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長痛不如短痛

蘇錦田蠕唇不再說話。

就算是親大哥，可也是兩個世界的人。

他、他也不敢見啊！

蘇旺家聞言，身體更是軟得厲害。他怔怔地望著天，許久，閉上雙眼，渾濁老眼裡滾出兩行淚水。

就連蘇陳氏也是癱倒在地，一邊捶著胸口，一邊哭喊我的兒。

蘇石頭和蘇蓮娣兩人也是哭成了淚人。

如意看得心疼不已，趕緊勸道：「三叔三嬸兒，你們還是先帶爺奶回去吧，讓他們好好休息一下。我怕他們年紀大了，經受不起這個刺激，萬一受不住病倒了可怎麼好？你們好好勸勸，我還得照顧我娘和弟妹，實在是騰不開身。」

「哎。」

蘇錦田應了聲，和隱形人一樣的趙素梅，攙著蘇旺家和蘇陳氏走了。

蘇錦華和陳春花兩人也一瘸一拐的跟在後面。

來鬧事的村民，和看熱鬧的人也都很快鳥獸散盡。

「大姐……」

「姐……」

「先進去再說。」如意牽起弟妹就要進屋，走到台階處時，她的腳步頓住，偏頭看了眼自家院牆旁那顆碩大的梧桐樹。

是錯覺么？

她總覺得那裡有人在偷偷的窺視著她。

可仔細去看，除了茂密的枝杈，和濃密的大掌綠葉外，又什麼都沒有。

她驀然一怔。

難道是？

……

青山密林之間，小小的身影不疾不徐而行。眼帘微垂，眼神幽暗沉冷，眸光平視前方路面，似低頭在邊走邊沉思著什麼。

旁邊七尺高的青年邊走邊不停的念叨：「主子，剛剛那個小丫頭是發現我們了么？」

「真是太可怕的感知了，明明我們就隱藏的很好，她怎麼可能發現呢？」

「難不成她也練過武？可她才多大啊，就算她打娘胎里練起，也頂十多年的功力，怎麼可能會發現我們呢？」

「主子，你有沒有覺得奇怪啊，那丫頭看起來真不像個農家丫頭，你說她那麼多本事都是和誰學的啊？」

「難不成她也和主子一樣，有個隱藏的高手師父？」

「很有可能哎，主子，您說她的師父會是誰啊？會不會也是江湖中成名的人物，會不會現在也在桃花村……」

耳畔碎碎念的聲音不斷，洛雲深臉頰上的小肉肉都寫著糾結。

忍無可忍，他驀然停下腳步，磨著牙低聲道：「我有說你可以說話了？」

雲九愣了一下，癟著嘴巴嘀咕：「可主子您也沒說不能啊？這會兒都離開蘇家了，這裡又沒別人，主子，屬下還不能說話么？」

「你、說、呢？」

洛雲深睨著他，一字一頓地冷冷扔出三個字，眼裡的嫌棄不要太明顯。

叨叨了一路，雲九說得不口乾，他耳朵都得起了繭子。

雲九摸著腦袋，原地思索了好一會兒，也沒明白洛雲深的意思。心裡不由得糾結：主子這話到底是讓不讓他說話？

他覺得可以說，可主子的臉色好像不是這麼認為……

嚶嚶嚶，攤上了心思太深沉，說話總是說一半的主子，他也很心累啊！

「主子，你到底是讓我說還是不讓……」

「回去之後禁言十天！」不等雲九說完，洛雲深便忍無可忍地說出了懲罰。

掃了一眼雲九如喪考妣的神情，又警告道：「不許跟著我，也不許把我的行蹤、以及蘇如意的任何事告訴師父，若泄漏半個字，以後你都不用再跟著我。」

又軟又糯的聲音，卻是低沉至極的語氣。

雖只是個小娃娃，沒什麼氣勢，可那古井般深遂寒涼的眼神卻仿若寒潭，要把人心都吸進去一般。

「是，主子。」雲九心知主子真的動怒了，立刻立正站好，乖覺地大聲應道。

應聲完畢，他不敢再扯皮，行禮之後徑自回後山去領罰。

洛雲深看他身影消失，這才瀲了眸中的冷意，原本進山的腳步一轉，復又換成了來時的方向。

……

蘇家。

李鳳霞昏迷的時間並不長，如意施針后很快便醒了過來。醒來便與蓮娣石頭抱在一起哭，哭了許久也沒有停下來。

聽著三人嗚咽的哭聲，看著三人傷心難過的表情，如意心裡有些愧疚，還有些煩燥。

可事已至此，她要告訴他們真相么？

如意皺著眉。

心中第一次有些糾結。

娘親和弟妹與她不同，他們對蘇錦升是有感情的。

而對她來說，蘇錦升只是個完完全全的陌生人，所以她可以理智對待，看穿他的把戲，如此輕易將他摒棄。

讓娘親弟妹接受這個結果太難，也有些太殘忍。

可……

「如意，你告訴娘，這不是真的，對不對？」李鳳霞一雙眼睛哭腫，仍舊淚眼模糊，滿臉希翼的看著她。

如意沉默許久，嘆息著看李鳳霞：「娘覺得我在撒謊，是想繼續自欺欺人么？娘難道從來沒有想過，那個人或許永遠不會回來了？」

「不，不可能的……」李鳳霞纖弱的背脊一軟，淚流滾滾，瘋狂的搖頭：「只要一天沒找到你爹的屍體，他就有可能還活著，他一定會回來的，他答應過我的，他會回來。他不會騙我的，他一定會回來的……

「可他沒有回來。」

如意毫不留情擊碎李鳳霞的幻想，聲音冰冷中透著幾分殘忍：「娘，若他真的死了，那就是徹底回不來了，若他還沒死……」

李鳳霞驀然抬眸看她。

如意加重語氣：「若他沒死，這七年來卻毫無音信，只能證明是他不想回來了。娘，難道你從來就沒懷疑過？還是你也天真的以為他是有苦衷被什麼事拌住了？」

呵，說什麼遇到困境回不來，鬼才會相信。

這世上哪有那麼巧的事！

再說了，以蘇錦升的性格，若真是遇到了困難，就算拼了命也會想辦法捎信回來，讓家裡人去撈他救他。

如果不是死了，那就只能是他選擇了拋家棄子。

這種可能性非常大。

自小飢一頓飽一頓的流浪經歷，讓如意早就習慣凡事往最壞的方面想，這樣才能在意外發生時，不至於被打個措手不及。

可李鳳霞顯然不是這樣想的，她還是抱著那線希望：「這也是有可能的，如意，你爹他……」

「呵呵……」

如意諷笑出聲：「是有這個可能，但更可能的是他早就把我們忘了。他若還活著，若真的有心，就算回不來也會帶封信，捎個話回來，至少告訴我們他還活著還好好的。」

「可是什麼都沒有，隻言片語也無。」

「這些年他對娘許的諾還少么？娘，你摸著心口想想，他有哪件事做到了？」

「他只會讓我們忍著，受著，幫著他們欺負我們。若他真是為我們好，就不會讓我們受那些欺凌，更不會轉身就在外面裝著成謙謙君子的樣子。」

「他就是在騙我們，他就是個兩面三刀的小人勢利的偽君子！」

「我不相信娘真的一點都沒看出來，可你自欺欺人半輩子不夠，還要騙自己一輩子么？還是娘當真已經忘記，外公到底怎麼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