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回

()「多謝聖上。看來臣來得不巧，倒是打擾聖上跟魏王了。」

「無事。既然你來了，也好。」太宗揮了揮手，繼續轉頭對魏王道，「若是有一天朕將皇位傳位於你，你應該如何治理江山社稷？」

「我萬萬沒有這麼想過。」魏王連忙拱手推辭。長孫無忌看在一邊，心裡暗暗覺得好笑。

「嗯。」太宗應了一聲，點了點頭，臉上滿是對魏王的欣賞。

長孫無忌思忖著，他聽了那小太監的話，雖然他也是信了**分的，但如果沒有試探一下魏王是不是真的如那小太監說的那樣，豈不是白白冤枉了魏王？

「魏王，臣也有話想問你。」他說著，朝太宗瞥了一眼。見太宗點了點頭默示允許，方才道，「假設聖上將帝位傳給了你之後，你發現你的兄弟之一，他比你更適合這個位置，而當你年老之後，又發現你的兒子卻都不如你的那個兄弟，你將會如何做？」

話音剛落，他看見了魏王臉上閃出一抹驚愕的神色。但只出現了一瞬間，魏王的臉上又掛上了微笑，對他頷首道：「那等我死了之後，我就殺了我的兒子，將帝位禪讓於我的兄弟。」

「青雀果真是深得朕心。」上面，太宗一拍手，縱聲地笑道。

長孫無忌卻心念一動，計上心頭，但面上也跟著太宗笑了兩聲：「是啊，像魏王這麼深明大義的皇子，不愧是太子之位的首選。聖上有這樣的皇子做繼承人，真可謂是我大唐之福。」

在這一對正親情發作的父子之前，他不得不這麼偽裝他的真正意圖。

他知道，必須等太宗興頭過後，平靜下來，太宗才能看出魏王的破綻。

「舅舅過獎了。」魏王嘴邊揚起一絲笑，微微頷首道。

「青雀，你先退下罷，讓我跟你舅舅單獨聊一會。」太宗滿意地朝魏王揮了揮手。魏王應聲說了一句「是」，面朝大殿後退幾步，轉身走出兩儀殿。

長孫無忌心下暗嘆，太宗果然是深知他心。他素來不喜歡在外人的跟前同太宗說些什麼，包括太宗的幾個嫡子。

確認魏王已經走出很遠后，長孫無忌這才放下了心。

他醞釀了一會，還是選擇直話直說。

「聖上，您確定，魏王真的是該立的人么？」

「哦？」太宗臉上露出一絲詫異，「聽你這麼說，倒似乎青雀是不合你的心意了？」

長孫無忌鄭重地點了點頭：「聖上，依臣之見，魏王並不是最適合的。臣心中反而有另一個人選，比魏王跟適合。」

「比魏王更適合……」太宗呢喃，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這是朕的哪個兒子？為什麼朕從來沒有發現過他呢？」

「聖上是身在父子的感情中，看不明而已。或許，臣身為旁觀者，比聖上更加看的透徹罷。」長孫無忌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道，「不如臣先說出選這個人的理由，聖上再自行考慮。」

他知道，憑自己的身份，不能干涉朝政太多。他必須先將自己擺在一個旁觀者的位置，能夠給太宗提些不同的意見，對他來說已經足矣。至於選擇的餘地，就全數留給太宗罷。

「說罷。」

感受到太宗的視線定格在他身上，一瞬不瞬，長孫無忌不禁覺得肩上多了一副重擔：「臣推薦的這個人，是聖上的第九子，晉王李治。」

隱隱察覺到太宗的身軀往後一縮，感覺他很是驚愕。的確，在自己方才想起這個名字的時候，也同樣吃了一驚。

按理說，這樣軟弱性格的人，不該有魄力成為萬人之上。

「只有立晉王，聖上的其他兩個兒子，才可以活下來。如果聖上立了魏王，恐怕太子會被魏王除掉，而晉王……遲早也會成為魏王的眼中釘。恐怕，會和太子一樣下場。」

「你是說，魏王會除掉太子和晉王？可方才魏王說的話，你也聽到了。魏王沒有對帝位的爭鬥之心，你又怎麼會擔心起這個來？」

「聖上，依臣之見，魏王說的話，全部都是為了他能夠獲得太子之位的謊話。」說到這裡，他不禁偷偷瞥了一眼太宗，猶豫了一會，「聖上，想必您不會不清楚，一個正常的人，兄弟和兒子哪個更親一些，又怎麼會分不出來？」

他知道，太宗是一個過來人。他是親手殺死自己的兄長上台的，他一定會想到，魏王這麼說，完全是向太宗粉飾他的野心的。

這些殺死兒子禪讓於兄弟的謊話，或許可以瞞得過所有的皇帝，可唯一瞞不過的，就是太宗。

長孫無忌不禁替魏王感到可惜。魏王的確是一個帝王之才，可惜，他的父親比他更高一籌。

大殿上，悄然無聲的緘默持續了良久。終於，太宗深深地長嘆了一口氣。他的眉頭，微微地皺了起來。

「朕了解了。」

淡淡的語聲，已經泄漏了他的失望。

長孫無忌也不禁替這個曾經跟他出生入死的帝王感到可惜。可是，現在沒有人可以幫得了他。一切，還是只有他一個人來做決定。

「臣要說的話，已經全說完了。臣告退。」長孫無忌說罷，放輕腳步退出了兩儀殿。

這一日，也就是太宗下了廢黜太子的詔書的第二日，對登上太子之位還沒有什麼打算的晉王，就莫名其妙地接到了天上掉下來的餡餅。

起初，是太宗召他去兩儀殿問話，問的無非是覺得太子待他如何，魏王待他如何。晉王也不知道太宗怎麼會突然說起這些，就答道：「他們是我的兄長，當然是像兄長一樣地對待我了。」

太宗思索一陣，又問：「那麼這兩個人之中，你覺得魏王為人如何？」

晉王心裡一動，想著太宗突然問了他兩遍，該不會是知道了那件魏王借著漢王元昌來威脅自己，不要跟他爭太子之位的事情了吧？

晉王囁喏著，沒有馬上回答。

「魏王和你之間，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朕？」太宗的聲音，高了一些，

晉王心裡一慌，想起五年前武才人的話，替魏王隱瞞一些，就是對自己的好處。

「……什麼事……都沒有。」

太宗皺了皺眉頭：「你說不說謊話，朕還看不出來？五年前那次，朕是明知你替魏王說謊，但是朕沒有揭穿你，是成全了你的心意。但是這一次，朕不再會幫你維護魏王了。」

「原來父親什麼都知道了？」晉王沒有料到這一步，也沒有第二個像武才人那樣的人對他說，碰到現在這種情況應該怎麼辦。於是，一向怯弱怕事的晉王，將魏王和漢王威脅他的一切，都對太宗一五一十地說了。

等他講完，太宗默默地點了頭，然後帶著欣賞的眼光看著晉王，滿意地笑了一笑，笑容里充滿了父愛。這讓晉王一時間感到了受寵若驚。

「中書省，擬朕旨意……」

接下來太宗的話，是晉王做夢都不會想到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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