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明台斬虎入九州 第六十五章 老卒

第一卷 明台斬虎入九州 第六十五章 老卒

一連幾日的陰霾,終於看到艷陽高照,沒有想像中的溫暖,彷彿比前幾日又冷了一些,都說下雪不冷化雪冷,一股子北風吹過,庄秋坐在車轅之上打了一個哆嗦。

今日君良三人起了一個大早,想在天黑之前趕到咸陽,出來這麼長的時間,君良心中也是有些歸家心切,早早的眺望着咸陽的方向,函谷關就在前方不遠,駕着車半柱香就可到達。

「白姑娘你回到咸陽有什麼打算嗎?不如先住在我家吧!就是之前的將軍府,現在被王上賜給我了,西院一直空着,老管家特意每日都會打掃,看得出來他對白家很是忠心。」

君良打趣地說道,亦是關心,畢竟現在的秦國,白輕語屬於無家可歸,家中也被君良佔據,為了化解回國后尷尬,所以不如提前說明,邀請白輕語入住將軍府,反正那麼大的院子,多住上幾個人也無妨。

「謝謝,那我就卻之不恭了,你也不要覺得不好意思,我早晚是要嫁與王上,家中無人,賞賜給你的就是你的,以後也與我無關。」

白輕語聲音很是鎮定,聽不出悲喜。

「良哥你家真的那麼大啊?回去給我挑個好房間啊,我從小到大還沒住過將軍府呢!」

庄秋在一旁厚著臉皮說道,臉上十分嚮往。

「你一個護院,要求還不少,回去你自己挑唄!那麼多空房子,想住那裏住那裏,不過東邊的小院你就別想了,我兄弟在哪住,不知過去這麼長時間,他的傷勢好了沒有!」

君良看着庄秋,忽然想起趙武蘇來,兩人性格差不多,二人在一起想必也是熱鬧。

「良哥你還有兄弟啊?怎麼從未聽你提起過啊?」

庄秋一臉不解,上次不是說自小孤苦一人嗎!

「唉!是我和真武在趙國時遇到的,本是軍神趙括的三公子,我跟真武從趙國逃亡的時候,小蘇子沒少幫忙,可惜趙國新王登基,趙括一家被問斬,也是我秦國的密探從趙國把他救出,可是也只能救出他一人,全家全部死於趙國王室的刀下,就連我秦國的密探也是全部為救他而死,趙國對於軍神的後人,可是很是看中啊!」

君良嘆息的說到,趙武蘇性格自那之後,也是變得不在像之前那樣樂觀,看得出來,他一直在壓抑著心中的仇恨,若有一天小蘇子得勢,恐怕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覆滅趙國。

「趙括軍功太大,趙國王室一直都是勾心鬥角,更不會放任趙括這位趙國的,千秋功臣,管燕雀算不上什麼人物,徒有虛名而已,只能看一國,看不得天下!」

馬車裏白輕語淡淡的說出一句,引的君良和庄秋沉思。

「這麼說,下令處死趙括一家的並不是,那位新登基的王上,而是丞相管燕雀?」

君良遲疑了一會兒,向著白輕語問道。

「是與不是先不說,可趙王剛剛登基,地位尚且不穩固,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拉攏,而是大開殺戒,這裏面本就有些問題,同是社稷之臣,趙括被處死,管燕雀被留用,這就講不通,不管趙括功勞再大,現在的天下八國鼎足而立,只靠着一個管燕雀,趙國之後的路難了!」

白輕語輕聲說道,稍微沉思了片刻又道:「而且,管燕雀自來與趙括不和,主張停戰,可這天下也不是他說能停戰就可以停戰的,連橫之術只是一時,現在管燕雀又主張與魏國交好,結為同盟之國,連橫魏國共同抵抗北面秦國,南邊楚國,想靠着連橫之術,休戰止戈,休養生息,這本就是示弱之法。」

「若是我猜想的沒錯,這是管燕雀的計謀,殺死趙括,與魏國謀和,魏國見趙國軍神已死,自然不會有疑心,肯定相信趙國的建議,若是趙括不死,魏國肯定不會與趙國同心,畢竟就算魏國的武卒在精悍,也不能和那位百戰百勝的,軍神趙括相比。現在只是猜想,具體事宜還需要時間來證明!」

白輕語說完,君良和庄秋眼睛睜的大大的,就連已經到了函谷關口,都沒有注意!

「之前只覺得白姑娘是位女子,雖出自白將軍的府中,卻從未多想,可現在聽得姑娘一言,可真是視為天人,白姑娘的見識遠在我等之上!」

君良毫不客氣的讚美着,太出乎意料了,這是個大才啊,怪不得秦真武要讓他一定,要把白輕語接回秦國,後宮有着這麼一位主子在,很多問題都會迎刃而解。

三人重新坐定,前方已經是函谷關,的城門,一排排的軍士站在入關處,檢查的更仔細了,甚至有不少商人都被拒之關外,秦國現在正是大戰在即,害怕他國間客混進秦國,君良沒有排在長長的隊伍後面,而是直接駕車駛向城門口,周圍排著隊的人紛紛矚目觀看,心裏想着,也不知誰家的少爺,硬闖函谷關,都在等著看君良的笑話。

可是他們想像中的畫面,沒有出現,也沒有軍士把駕着馬車的,那兩個狂妄的小子,轟出函谷關外,在君良從腰中掏出一塊小牌子的時候,檢查的軍卒看完,便拱手放行,恭敬地像是看到了貴人一般。

君良剛剛拿出的正是,秦真武給他的令牌,上次在咸陽城中用過,去刑部大牢,或是調動城中的軍隊,都是很好用,君良也就忘記還給秦真武,這不剛剛就派上用場了嗎,不然只靠着嘴皮子跟軍卒解釋,還不被轟出去!

進了函谷關,小城內沒有了往日的熱鬧,商鋪大多關着門,街邊小販也是少了許多,現在還在叫賣的,肯定都是老秦人,秦人自古苦寒,百十年來什麼陣仗沒有見過,一場還未打起來的戰爭,就把那些其他國家的商賈嚇跑了,可秦人從不在乎。

街邊販賣燒餅的秦人老劉,不屑的看着那些,收拾東西準備出城避難的商賈,手中活計依然不停,一口倒扣在火爐上的鐵鍋里,烤著幾個紅彤彤的燒餅,這東西也是手藝活,曾幾何時老劉在軍中也曾為大家做過幾次,只不過太麻煩,後來哪怕是再有人要求,老劉都不做了,現在為了生計只能重操舊業。

老劉腿上有傷,熟悉的鄉鄰都叫他劉瘸子,這還是早年隨着秦軍,在抗擊匈奴的時候留下的,哪會老劉也是軍中悍卒!一桿長矛也曾是白將軍親自傳授的,那還是為了獎勵他,在一戰之中抓獲了匈奴頭領,那時的老劉也曾經風光過,回鄉的時候也曾受到,鄉親們夾道歡迎,秦人尚武,軍中猛士一直都是秦人,崇拜的對象。

後來北境雪山一戰,老劉一人連殺數十匈奴蠻子,可是右腿也被冷箭刺傷,傷勢倒是沒什麼大礙,可是北境那寒冷的天氣,卻把右腿凍了個通透,軍中醫官說,以後這條腿就是個廢腿了,但就如那樣,老劉依然是非常自豪,這一輩子那也值了,死在自己手上的匈奴蠻子,沒有五十也有三四十人,回到老家對後世兒孫也能吹噓一下。

可是真的回到家鄉的時候,卻發現自己使慣了長矛,拿起鋤地的鋤頭,怎麼也不像樣,也就是當年王上給的封賞多一些,不然那幾年老劉還真不知道怎麼生存,丟棄了長矛,再次干回自己的老本行,做燒餅也是不錯的,一天也能掙上不少銅板,雖說不像以往自己那些軍中同僚那樣的富裕,但是養活一家也綽綽有餘。

現在的老劉已經是六十歲的高齡了,自己當年拎着長矛在戰場上飲血的畫面,依然時不時的出現在夢中,醒來喝上一碗烈酒,這已經是常態,直到前些日子,自己家的唯一男丁,非要去參軍,老劉是百般阻撓,沒有人會比老劉知道戰場上。是怎麼回事了,刀劍無眼啊,自己四十歲時好不容易有了孩子,如今六十歲高齡,不想白髮送黑髮,可是沒用啊!兒子可說了,男兒誓死報效祖國,蠻夷壓境,欺我秦人,我輩中人自當趕赴戰場。

老劉在街角處腦中回想着,自己的兒子參軍之前的樣子,跟自己當年真像啊!意氣風發,可是卻沒老子當年魁梧了些,索性不去管了,秦人苦,前兩年老劉也有拖着自己的瘸腿,趕赴平陽關的想法,無奈身子卻病倒在床,想去卻去不成了,白將軍單馬入敵陣,何等的風采啊!自己應當追隨才好啊,可惜這副身軀,苟延殘喘,只能期盼著自家孩兒,能多殺些蠻子!

老劉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狗子可要像老子一樣啊,別被那些蠻夷傷到了!」說完聽到馬車的聲音,這幾日生意不好做了,燒餅也是買的人越來越少,老劉聽着聲音望去,兩個跟自己家小子差不多年齡的男子,駕着車正向著自己的燒餅攤子趕來,老劉吆喝了幾句,也不知道人家是不是過來買燒餅的,先吆喝住再說。

來的人正是君良和庄秋,一上午的時間,沒有吃東西,現在肚子咕咕叫,天氣又有些寒冷,君良和庄秋自然是不懼的,可是車裏的白輕語畢竟不像君良和庄秋一樣,身子骨能抗。

「老人家,燒餅怎麼賣啊?」

君良從車轅之上跳了下來問道。

「五個銅板,小公子要幾個啊?」

老劉看着君良,本身三個銅板的燒餅,要到了五個銅板,不是老劉貪心,而是現在的行情,跟以往不同,漲價是必要的。

「給我包十個吧!路上吃!不用找了。」

君良扔給老劉一塊碎銀子,便不再說話。

「好嘞,您等會啊,一會就好。」

老劉心底喜笑顏開,看着眼前這位不知道是誰家的公子,花錢大手大腳,這一塊碎銀子可是能買上五十個燒餅了,要是自家的孩子,老劉免不得一頓斥責。

「小公子這是要去哪兒啊?」

老劉邊活着面,邊向君良問道。

「咸陽。」

君良微笑着回答道。

「咸陽啊!那可是要趕緊趕路了,現在這天短了,說黑就黑,天黑之前趕到最好,不瞞公子說,當年老劉也曾經去過咸陽,而且還曾在將軍府上飲過酒的。路途也熟悉了些,這幾年腿腳不利索,就再也沒去過,現在的咸陽城,怎麼樣,有沒有什麼變化?」

老劉懷念的說到。

君良聽到老劉曾經還去過將軍府,有些詫異的說道:「您以前也入過軍伍?」

「那是自然,秦人像我這個歲數的,大多都參過軍,當年老劉我也曾在北境之上,斬殺匈奴蠻子無數,可惜被冷箭扎到了腿,也是我倒霉,哈哈!」

老劉像是開玩笑一般,把自己的過往當成笑話來說。

君良聽完,向後倒退一步,躬身一禮道:「原來是前輩,在下失禮了!」

「哎呦!小公子這是為何,都是過去了,現在我就是個賣燒餅的老頭子,可擔當不起小公子的大禮。」

老劉看到君良躬身施禮,急忙想跑過去攙扶一下,可是行動不便,雙手滿是麵粉,一時間愣在了當場。

「您是軍中前輩,受的受的。」

君良起身微笑道,毫不在意。

「唉!都是過往雲煙了,當年的同胞兄弟們,也就剩下我這個老頭子還苟活於世,小公子不要見笑,聽你的口音不像是秦國人啊,為何要去咸陽?」

老劉開口問道。

「有些事情,去拜訪一下長輩。」

君良簡單的說了一下,沒有透露自己是在秦國任職的事。

「唉,現在的北境之上,戰事恐怕又要爆發,小王上才剛剛回國,就遇到這種多年不見到一次的事情,小公子去北邊的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老劉嘆了一口氣,彷彿是在擔心秦國的未來。

「哈哈,無妨,老人家,你對這次匈奴蠻子,和秦軍怎麼看?」

君良笑呵呵的跟着老劉聊著天。

「我這一個老頭能怎麼看,要我說啊,這匈奴人,放着騎兵的優勢不用,偏偏要和我秦軍正面對峙,我秦軍贏得面還是比較大的,可是秦軍又是幾年沒經過大仗了,軍伍之中大多都是毛頭小子,也難說,看統領怎麼樣吧!」

老劉把最後一個燒餅貼到,倒在火爐上的鐵鍋內,轉身對着君良說道。

「此言何意?」

君良有些不理解的問道。

「當年我參軍的時候,軍伍之上也都是,沒經歷過戰爭洗禮的毛頭小子,可當年的白將軍那可是百年不遇的,軍中統帥,雖說匈奴人多,可是在白將軍的帶領之下,匈奴蠻子鎩羽而歸,留在玉門關二十萬匈奴屍體,一時間匈奴人失去再戰的本錢,你是不知道,匈奴蠻子看似蠻橫無比,力大無窮,馬上更是厲害,可他們的軍隊都是由草原上多個部落組成的,沒有規矩,更無軍律,三十萬大軍就是他們能聚集的最大人數,也是常備軍隊,當年一場戰爭,雖說我秦軍也是死傷慘重,但是若在來一場大戰,我秦軍還是能打的起,可匈奴人就不一樣了,吃掉他二十萬軍隊,他們就得龜縮回老巢,這都四十年了,方才元氣恢復,這又急不可耐的要與我秦國再來一場戰役,勝負難料啊!」

老劉皺着眉頭,緩緩分析道。

「您曾經還跟白將軍,並肩作戰過?」

君良有些詫異,眼前的這位還真是一位前輩啊!

「哈哈,說出來不怕你笑話,老頭子的槍法還是白將軍親自教給我的,兩年前若不是卧病在床,平陽關一戰當有我,可惜白將軍那樣的一位人,戰死在那裏,七國欺我太甚!」

老劉說的很是豪邁,君良也看得出來老劉眼中那種眼神,他曾經在羽林軍中看到過不少的,這樣的眼神。

「不瞞老人家說,車內坐着的正是,白將軍的後人,我亦是咱們秦國的軍卒!」

君良不加掩飾地說道,對這樣的一位老人若還有欺瞞,那便說不過去了。

「當真?我記得兩年前,白將軍和其三子不是全都,戰死在平陽關了嗎?」

老劉有些懷疑眼前的這個年輕人說的話。

還沒等君良開口,白輕語從車上緩緩走下,來到老劉近前,躬身一禮。

「拜見前輩,白不悔正是家父!」

白輕語說完,便看到老劉吃驚的眼神。

「像!太像了!白將軍當年年輕時,也是這幅模樣,只是您俊美了一些。」

老劉熱淚縱橫,看着眼前的這位自己曾經的,將軍之後人,有些激動。

「家父生前曾經說過,他這輩子最對不起的就是您這些,曾經並肩作戰的沙場老兄弟,只是秦國軍法嚴明,無法為您們謀求後路,還望劉叔叔不要怪罪!」

白輕語輕聲的說到,秦人尚武,但是卻對這些退下來的老兵,無人問津,發下一些補助便草草了事,這也是當年商君之法的弊端,商君重農,這些年王上一直保留商君之法,秦國的國力充足了不少,可是不管什麼律法,都是有弊端的,商君之名特別是在死後,更是有人把他的律法奉為正道,若是商君在世也許能看到這些弊端,轉而改掉,但現在若有人想改,必定受萬人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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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劍走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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