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8章 悲劇

城南。

老瞎子牽著小瞎子朝著皇宮走去，小瞎子似乎聽到四周的喊殺之聲，可這喊殺之聲的背後又格外的寂靜，讓他心中有些害怕，腳上不由得一個踉蹌，絆了一下。

老瞎子對他破口大罵。

小瞎子不言不語，只是抬頭看天。

天上轟的一聲掉下來一個巨大的身影，白猿背上的一禪看著老瞎子，哈哈大笑，笑聲肆無忌憚的嘲諷，完全不像個和尚。

「老臭蟲，這麼多年沒見，膽子變大不少啊。」

老瞎子怔怔的看著前方，彷彿根本沒有瞎一般，片刻后，他怪叫道：「申屠小兒！你居然還沒死！」

「哈哈，老夫還早得很！」

兩人只是隻言片語，便不需再多交流。

老瞎子一瞬間化作一道光飛遁而出，留在原地一身破爛道袍，而後天空出現了一條數十丈大小的蟠龍，盤踞高空。

只是這蟠龍雖然身軀龐大，乍一看氣勢不凡，可是身上鱗片灰白無光，那碩大的龍頭上，更是失去了雙眼，暗淡無神。

瞧著蒼老無比。

可即便如此，那也是真龍。

恐怖的威壓朝著一禪涌去，天空中本就稀稀拉拉的小雨徒然變大，那淺薄的雲層在這一刻變得厚重而陰鬱，黑壓壓的一片，彷彿陰沉的能滴出墨來。

轟隆隆。

雷電翻騰於烏雲之間。

蟠龍巨大的腦袋從雲層中探出，發出一聲龍吼，對著一禪道：「死！」

一禪放聲大笑，氣勢豪邁至極，哪像一個僧人？

他輕拍坐下白猿，高高躍起，渾身氣勢勃發，那本來枯瘦的身軀，更是一瞬間迎風暴漲，化作十餘丈大小，在半空之中凌空一踏，只聽得一聲猶如雷鳴般的爆響過後，整個人便消失在了原地，瞬間出現在那蟠龍身前。

一禪一把向前探去，天空中雷電滾滾，那威勢無匹的雷電一瞬間朝著一禪的手臂轟擊而去，密密麻麻不知有幾千道，可是一禪恍若未覺，那雷電打在他的手臂之上，便如同撓痒痒一般。

他一把擒住了蟠龍的脖子。

蟠龍頓時尖吼起來，老瞎子失聲怪叫道：「怎麼可能！」

「就你這沒了氣運加成的小蟲，而今也敢在這裡興風作浪，一身鱗甲比老夫的袈裟都破，見了老夫還敢不逃？蠢貨，你的前秦早就沒了！」

沒了氣運加持的真龍，老瞎子實力不知道降了多少個檔次，可即便如此，他也還是真龍，還有一般通天無可匹敵的實力。

只是他碰到了一禪。

那巨大的臂膀猶如山嶽一般穩定，擒住蟠龍之後，猶如便暴喝一聲，來回甩動、拉車，彷彿手中的真龍只是一條蟲。

一禪在天上，猶如鄉間玩蛇的少年一般，將手中的蟠龍來回的揉搓。

…………

太平痴痴的看著一旁拉著她御空飛行的裴柏，感覺眼前的這個人是那般的陌生。

「你，你怎麼認識一禪大師……」

「很久前便認識了，我年幼時，一禪大師救過我。」裴柏平靜道。

「那你……」太平忽地想到了什麼，大笑流淚，「可笑我還以為你是那周帝派來的，還以為你對我……」

她沒在說什麼，忽地尖叫罵道：「放我下去！」

裴柏欲言又止，最終嘆一口氣，鬆開了手。

二人已至皇宮上空，太平直接落地，看到了站在殿前的周帝，眼中露出驚異，直接跑去了殿內，看見了三人的屍首之後，哈哈大笑。

她癲狂笑著跑出了皇宮，跑到周帝身前，指著周帝笑著，眼淚都笑出來了，更是笑的站不住身子，笑的花枝亂顫。

周帝靜靜的看著她，不作言語。

「皇帝哥哥，你的兒子都死了，你就你點兒也不傷心，不難過嗎？」太平笑著尖叫道。

周帝瞥了她一眼，看向了走過來的裴柏，裴柏默默無語，嘆息一聲，跪下請罪。

「你來做什麼。」周帝冷聲道。

太平又是大笑，她流著淚，指著周帝道：「我來看看你啊，皇帝哥哥，你不會真的想做一個孤家寡人吧？」

「看夠了也鬧夠了，就回去吧。」周帝眼神凌厲的看了她一眼，而後閉目暗嘆一聲，平靜道。

看著周帝這一副平靜模樣，太平沒由來的怒火衝天，她指著周帝大聲喝罵。

「兩個兒子橫屍當場，你就一點兒也不心痛，你就是個沒心肝的！你眼裡就只有你的皇位嗎！」

「也是，若不是如此，當年承和又怎麼會被你逼瘋，被你逼的發瘋了一樣，沒日沒夜的去查閱那些案卷，去一門兒心思想著南下，然後死在別人手上！」

「你兒子死了也就算了，你為什麼要害我的孩子！」

「我不想嫁給那姓薛的！你想方設法的拆散我跟柳十一！害死我跟他還在腹中的孩兒……嗚嗚……」

「……你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做……」

「我聽你的話，我嫁了，可你為什麼還要害死我的丈夫……」

「我背著他的屍首求你，可你見都不肯見我一面……又狠心奪走我跟他孩子的性命……」

「現在好了，你的兒子也死了……哈哈哈哈，姬發，你沒想到吧，你也有今天！我告訴你，這就是報應！報……嗚嗚……」

太平說的淚如雨下，她無比的激動，她精心盤好的頭髮亂了，金枝玉釵也斜跨著，她滿臉的淚痕，淚水混著那些妝粉在臉上混跡成一團，似瘋子一樣。

她確實瘋了。

她就站在周帝身前指手畫腳的罵著，呵斥著，哭訴著，彷彿這麼多年的壓抑終於有這一日能爆發。

那些壓抑讓她形若瘋癲，讓她無數個日日夜夜不能入眠，讓她每一次夢回午夜，便能聽到她孩子的哭喊，丈夫的慘叫。

她已經全然不顧，不顧眼前這個男人的威勢與威名，只想一朝傾述這麼多年來壓抑在心中的怒火和怨懟。

她只想發泄，發泄完心中藏著的一切，儘可能的譏諷眼前的這個男人，讓他感受到他的失敗，讓他也感受到自己的痛苦。

可她眼前的周帝無動於衷。

她失望了，也絕望了。

她掏出匕首，朝著周帝狠狠的刺去，周帝沒有阻攔，只是靜靜的看著她。

噗呲。

匕首刺入胸口，殷紅的血液流出，侵染了那一身明黃的衣裳。

周帝仍舊無動於衷，甚至都未曾看她，只是盯著天空。

太平看著這一幕，忽然驚醒，忽然又瘋癲，她似乎害怕，下意識的後撤了一步，跌倒在地上，而後又明白了自己到底做了什麼，指著周帝哈哈大笑。

「哈哈哈……你要死了！」

周帝終於低頭，也終於開口。

「你是朕唯一的妹妹，所以朕想把一切好的都留給你。」

「柳十一再好，他的身份也不能當外戚，桃山不能，他更不能，所以你倆在一起不會有好結果。」

「薛候謀逆，害死了承和，他不能活，他的孩子自然也不能活。」

「你做的這一切，朕都不怪你，回去吧。」

周帝終於開口解釋。

太平聽完，怔立在那裡，嗚嗚的哭著。

她昏死過去。

裴柏嘆息一聲，走上前去將她抱起來，周帝看著他，揮了揮手。

裴柏欲言又止。

一禪這時候落地，手中還擒著一條小龍，彷彿捏著一條蛇一樣，走到周帝身前，目光複雜的看著眼前這一幕，念了一聲佛號。

「這算是老衲的賠禮了，陛下可否放她離開玉京。」

周帝瞧了一眼地上半死不活的蟠龍，點點頭，道：「申伯伯是否也有話要與朕說。」

一禪搖了搖頭，道：「老衲已老，早已不是申屠，是一禪，我的那些恩怨，都是與先帝的，與你無關。」

周帝點點頭，道：「大師自可帶他們二人離去。」

一禪也有些憂慮的看著天空，周帝揮揮手，他嘆息一聲，又唱了一聲佛號，帶著二人離去。

都走了。

周帝還站在那裡。

這時候，兩道略顯佝僂的身影出現。

遠方的天空，也有兩道身影出現。

曹生和老黃走到殿前的台階上站定，曹生回頭看向周帝，嘆息了一聲道：「本來還有些事情想問陛下。」

「打完再問吧。」老黃道。

周帝看向二老略顯佝僂的背影，仍舊不言不語，可是眼中卻露出了一絲安心。

遠方，兩道人影須臾即至。

東春來站在皇城前，目光複雜的看著這一切，神色痴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