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人可畏將計就計 境堪憂欲謀成謀

楔子 人可畏將計就計 境堪憂欲謀成謀

()一張辦公桌的電腦前,武寧初打開了一份資料,將鍵盤向手邊挪近一些,剛準備要打字,忽地發現少了份材料,連忙跑出辦公室去取。

當她穿過一條走廊時,聽到兩個女子的聲音從牆角後傳來。

「那個武寧初,她的策劃書寫的就一定比我們好么?我看也不見得。憑什麼遲到早退都是她,一到加薪,她就偏偏加得比我們多?」

武寧初聽得微微一怔。那聲音對她來說相當熟悉,是辦公室一個同事,名字叫微微的。武寧初頓住了腳步,屏住了呼吸,凝神聽起來。

「微微,其實差個兩百多塊錢也沒什麼的。你還是把她的策劃書放回去,我看這麼做不太好。」

「你怎麼說這種喪氣話啊,我好不容易才把策劃書拷出來的,難道要浪費了這一次機會么?」

武寧初心裡一涼。恍惚中發了一會呆,轉身欲要繞道而行,怎知卻被下一陣的話語吸引得停住了腳。

「微微,等會大家演講的時候,你打算怎麼做呢?」

「我會在她演講前,搶先對組長說,是她拷貝了我的策劃書,你再在旁邊做個人證。這樣的一石二鳥之計怎樣?她就準備著收拾東西走人。」那女聲說著,得意地笑了起來。

武寧初躲在牆角后聽完,趁著兩人還未發現,立刻溜得無影無蹤了。她飛快地衝進廁所,一把將水龍頭的開關掀起,雙手捧起水,用力往臉上拍去。抬起頭來望著鏡中的自己時,雙眼微紅。

她小聲囁喏道:「武寧初,你不可以再這麼逃避下去,不要再蒙蔽你自己只當作不知道。這半年以來,她表面上是你的好友,私底下卻捏造過許多謊言。她團結過辦公室的同事來排擠你,她在背後不知怎麼誹謗你。你必須得反抗,因為你只要退一步,她會毫不客氣地再進一步……」

寧初又低下頭去,洗了洗臉,靜靜地凝望著鏡中的臉。沉默良久,她又重新整理了幾下衣領,卻似什麼也沒發生似的,走回了辦公室。

她凝視著桌前那份電腦列印出來的演講稿,心念一動……

……

不多久,一個同樣紅色制服,三十歲左右的女子走進辦公室,朗聲宣佈道:「現在去會議室。稍微準備一下,馬上就開始你們的演講。」

寧初捧起放著她演講稿的文件夾,隨著大流而走。忽地有人撞了撞她的手臂:「寧初,你今天的演講稿準備好了沒有啊?」

寧初抬眼,撞上了一個熟悉的笑容。不過她並沒有絲毫的好感,甚至,只有一陣厭惡,因為那個笑容的主人,正是剛才在背後議論她的人,微微。

寧初猶豫片刻,點了點頭。

一路行到會議室里,十多個人圍坐成一桌,各人將文件夾往桌上一擺。

微微留意地瞥了一眼寧初桌前的文件,忽地站了起來,對那紅色制服的女子道:「組長,在演講開始之前,我有一件事想先說。」

那紅色制服的女子露出略帶詫異的表情:「有什麼事,會議之後不能說么?」

「這件事跟演講有關。我聽依霄說,寧初昨天趁我不在,偷偷動過我的電腦,把我的稿子拷貝過去了。這件事情,依宵也可以作證。而我今天的序號又排在寧初後面,所以我擔心,她會先一步演講將我的內容。所以我想請組長,先檢查過我們兩個人的稿子是不是相同,再開始演講。」

組長看向了寧初,帶著懷疑的目光:「這到底是不是真的?你怎麼會做這樣的事?」

寧初不語,只是靜靜地將文件推向她面前。

打開,翻看,隨即是不停的翻頁。一直翻到最後一頁,組長的雙目瞪大了一些,又連續往回翻了一遍,停滯了半晌,這才把文件放回。

「寧初,這是怎麼回事?」組長訝異地問道。

「沒錯,我的確是碰過微微的電腦。」寧初對視的目光里,是一份沉著的安靜,「可是那是因為一件別的事情,我也早就跟她說過。我並沒有想要趁機拷她的文件,也更沒有要強先一步演講她內容的想法。我不明白她為什麼要這麼誤解我。」

微微滿面的怒色,跳了起來:「你還想狡辯?那演講稿這麼明顯的物證擺在那裡,你怎麼解釋?」說完,一把將寧初的文件夾搶了過來,翻開便要呈現給眾人看。

可是當她翻開第一張,便微微一怔,隨即飛速地翻過。第二頁,她一眼掃過,下巴略微張開,已有驚訝的表情。第三第四張,一口氣翻過,滿臉的不可置信。一直翻到末尾,她仍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整本文件,完完全全,是空白的A4的紙!連一個字都沒有!

寧初瞧向微微,淡然地說道:「直到現在,我對題目還是沒有思路,於是什麼都沒有寫。」

寧初心下苦笑,除了編一個像樣的謊話,她還能怎麼辦?她還有什麼其他的辦法解釋么?

微微瞧向寧初,惱羞成怒,卻憋得整張臉通紅,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下面有人開始交頭接耳:「就是啊,寧初怎麼會是這樣的人?微微也真是的,也太會想象了。」

「下次還是先弄清楚再告狀。別胡亂誹謗別人,搞出誤會來,。」

一直到演講結束,會議室里的人都一直以各種議論的目光注視著微微。

剛踏出門口,寧初便聽一個聲音在耳邊怒道:「武寧初!你真是陰險!」

寧初扭頭看去,安靜地對視面前那張幾乎要噴出火來的面孔。

她什麼都沒有回應,默默地從微微身邊走了過去。

回到辦公室,提起挎包,一路往公司外走去,一邊思潮起伏。若不是她提前聽到了這一切,若不是她及時決定把稿子扔進了粉碎箱,再換進了一打新的A4紙,或許今天的結果就是另外一種局面?

寧初思索,微微她還不明白么?她已為她留足了後路,沒把今天無意中聽到的事情抖出來,她已是手下留情了。

走著走著,忽聽背後咫尺之處一個女聲叫道:「武寧初!」

寧初被離她相當之近,又異常尖利的聲音嚇了一跳。扭頭回去,撞見了微微的怒容,稍稍一呆。

忽地,微微伸出手來,將寧初往路邊推了一把……

這一推本不重,也許只是泄憤,只是寧初毫無防備,一下子失去了重心,往路邊一個大水坑裡倒去。

寧初伸手想抓個支撐的東西已來不及。隨後身體一麻,眼前一片天昏地暗,瞬間失去了意識……

第一回秦王詭計誰能辨武女心思爾莫明

武德九年五月三十。

是夜,長安城裡,空氣冰冷沉寂。

兩個道士裝扮的人駕著快馬,星夜趕回長安。在黑夜的掩護下,神不知鬼不覺地潛進了秦王府。

李世民正襟危坐,抿著雙唇,目光輪番掃視過下面的一干眾人,心下暗暗地數起人數。不多不少,恰好是十八個。秦府十八學士終於全部到齊了。

「你們認為,我現在應該怎麼做?」沉默良久后,李世民表情凝重地道。

一身道士裝扮的杜如晦垂著目光,偷偷地向周圍瞧了一瞧,見沒人說話,便上前一步拱手道:「秦王殿下,先下手為強。依我看來,趁著殿下尚在長安,除去太子和齊王,如此一來,皇位就非殿下莫屬了。」

「除去太子?」李世民狐疑地抬眼,皺了皺眉頭。

「聖上只有三個嫡子。說句大不敬的話,若是太子和齊王都死了,聖上還能傳位給誰呢?」杜如晦說罷,嘴角翹起一絲難以察覺的笑。

李世民沒有任何反應,目光飄忽向別處。

這個皇位,他是非爭不可的。他和太子的鬥爭發展到如此地步,最終的結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這場戰爭,他必須要贏,並且,也必須要贏的漂亮。他所思考的,不光是如何才能取得皇位的問題。他的目光,必須看得更加長遠。

史書上,他留給後世的評價,不能是「弒太子,篡奪皇位」這幾個字,而必須是「有能者居之」。

房玄齡上前一步道:「殿下,我有一計。明晚太子在東宮宴請殿下,何不就此借題發揮一場?」

李世民眼中一亮,將身子前傾了一些:「繼續往下說。」

「如果太子借著酒宴毒害殿下而未成功,殿下因為生命受到威脅,這才與太子爭奪帝位,那豈不是名正言順?」

李世民猛地一拍扶手,雙眸中閃出光澤,站起身來大笑道:「哈哈,知我者,果然是房兄。」

……

武德九年六月初二。

武士彟狐疑地等侯在宮門口,接受一輪又一輪上朝前例行的檢查。

朝中規矩,皇帝只有單日才上朝。昨天夜裡,他卻突然接到密詔,皇帝將在紫宸宮召見一干文武。這究竟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一路上,他隨意拉了幾個相熟的官員問東問西,發現大家也都跟他一樣糊塗,沒問出個所以然。

到了紫宸宮,武士彟隨即察覺一半以上的大臣都到齊了,卻沒見幾個大皇子和東宮的一班文武,就連跟隨秦王的也都不見一個。直覺告訴他,今天的事跟最近鬧的沸沸揚揚的太子之爭有關。

李淵開口道:「朕今日召你們秘密前來,是為了商量關於太子的事。昨夜世民在東宮喝酒,回府後吐血三升。所幸經太醫診治,性命已經無礙。如今朕的兩個皇子的關係已經勢同水火。太子為了皇位,甚至可以做出殘害手足的事。你們都來說說,這件事朕應該如何處置?」

武士彟一愣。皇帝輕描淡寫,話只說了一半,卻是暗示他們進諫,太子到底該不該廢,要是廢了,又該不該由秦王來取代。

雖然皇帝在皇子身邊有眼線,從滿朝文武中刷清了兩人的親信,但太子和秦王也都有皇帝身邊的眼線,難保在場的大臣和太監中沒有這兩人的耳目。今天各人在朝堂上的發言,總有一天會傳到太子和秦王耳邊。若是選對了人選倒還好,若是說錯了什麼話,他日另一個皇子登基,豈不是再也沒有好日子過?

武士彟低著頭,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只希望聖上千萬別注意到他。一時間,殿里噤若寒蟬,個個垂眉低首,沒有人敢吭聲。

「武都督,你認為呢?」

武士彟渾身一震,愣了半晌,連忙扶著笏板道:「此事關係重大,雖然秦王賢明過太子,可祖宗法制自古都是嫡長子即位。至於怎麼處置這件事情,太子的位置是否保留,聖上要慎重考慮。」

李淵又連續問了幾個大臣,得到的都是模稜兩可的結論,煩惱之下一拍扶手道:「你們一個個都不能替朕分憂,出個主意都畏首畏尾?這樣,明日上朝,每人遞個奏摺來,把你們的意見都寫得清清楚楚。退朝。」

太監跟在李淵身後走出太極殿,一群文武各自散了。武士彟一路上直冒冷汗,坐轎回到都督府,往桌前攤了一張空白的奏摺,提筆硯墨發了一整天呆,好像魂不守舍。

等到吃飯時候,武家眾人圍成一圈坐著,武士彟對夫人楊氏將這一整件事原原本本地說了,又道:「明日就要上奏摺,尚不知道應該如何寫才好。」

坐在一旁的長子武元慶道:「父親,這事有什麼好猶豫的呢?按照祖制,皇位自古都是由嫡長子繼承的,為了聖上百年之後而考慮,自然是要擁護太子的了。」

武士彟尋思半晌,良久無聲。

忽聽座下一個稚嫩的童聲道:「這個太子好傻,下毒居然會選在自己家裡。人家如果要查的話,不是一查就查到了嗎?」說罷,澄澈的目光打量著眾人。

楊氏厲聲道:「二囡,不得失禮。」

女童低下頭,只得不作聲了。一手托著下巴,繼續起筷吃飯。

現在的武家二女兒,便是三年前的武寧初。自從她死去一次又重新活過來,身邊發生的一切都跟歷史是如此吻合,使她不得不信——她穿越回了唐朝。

就算她對歷史所知少之又少,可起碼對那位開創了貞觀之治的太宗李世民還是認識的。眼看著她現在的父親要走錯路,武寧初自然要插上一腳。

可是,以現在這句三歲女童的身體,怎麼提醒父親而不引起懷疑倒是個費腦筋的問題。武寧初思索了半天,還是決定用暗示讓武士彟自己來找答案。

隔了良久,武士彟眼神忽地一亮,恍然一拍桌子道:「是啊,如果太子要害秦王,又何必在自己的酒宴上下鴆毒呢?可見這個下毒的人,並不是太子……」

武寧初暗自慶幸,幸虧自己的父親還有在朝廷上摸爬滾打的經驗,這點爾虞我詐騙不過他。

「可如果不是太子下的毒,那麼下毒的人又會是誰呢?」武士彟略有所思,喃喃自語道,「難道是齊王?唔……這倒是個一箭雙鵰之計,既可以嫁禍給太子,又可以除去秦王……不過,如果是齊王下毒,那他絕對要有殺死秦王的把握才能行動,否則秦王不死,最後漁翁得利的那個就是秦王了……」

話到這裡,武士彟恍然大悟:「原來這整個事情,獲利最大的,居然是秦王啊……」話應剛落,片刻之後,忽的臉色一白。

武寧初鬆了口氣,看父親的臉色,他應該是想明白了。如果這件事情獲利最大的是秦王,那還有什麼理由不是秦王做的呢?

武士彟怔怔呢喃:「原來是秦王,真是……陰險,陰險啊……」

武寧初滿意地笑了一笑。

武士彟不禁握起了拳,將指節捏得發白:「我知道奏摺該怎麼寫了。我明日就向聖上稟明真相,換太子一個清白,決不能讓秦王得逞了……」

武寧初頓時胸悶氣短,恨不得找個牆去撞。一手漫不經心往嘴裡扒著飯,結果一個不留神,往桌上灑了一大片白飯。

「二囡,怎麼心不在焉的?」楊氏問道,替寧初整理弄髒的衣袖。

寧初靈機一動:「我覺得秦王好可怕啊。有一個這樣的弟弟,太子的位置很難保?」

武士彟聽者有意,心下思索:「秦王動機不純,這一番酒宴上的苦肉計,背後鐵定有什麼更大的陰謀……不過,他想得到的是什麼呢?嫁禍給太子,使聖上廢黜太子么?」

「不,並不止這些,秦王他……圖謀的是皇位啊!他想得到的是聖上的心,更是民心,這才是真正的帝王之術啊!」武士彟的心頓時沉了下去。如此的一位秦王,在朝中一向仁厚的太子若要和他爭帝位,太子能爭的過他嗎?

在一番思想鬥爭后,武士彟終是提起筆,惴惴不安地在奏摺上寫下:「太子不仁。依臣之見,按律處置。」畢竟,武士彟也得為自己考慮,雖然他是個三品大員,卻出身貧寒,不像其他國公門第顯赫。若要保證自己平步青雲,除了在朝中找個靠山外,別無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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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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