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毒
()將軍百戰聲名裂。向河梁、回頭萬里，故人長絕。易水蕭蕭西風冷，滿座衣冠似雪。正壯士、悲歌未徹。啼鳥還知如許恨，料不啼清淚長啼血。誰共我，醉明月.
新野城外，戰火繚繞。
蘇寒坐在窗邊，用手托腮，不知想什麼正出神。
一個小身影躡手躡腳的走進來，蘇寒頭也沒轉就道「安兒，鬼鬼祟祟的幹什麼呢？」
「又被姐姐抓到了。」安兒耷拉著頭道。
蘇寒笑笑，伸出手把安兒拉到身邊，嗔怪到「什麼事跑的那麼急？看滿頭的汗。」
說著憐愛的擦擦他頭上的汗。
安兒皺皺鼻子從身後拿出一個盒子「姐姐你猜孔明先生給你帶了什麼？」
蘇寒隱隱聞到一股糯米的清香，又有股艾草的芬芳。
蘇寒揚揚唇，光澤靜穩，故作不知的搖搖頭。
安兒滿意的打開盒子「我猜姐姐不可能什麼都知道。」
說著掀開盒蓋，撲面而來的清香，一個個又香又滑又糯的青團裹上金黃色的松花粉，煞是惹人饞。
安兒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把盒子抬起來給蘇寒「姐姐吃。」
看著安兒滑稽的表情，蘇寒笑著拿起筷箸，夾起青團塞在安兒嘴裡。
安兒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氣，綠綠的鬆軟的皮兒，不甜不膩，帶有清淡卻悠長的青草香氣，有一點兒黏，卻不粘牙齒，再加上清甜的豆沙，入口即溶，簡直讓人停不了口。
蘇寒就一個一個夾給他吃，安兒看著她笑臉盈盈的樣子忍不住一怔，搖搖頭不肯再吃。
蘇寒奇道「怎麼了？」
安兒遲疑了一下才道「姐姐以前也是這麼喂安兒的。」
蘇寒知道他說的是舞姬，放下筷箸，輕輕撫著他的頭「安兒如果想找你姐姐，我可以讓……」
她還沒說完，安兒便打斷了她「不必了。」
看著蘇寒詢問的目光，安兒微微低下頭，握握小拳頭，等在仰起頭時臉上恢復可愛的笑容，答非所問的說道「姐姐對我這麼好，我絕對不會讓任何人欺負姐姐的。」
蘇寒知道安兒不願說，便不多問，平兒和安兒慢慢長大，他們的性格也顯現出差異，平兒性格溫和，平易近人，勤奮好學，在軍營沒多久，不僅是關羽連一些小兵都很喜歡他。
而安兒，脾氣遠比平兒暴躁，但蘇寒看出來他是個至情至性的人，天資不差，卻獨獨缺少一份耐性，卻不知何人才能降住他的脾氣，讓安兒能真心佩服。
正想著，門口的店小二端來一碗葯，是蘇寒的安神湯。
蘇寒端起腰碗，喝了一口微微皺眉，覺得藥味有些淡，細細品了品，才發現苦澀的中藥味中細細密密的交織著一股清甜。
「姐姐，吃個青團就沒那麼苦了。」安兒看著蘇寒皺眉以為她怕苦。
蘇寒不忍拂了他的意，夾起一個青團咬了幾口，剛吞在咽喉里，胸中血氣翻湧，壓也壓不下，一股熱流衝上來，蘇寒一張嘴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姐姐，你怎麼了。」安兒大叫。
蘇寒口中不斷地咯血，眼前逐漸模糊，僅用意識強行支撐，不能暈倒，若青團有毒，安兒怎麼辦。
伸手從旁邊拿起縫衣服的針狠狠的扎在手臂上，疼痛驟然沖醒了腦子，扶住安兒急道「安兒你沒事！」
安兒驚慌的搖搖頭「我沒事，姐姐我去給你請大夫。」
蘇寒心中彷彿如釋重負，回頭看著青團和葯，下意識的把葯倒進青團上，呲的一聲青團瞬間變成灰黑色。
蘇寒美麗的臉上溢出一種苦澀的笑意，他終是容不得我。
新月散發出冷冽的氣息，池水在幽暗的環境下，顯得深邃而寧靜。
中軍大帳中蘇寒一撩帳簾走進去，看著案台後面看書的男子，平淡無奇的臉上卻在那眉目中透著平和安靜。
蘇寒腳下曳著淡粉色的長裙，緩步往前走，嘴中清凌凌的道「營帳里的茶，車夫給的水，我的葯，劉大人如此大費周折對付小女子，蘇子清有些受寵若驚。」
劉備抬頭看著眼前傾城無雙的女子，細碎的月光投進營帳，覆上她眉間眼底，冰冷傲然，一時竟忘了說什麼。
「怎麼大人不該給子清一個理由嗎？」蘇寒道。
蘇寒不知道自己到底中了什麼毒，但她知道是青團引發了她潛在內髒的毒，腦中那條混沌的線猛然清晰起來，葯，水，甜味，還有一個人劉備。
蘇寒自嘲的笑了起來，在荊州自己步步為營，周旋小心，卻沒料到敗在劉備手中，一子錯步步錯。
劉備眼中的凌厲一閃而過，渾身透著一抹決斷的利刃破水裂冰道「劉某一路走來小心謹慎，只是為了天下大義，不敢讓大漢江山在我手下冒一點險，蘇姑娘我本不想傷害你，如今留你不得。」
「好一個天下大義，連著理由都冠冕堂皇，彷彿我這妖孽不死都不行了。」蘇寒微微牽動怒氣，一陣劇烈的咳嗽，廣袖掩口，一片猩紅。
「蘇姑娘不必逞強了，你的毒已經深入五臟六腑，世上無葯可醫。」劉備漠然道。
蘇寒微微挑眉道「大人難道不怕我告訴孔明嗎？」
「姑娘不會的。」劉備毫不猶疑的道。
果然是非常之人，蘇寒忍不住翹起嘴角「大人果然心思過人。」
劉備語氣漸生凌厲「不管姑娘信不信，劉某做的一切都不是為了自己。」
蘇寒抬眸間正與劉備對視，四周連蟲鳴的聲音都沒有。越發顯出四周的靜。
半晌蘇寒美異的眼眸一片清湛的水色，浮光微亮，淺淺的道「我信。」她信他胸中有大漢，信他胸中有百姓，更信他是明主。
劉備一怔，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蘇寒。
「我的毒怕是半日都掩蓋不下去了。」蘇寒嘴裡滿是苦澀，眼瞼半合道「若是我今夜就此離去，劉大人可否答應我善待孔明。」
劉備點點頭「孔明是絕世之才，正如在下邳我答應你的，我必善待他。」
「這便好。」蘇寒又咳嗽幾聲，嘴角留下一點血絲，宛若一點硃砂，妖冶人心。
劉備似是有些看不透眼前的女子，如此空靈絕美的女子，她可以在波譎雲詭戰場上，翻手雲覆手雨，她可以在荊州之上，巧言如簧。
她聰慧絕頂卻有時固執的愚頑。不肯放棄，她到底是何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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