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公里的思念（6）消失在風裡的聲音

周末，沐曦和尹晨早早地去了醫院，今天陳莫的精神很好。雖然他無法自己站起來了，雖然他無法清楚的說話了，雖然他更加消瘦了，雖然他——即將離開、、、

「晨、曦，你們今天怎麼這麼早就來了？該不是想我了吧，呵呵！」他還是那樣陽光帥氣，一點也不會因為病痛的折磨而消減半分。

「今天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尹晨笑著走上前去，從柜子里翻出一件厚實的外套。

「誒！！」沐曦驚嘆一聲，想著「難道陳莫還不知道今天的事？」看著一臉幸福的笑，沐曦就沒有擅自再說些什麼。

「去哪兒啊？」陳莫看著幫自己披上厚厚外套的尹晨，那笑容一刻也沒有消散過。

「去了就知道了」尹晨沒有說太多。

兩個人推著陳莫出了院，直接去了那個樹林。那裡已經圍了重重的人，看上去都是非常興奮的。沐曦仔細一聽，原來是某位很有名氣的小提琴家將在這裡表演。

等到演奏到了中段的時候，一直張望著的沐曦看見沈夜和沈月兩人，沐曦叫了一聲夜，示意讓他們過來。可剛剛踏出兩步，沈月就定住了，她微微眯了下眼看著住在輪椅上的人，垂下了眼睛，突然轉身跑了。

「月！」沈夜看看跑開的沈月，又看看對面的三人，然後向沈月追了上去。

看見離開的人，陳莫一急，用手撐了撐扶手，可是他使盡全力也無法站起來。見狀，尹晨和沐曦伸手將他攬起來，讓他可以站立著，雖然他的腳是無力的。他的眼神是焦急的，是渴望的，更是擔心的。遠遠地張望著。

站在人群的最後面，陳莫靠著沐曦和尹晨的支撐艱難地站著。可是，等了很久很久，一直不見沈月的出現，越來越多的人現在越來越少。看著漸漸散去的人，陳莫感覺更是無力了。一時間他倒下了，倒在寥寥無幾的人群里。風吹得更猛了，「呼呼」而過，帶著樹葉一起淹沒了呼喊陳莫的聲音。

尹晨和沐曦驚慌失措地把人送回醫院，看著被醫生匆忙推進病房的陳莫，尹晨緊握的拳頭被狠狠地砸在牆上，身子也在不停的顫抖著，他陷入了無盡的自責中。

「晨~」沐曦輕輕扶了一下尹晨的手臂，想要安慰卻不知道說些什麼，只是靜靜地站在他身邊，搭著他的手臂看著他。

「晨，你朋友沒事吧？」一個眉青目秀的女人站了過來，她就是剛剛在那邊演奏的小提琴演奏家。「沒能幫上忙，真的很抱歉！」

「沒有，你已經幫了很大的忙了，都怪我，都只是我一、、、」尹晨有些哽咽了，話到喉結出又被眼回去了。看著他那麼痛苦，沐曦不由一陣心酸。

許久后，醫生出來了，臉上很是沉。尹晨一把拉住醫生的胳膊，眼睛定定的看著對方。

「他的情況不好，病情在急劇惡化，這樣下去的話、、、」醫生搖著頭，顯得很無能為力。遠處，陳莫的父親走了過來，他看起來比上次見到的時候蒼老了許多。

「對不起——」尹晨深埋著頭對陳莫的父親道歉，緊握的拳頭裡冒出來鮮艷的紅色，是指甲插入肉里的痛引出的紅色。

院長走了過來，扶起尹晨，溫和地說道：「不要這樣，這孩子看見會不高興的。」他淺淺地笑了笑，「你已經為他做了很多事了，莫兒今生有你這個朋友，我想他已經很滿足了。」

「對不起——」出來道歉，這時的尹晨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再說的了。憋了許久的眼淚此時一瀉而出，臉頰上閃著晶瑩的光澤。

「院長，少爺要見他這兩位朋友。」一個護士出來，對著院長站站地說道。院長淡淡地點點頭，轉過來對著尹晨和沐曦，眼裡露出一絲哀傷：「進去吧，多陪陪他，就讓、、、」他沒有說完，只是揮了一下手，示意讓兩人進去。

陳莫躺在床上，臉上卻掛著滿足的微笑，尹晨卻十分自責和愧疚，他沒有想到會是這樣，「對不起——」他只能這樣一直道歉下去。

「不、要、這樣」陳莫微微搖了搖頭，還是笑著，卻是帶有一點點幸福的笑容，「能、再次、看到、她，我、已經、很幸、福了，謝謝！」陳莫伸過手握住尹晨的手，「真的、不用、這樣，你、知道、的，我還、有、一件事、需要、你們、幫、我。」陳莫收攏了笑，嚴肅地看在兩個人。

「什麼事？」沐曦蹲了下來，望著前面的人，沒有流淚，眼睛卻紅得厲害。

「為、我辦、一個、送、別會」

「什麼？」尹晨睜大了眼睛。

「不、要、擔心，我、只是、想要、再、看看、那些、許、久不見的、朋友，這、不是、一件難辦、的事吧！如、果、你拒絕，我、就真的、會、不高興、了！再說，我、看你、也、沒那個、膽子、敢、忤逆、本少爺吧！」說完，他露出淺淺的壞壞的笑。

尹晨閉眼定了定神，理了一下情緒，也對眼前的人笑了笑，「小子還敢這樣說！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好了，今天、你們、都、陪了、我這、么久、了，我、想、你們、也、累了，回、去吧！」

「我再呆一會兒！」尹晨不願走。

「行了，不、要、不聽我的，叫、你走、就得、走，要留、的話、就曦、再留、一下吧！你、不會、不願意、把、他一個人、留、下吧！」說完，陳莫向尹晨揮了揮手，「去吧，好好、安排、一、下、我、交代、的、事！」說完，硬是要讓他離開，尹晨只好留下沐曦，一個人先出去。

陳莫把沐曦拉到身邊坐下，看著他笑著說：「人、有的、時候，有、些事情、越是、想、忘記，就會、記得、越牢。當、有些、東西、無法得、到時，惟一、能、做的，就是、不、要忘記。我們、要、學會、珍惜、我們生活的、每一天，因、為，這、每一天的、開始，都、將是、我們余、下生命、之中的、第一天，即、便是、我、即將死去。」

「喂——」沐曦看著陳莫，不由心裡揪了起來，「別再說些有的沒的」

「呵呵，如、果、能再、看看、訣別、崖，就、好了、、、」陳莫微微眯起眼，像是在想象著些什麼。

「什麼崖？」沐曦像是沒有挺清楚。

「沒事！曦，我、還有、最後一件、事、需要、你、幫忙。」

沐曦看著眼前這個努力讓自己挺清楚自己所說的話的人，心裡像被刀刮一樣難受，為什麼這樣一個陽光的人會遭遇這般折磨。他知道，在這世上，往往都是事情在改變著人類，而人卻改變不了事情。對著這個人，想要把他從病魔手中拉回來，可他無能無力。

回到家，在暗暗的房間里，沐曦有些找不到方向了，他摸索著，他不知道下一個要去的是哪裡。一不小心，他跌倒在地上，躺在冰涼的地上，他無力再站起來了。就這樣靜靜地，不知道有沒有睡著，不過一點也沒能阻止第二天升起的太陽，儘管它光芒四射，卻怎麼也照不進這些人的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