年之後，完顏晟便大膽的提拔新人，完顏康開始登上歷史的舞台，隨後的幾年裏，在於遼國的征戰之中，屢戰屢勝，連年的戰爭不禁沒有使金國消耗掉許多，反而實力大增，民族的向心力越來越強。完顏晟的聲望無論在民眾之間，還是在王公貴族之內都是極富盛名，堪稱金國的崛起之帝。這也是在蘇譽劫持完顏晟期間，這些金國的貴胄們不敢輕舉妄動的原因之一。不可否認相對於漢家的宮廷內亂，金國的皇族顯然更值得尊重。

後來金國強盛道了一定的程度，便開始大舉南犯，完顏晟的目的只有一個，讓金國千千萬萬子民，脫離了那苦寒之地，安居在富庶的中原地區。當然他自己也開始漸漸的期待能成為千古一帝。

如果沒有蘇譽的出現，恐怕他的願望很快就要實現了，怎奈世事無常。千古一帝可能會出現，但絕非是他了。完顏晟眼中閃爍著懊惱與不甘，但是一句話都沒有多說。因為他明白，現在自己腦袋上面懸了一把刀，要麼聽他的話，要麼就去找閻王爺報道。

禪位的消息一出，立馬激起了朝堂之上的眾臣的強烈反對。

「皇上不可臣誓死不奉新君」一個年逾半百的老臣跪了下來道。

緊接着一個又一個的老臣跪了下來：

「皇上三思啊，國難當頭，怎可禪位」

……

蘇譽嘴角擠出一絲冷笑，他雖然知道這些都是金國的忠臣，而完顏晟也的確是個不錯的皇上，但是沒有辦法，大家各為其主。在這種時候，蘇譽是絕對不能手軟的。因為自己手下還有無數對期待的眼睛看着自己。

「皇上……要麼他們死，要麼你死選一個」蘇譽冷森森的在完顏晟身後道。

完顏晟雖說怕死，但是也有自己的底線，忽然像被踩到尾巴的貓一般，騰地站了起來：「不行你不能殺他們」這些大臣可都是金國的肱骨之臣，如果沒有他們，就沒有金國的今天。完顏晟和他們雖說君臣有別，但是共同努力這麼多年，也有了深厚的感情。更重要的是，這些人一旦死了，金國恐怕真的就要完蛋了。

「那就是你死咯？」蘇譽笑吟吟的道，也不着急。

完顏晟臉色複雜的看着身後的蘇譽，向後退了幾步，惡狠狠的道：「你這惡魔，朕……決不能再被你侮辱」

殿下眾臣見完顏晟如此有血性的一面，不禁都怔住了，隨即都反應過來，聲援道：

「誓死與皇上共存亡」

「這朝上只有他一個人，我們一擁而上把他殺了」

「對」

……

可是他話音未落，就發現了自己的錯誤所在。大殿的陰暗處，忽然幾十道黑影串了出來。手上的兵刃泛著森然冷意。

「呵呵。忘了告訴皇上了，我這最近又從江南調來幾十個特工兵，他們可都是殺人不眨眼的主，現在正攙著沒任務可做呢、」蘇譽笑道，目光緩緩的鎖定了正大口大口喘著粗氣的完顏晟，目光悠然冷了下來，大喝一聲：「你們都看清了沒？知道要殺誰么？」

那些特工渾身上下都是黑色的統一特工裝，一聲不吭

「動手」蘇譽嘴角輕輕的擠出兩個字來。

完顏晟的整個腦子瞬間變的空白了，片刻之後，才想起來回過頭去看一眼，但這個時候，整個皇宮已經成了一片血河，幾十個特工要殺了這幾十個老臣，簡直是和割麥子一樣。

蘇譽看着他們不屈的死去，心中微微有些自責：下輩子，希望你們能平平安安一輩子。形勢所逼，你們不得不死

「啟稟王爺，剛才反對王爺的臣子都已經處死，請問餘下的怎麼辦？」一個特工兵冷冷的問道。

此言一出，整個大殿之上活着的人不禁渾身開始打顫。

蘇譽沉鬱的臉色開始放晴，看了下面眾臣一眼：「剛才你們表現的不錯，希望你們將來能盡心儘力的輔佐新皇上」

這些人連忙拱手道：「是」

「皇上，現在你可以寫禪位的詔書了。」蘇譽淡淡的道：「快點，我沒有多少耐心，一炷香的時間內擬好，我就讓新皇上賜你一座府邸在金大都，將來你還可以過逍遙快活的日子。」

完顏晟眼光忽明忽暗，隨即無奈的道：「來人，擬旨」……

金國的新皇上，蘇譽早已經有了安排，就是那個完顏邢康。一來他現在看上去對自己還算是忠心。二來，這廝的確是蠢的可愛，無甚大才，兼之貪生怕死的性格，做一個合格的傀儡皇上，是綽綽有餘。

第二天，完顏晟便昭告了天下，稱自己因為心力不濟，身體不支因而禪位於完顏邢康。至此，他才漸漸的感覺到這個完顏邢康有些問題，雖說是自己的一族之人，但是完顏晟卻覺得自己越發的看不透他了，這可不是因為他城府深，而是因為他當叛賊當的太合格了。

然而這時候，完顏晟已經沒有心思再去過問這事了。既然不在其位，就不能在謀其政了。蘇譽倒是沒有食言，在金大都一個僻靜的地方尋了一個大宅子，給他做了府邸。不過無論是他出門還是見客，都會有士兵從一邊看着。

此時最得意的就數完顏邢康了，這廝身上，蘇譽可是看不出一絲的民族分歧思想。往往金人會覺得漢人非常惡劣，從而不與他們深交，但是完顏邢康不同，只要別人對他好，他就傻乎乎的跟着別人走。【】【】

蘇譽一來金大都，就給了他一個皇帝坐，真不枉費他這些時日以來的期待。他現在對蘇譽可是言聽計從，甚至在沒人的地方都要稱兄道弟。他雖說在外人面前有幾分倨傲，但是對自己有幾斤幾兩還是拿的準的，他心裏明明白白，如果沒有蘇譽，自己別說是皇上了，就算是封王對他來說也是幾輩子也修不到。

既然金國已經在自己手上，蘇譽也沒有必要再多行殺戮。只是學習了前世國家外交手段，提出要金國只承認江南的蘇府為正統，正式建立友好關係。而至於大秦，盡然被定為了山寨朝廷。此事一經傳出，頓時沸沸揚揚，不管是金國還是大秦，輿論都是一片嘩然……

……………………………………

延安府

這裏早已經沒有一個大秦的士兵，早在幾天前，這裏還是楊彥的主帥駐紮之地，二十多萬軍馬浩浩蕩蕩的向南去了。納蘭陽追到這裏，剛要繼續向南追擊，卻收到了完顏晟禪位的消息。

「完顏邢康？」納蘭陽眉毛微蹙到一起：「他怎麼會成了新皇上？」對完顏邢康的白痴愚蠢，別人不清楚，這納蘭陽可是明明白白，他曾經可是跟着完顏邢康屁股後面實習的。

忽然，他臉色一凜，似乎想明白了什麼。腦海中依稀浮現出當初在徐州城外，自己身負重傷，退到了深林之內，而完顏邢康卻是被活捉了去。後來竟然完好無存的回去了……難道是那時候投靠了蘇譽？

誰都看得出來，完顏邢康這時候當了皇上，定然是蘇譽的傀儡一隻。

納蘭陽雖然有些氣憤，但是事實已經如此，完顏邢康對他下的第一道命令，竟然是放慢追擊楊彥所部。

這時候完顏邢康的意思，肯定就是蘇譽的意思了。納蘭陽眯着眼睛思考着，看來這個蘇譽志不在金國，也不在大秦，而是整個天下。他嘆了口氣，揚起頭來開始回憶當初和蘇譽的交集：自己也算是個有些本事的人，但是相比蘇譽而言，實在是有些不值一提。

當他自己在被別人指揮的時候，蘇譽卻已經在指揮別人。在他指揮別人的時候，蘇譽已經開始指揮國家之間的明爭暗鬥，這個差距幾乎是不可彌補的。

「報前方傳來戰報，楊彥所部已經拿下鳳翔府，直逼京師。」

納蘭陽怔了片刻，嘆道：「這麼快？看來這個楊彥還真是有些本事的。傳令下去，全軍原地待命」他現在似乎明白的蘇譽的用意——借刀殺人。他是個明哲保身之人，金國現在的局勢他撼動不了，服從命令聽指揮是他唯一的選擇。

他明白，如果蘇譽想稱霸的話，皇上必須得死，但是大秦的基業也已經傳了幾世，老百姓還是認趙家的皇權。這種時候攻入京城，只能有一個罪名：造反

但是等楊家先佔了坑，蘇譽在揮兵入京，大舉殲滅反賊，那他身上又要多了一個光環——剿滅反賊，匡扶正義。到時候就算他直接自封為皇帝，老百姓也能歡欣鼓舞的接受。因為他們中並沒有那麼多聰明人，能夠想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的人並不多。

…………………………

鳳翔府之南不足百里，正是大秦的心臟——京城。

此時的京城已經炸開了鍋。大批的流民開始從北方竄入，而後，又從南門竄出，繼續向南逃去。治安混亂不堪。街道兩旁，原本盛極一時的商業，現在凋零的枝葉不剩。楊彥打下鳳翔府的消息傳出來之後，誰還敢在這繼續做生意，這不是要錢不要命么。

蘇慕言已經從邢州退了回來，在邢州城的人馬也已經退回來大半。駐守在京城以北。以他的聰明才智，似乎想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金國換天，蘇譽把持金國朝政。納蘭陽攻打楊彥，楊彥鋌而走險，想佔了京師，自立門戶。大抵應該就是這樣。

蘇慕言看着不斷湧入的北方流民，心中一陣擔憂。

「關城門從現在開始，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不得出入城門」

「是」一個小兵，匆匆的往城門方向跑去。

這種時候關城門都是要用一些手段的，這些流民可不會乖乖的聽話。片刻之後，只見城下，蝗蟲一般的羽箭飛過。許多擠在前面想湧進城門的百姓被紮成了刺蝟。一時之間，哭喊之聲，叫罵之聲哄然而來，蘇慕言不禁皺了皺眉頭，長嘆了口氣：戰爭總是要付出代價的。

他想不清楚自己為什麼還要繼續留在這裏，竟然還在用自己的士兵保護著自己的殺父仇人。因為自己想做一個忠臣？還是自己驕傲的性格不容許退讓？或者是相信蘇譽會給他一個交待？

他想像不到的是，蘇譽此刻正眯着眼睛坐在金大都之內，坐等楊彥將京師拒為己有。至於他蘇慕言還有皇上，不過是他整個計劃中的一枚棋子，現在已經成了棄子。

蘇譽的想法，和他相似：戰爭，總是要付出些代價的。無論是皇上的命，還是蘇慕言的命，對蘇譽來說現在都已經輕如鴻毛。

京城御書房

正華皇帝面色滄桑的倚靠在寬大的椅子上，頭髮已經快要完全白了，幾個月前他還是精神煥發，頭上僅有的幾根白髮每天早晨都會被侍奉的太監仔仔細細的挑出來拔掉。只是現在沒有這個必要了。

一次又一次的打擊對正華皇帝來說，他脆弱的神經已經快要崩潰了。祖宗一代一代傳下來的基業眼看着就要敗壞在他的手中。他靜靜的坐着，認真的回憶著到底自己什麼地方做錯了。或許本不該派蘇慕言大軍進犯江南，這樣自己可能還和蘇譽套一下翁婿關係，或許這次蘇譽能為京城解圍。不對，或許自己本就不該任命蘇慕言，他和他爹一樣不識時務。再往前，自己和蘇譽關係破裂……應該是軟禁蘇譽在京師的時候，那時候自己不知道是聽了誰的意見這麼做了？可能從那時候開始就是朝廷迅速衰敗的開始。也許這一切都是源於自己提拔了蘇譽，讓他安安穩穩的做一個小乞丐，或許現在自己也能安安穩穩的做一個皇上……

他思緒萬千，整個人都進入了冥想狀態。

武王趙楓現在應該已經接到了詔書，蘭州府已經不需要繼續把守了現在，京師如果丟了，大秦就完了。但是遠水解不了近渴，照現在的速度來看，除非京城守軍能抵擋楊彥的二十萬大軍半月之久，否則，武王的大軍根本什麼忙都幫不上。

這兩天許多大臣都在不停的建議皇上應該遷都。可是正華皇上心中清楚的很，天下雖大，哪裏還有大秦的退路？只不過是晚一天和早一天的區別。祖宗的基業都在京城，如果遷都，恐怕死後連自己的父輩們都見不到了。

「皇上，您已經一天一夜沒有睡了，該休息了。」

「不休息了，以後害怕睡不夠么……傳東方澤覲見。」皇上淡淡的道，他現在漸漸的認識到誰忠誰奸了，不過好像有些晚了。

一刻鐘之後

東方澤匆匆的進了御書房，納頭便拜：「臣東方澤參見——」

「起來起來，不要這麼多禮數。」皇上揮了揮手道。

東方澤的狀態似乎並不比他好許多。頭髮已經全白了，身形比往日佝僂許多，兩個眼睛因為休息不好，深深的陷了下去，眼球裏佈滿血絲。皇上看的一陣感動，眼角有些濕潤：「東方愛卿……朕……朕覺得這些日子對你有些冷漠了」

東方澤渾身一顫，兩個眼睛凝望着面前的皇上，這個他輔佐了幾十年的主子。眼中淚花閃爍：「皇上……有了您這句話，老臣這一輩子就算沒有跟錯人，臣下輩子還要跟着皇上」

「哈哈哈……我們君臣二人似乎好久沒有喝過酒了，今天我們就一醉方休」皇上笑道。

「這……皇上，似乎有些不妥」東方澤理智還在，本以為皇上召他進攻是為了抵禦楊彥二十萬大軍的事情。

「有何不妥？」皇上臉色舒緩道：「朕已經想清楚了，生死安天命，得失憑天意。」頓了頓吩咐道：「傳旨叫御膳房做幾個精緻的小菜送過來，要快些」

那太監不敢怠慢，匆匆忙忙的應了一聲，往外面跑去了。

「朕記得你是從朕五歲的時候，就被派做老師了？」皇上仰著頭回憶道。

東方澤激動道：「對那時候臣還風華正茂，皇上天資聰穎，無論臣說什麼，皇上都片刻領悟了。能做皇上的老師，是臣這一輩子最驕傲的事情。」

「朕還記得，七歲的時候，朕又多了一位老師，教朕練習拳腳的陶謙。」說道這裏皇上面見悔色：「朕糊塗啊，當時被蘇慕言蠱惑了心智……聽說陶愛卿已經在一個月前病逝了。」

東方澤神色有些悲愴道：「回皇上，陶謙確已經去了，不過臣相信陶謙在家中還是一直等著皇上的召見的。他雖然和臣的政見有些不合，但是他的忠心，臣絕對可以保證」頓了頓又道：「就算他死了，聽到皇上說這話，他也一定會感激涕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