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鹽米道

張小五在東四十條的海運倉當苦力，娘子蹲在衚衕口給人縫補，老北京管這個職業叫縫窮，還有個老娘，在南城外戶部一個郎中家裡當老媽子。家裡還有一兒一女，大的八歲，小的六歲。

這樣的人家就是北京南城最底層的人家，一家人每日工作不停，收入也就剛剛能糊口，張小五當苦力賺得多些，活好的時候，比如通州的漕船到了，要進庫。或者朝廷有令要出庫糧食，一個月有三兩銀子。平時都在海運倉外蹲著，和其他苦力聊天，沒活時也打些零工。

一年到頭也攢不下二兩銀子，目前手裡有十幾兩銀子是多年省吃儉用從嘴裡摳出來的。這天抗了一天的米回家，累得兩眼發直，直往門框上撞，撞了幾次才進了門。進屋看到自己的母親正和自己的娘子正在低聲說著什麼，炕上還放著一小袋子大米。看著大概有一斗米左右，還有一小袋子鹽，大概有一斤左右。

「娘，出什麼事了嗎？怎麼捨得買白米，還是這麼好的白米」張小五心疼的說道，用手抓起一把，顆顆圓潤，晶瑩剔透，一點發霉和碎米都沒有，這是一等一的晚稻粳米啊。

這種米最少也要一兩銀子一擔，稍微市面上有點波動，比如漕船晚到，本地飢荒什麼的，價格能到二兩去。吃這種米的非富即貴，平時老百姓就是家裡有人生病，最多也就是買三年以上的陳米，還得是碎米，熬一點粥喝。就是這樣的碎米也要三錢銀子一擔。

明代說一石米，有精米糙米兩種，各地不同的大米品種也有差異。一石米根據磨米精細程度不同，大約在91-94KG之間。磨掉的谷糠越多，米越白重量越低。

特別是一石谷，比一石米輕得多。糧食產量都是計算谷而不是米。出糙率＝加工后糙米的重量/加工前稻穀的重量。出米率＝加工后大米的重量/加工前稻穀的重量。秈稻穀和秈糯稻穀的出糙率為71%～79%，粳稻穀和粳糯稻穀的出糙率為73%～81%，晚粳稻穀出糙率為70%～82%。

出米率一般是按58%計算的。《中國歷代糧食畝產研究》認為明代一石重153.5斤，一斤重594.6克。大概合今天91.27公斤。明代十升一斗，十斗一擔。一斗大概18.25斤。一升大概1.825斤。

「這個米是佘來的」老娘說道。

「娘啊，您這是借了高利貸了嗎」張小五嚇得靈魂出竅。

「你別怕，你聽我說，最近城裡來了一些傳道人，說是這世間將有大難，十人倒有九人要遭難，只有信了鹽米天尊的人才能獲得幫助，能夠享受低價的鹽米布匹，還有赤腳郎中給免費看病。如果信的好，虔誠之心被天尊看到，有機會被天尊選中，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全家人帶到樂土去，哪裡每家每戶都會按成年的人口每人分給百畝的水田。免除一切苛捐雜稅，除了給天尊上繳三成租，剩下的都歸自己，生病了有郎中免費治病給葯，孩子三歲上幼稚園、五歲上學堂，讀書不要錢，還免費發給筆墨紙硯。讀書有成通過考試，還能在樂土世界里當官光耀門楣。」

「我的娘啊，這些都是些斂財的神棍，這些年見得還少嗎，最後還不是讓我們奉獻財物，這些傳道人他們吃得花的還不是靠教徒供養。」張小五苦著臉，小心的勸著老太太。知道母親這是被忽悠的信了什麼。老娘在大戶人家當傭人，三五天才回來一次，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人拉下水，最怕的就是在這個，人要是信了啥，怎麼都勸不回來。

「不許你胡說，冒犯了天尊可是好玩的，你以為我真老糊塗了，老娘在這京里住了四十五年了，什麼花活沒見過，老娘這雙眼睛可是不揉沙子的。」老娘瞪了張小五一眼。然後又緩緩的說道：「開始我也不信，忙完了東家的活計，我也閑著沒事，和趙老婆子、王婆子就去聽他們的晚課，都是講的百姓為什麼窮，怎麼改變自己的處境，講的都是身邊的事兒，說的都是老百姓的話，句句都說道我的心裡去了。我就跟著修行，聽晚課、念經、背咒。忽然有一天，師傅說我虔誠，信的好，他夢到天尊有旨意，收我為五級門徒，賞我一個養家糊口的營生。」

張小五想到，到底還是來了，該讓老娘出財物了，不知道請一尊天尊要多少錢兩，每逢初一十五還要奉獻各種名目的供奉。想到自己累死累活才攢下不到二十兩的身家，向著給兒子娶一房媳婦，給姑娘添點還能說的過去的嫁妝，現在這一切似乎都要成為泡影了。

「師傅把我叫進後院，還有幾個和我一樣信的好的、虔誠的。師傅拿出一小袋子上等的粳米，說道為了普濟世人，這米按照750文千一擔給我，我以後可以私下在街坊鄰居里秘密的發展信徒，只要信的就可以850文錢賣給他每月最多一斗米。我是最低的弟子叫記名弟子，我在發展的就是普通信徒。」

「娘啊，這樣看來，還真不是騙子，這樣的米從來沒有低於一兩銀子一擔，皮錢足足要一千文。現在的行市要1180文左右。這要是拿到市場上賣掉，包賺每擔380文啊」

「那可不行，師傅說了，我只能每擔賺取100文錢，天尊只許我賺這麼多。信徒賣多少錢我不管。要不然天尊發怒，革除了我的弟子身份，我是一文錢也沒有賺了。有監察弟子抽查下邊情況，可是不敢亂來的」

「那也說的是，娘您只要多發展信徒，要是能把親戚朋友發動起來，每個人每月只能買一斗米，他們會人帶人來信，以圖多買米，至於怎麼分潤咱們就當不知道了。這樣大的利發展個幾百人都可能的。這樣豈不是，每月都能賣出幾十擔米，豈不是每月都有幾兩銀子的收入。這比我當苦力還賺得多啊。」

「而且師傅還說了，要是我能發展三百人的教眾，並且能管理好，我就能升一級，叫做入院弟子。這些教眾成立一個院子，我做掌院。院的名稱我自己來取。」

「娘啊，這入院弟子是不是有更大的好處了。」

「對啊，師傅說，入院弟子，天尊就會賞賜坯布的經營權，和糧食的規矩差不多，增加一個品種。再向上，還有登堂弟子，天尊賞賜食用油的經營權。再向上，還有入室弟子，天尊賞賜精鹽的銷售權。販私鹽是犯法的，師傅說這個只允許賣給信徒不得對外銷售，而且每人每月只能購買一兩。」

「娘啊，是不是只有這四級啊」

「聽師父說，上面還有一級，這一級叫關門弟子。」

「這一級有什麼賞賜」張小五紅著眼睛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