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潑婦乎

()崔碩心下明白「先入為主」這自古皆然人之習性之厲害，他心想若是任憑這李狗兒胡噴下去，今日之事當真就要不好收場了，為今之計，須得當機立斷，搶回話語權才是上策。

心下想着，崔碩運足了力氣發出了一長串咳嗽，這咳嗽聲顫巍巍的，分寸拿捏得甚為恰當，既有身負重傷者應有之虛弱，那聲響卻又剛好將李狗兒的哭訴聲蓋了下去，能起到吸引眾人目光之功用。

「胡說，分明是這李狗兒惡奴欺主，動手打了呂公子！」崔碩的咳嗽聲停住后，緊接着一聲大喝，登時徹底將眾人觀看李狗兒表演的目光全數吸引了過來。

?中的眾人並無幾個去過後花園木屋，方才發生的一切他們並不太清楚。因此之故，方才眾人真的有了些先入為主的意思，聽着李狗兒的哭訴，一個個心頭暗笑其遭了報應之餘，卻又頗覺氣憤。若不是李狗兒這廝平日裏太過囂張、人緣極差，早就有人要跳出來替他鳴不平了。

?中的眾人除了呂老爺和三位夫人，其餘的皆是和李狗兒一般的身份的僕人。在他們看來，這和自己身份相等的李狗兒雖是一介奴僕，雖然平日裏壞事做了不少，但今日未犯大錯卻被打成了這副模樣，公子做的着實有些過分了。

然則，待看到閃爍燭光下崔碩和呂蒙那滿面慘不忍睹的血跡之後，眾人不禁有些驚愕了，一個個驚愕地唏噓著，態度立馬來了個顛覆性的大轉彎。只是這彎子轉得太急，眾人一時間有些回不過神來。

李狗兒那惡奴真的膽敢行兇如斯，竟將這府中的公子打成了這幅慘象？你再怎麼是三夫人的心腹之人，再怎麼平日裏趾高氣揚，但是面對這呂老爺的獨子，你又怎下的去手。

呂蒙進了大廳之後、喚了一聲父親之後，再也未發一言，他望向父親的目光中那神情甚為複雜。因為近半年來，呂蒙明顯地感覺到迷上了蔣氏的父親變了，曾經那對自己濃濃的父愛變了不少，對自己這個獨生子，更是違反人倫常理地冷淡了許多。

在父親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竟讓父親變成了這等模樣？此時的呂蒙還猜度不到。父親這一切的變化，都被他歸罪於了那曾經捏住自己把柄的勾欄姐兒蔣氏身上。

呂蒙的身側，那一身布衣短褥的崔碩靜靜地垂手立着，微微轉動着脖頸，目光冷冷地掃視着?中或站或坐的眾人。待瞧見呂老爺那波瀾不興的面容，崔碩心下頗為詫異。眼見着自己獨生子這鮮血滿面的模樣，他竟然不為所動，怪哉！

便在這時，那李狗兒又放聲哭嚎起來，他一邊反手指點着崔碩，一邊口中含混不清地連呼冤枉。崔碩望着李狗兒那令人生厭的癩皮狗模樣，他定了定神兒，便要朗聲申辯。

誰料還未待崔碩開言，那正嚶嚶抽泣的小妾蔣氏身形發動了，只見她猛地站起身子，倒豎着精心描畫的彎彎柳葉眉，張牙舞爪地向著呂蒙撲了過來，口中還厲聲喊道：「竟敢打我的狗兒，欺負我的娘家人，老娘給你拼了！」

呂蒙見狀嚇得胖臉已是有些泛白了，面對着兇猛撲來的蔣氏，他本能一般地舉起雙手護住了自己的腦袋。

按說身材肥壯的呂蒙對付蔣氏這麼一個嬌弱婦人，那自然不在話下。但是想想自己那要命的把柄還攥在人家手上，再想想好男不與女斗之理，於是乎，他竟是沒有還手，只是護著頭面腳步接連往後退著。

崔碩原本以為靠着自己那倒打一耙的小計謀，便能扭轉局面，他本是不想在這大廳內動手的，但他沒想到得是這蔣氏對李狗兒被打之事反應如此激烈，竟是還未待呂老爺問話，便要向呂府的公子動手。瞧着眼下這局面，若是自己再不出手，義兄呂蒙怕是要被她抓撓得狼狽不堪了。

崔碩豈肯眼看着新結拜的義兄吃虧，又豈能讓蔣氏這麼一個潑婦在自己眼前得手。

剎那間，崔碩唰地一個滑步，身子已是穩穩地擋在蔣氏面前。那蔣氏毫無防備，急沖的身子收勢不住，那染著鮮紅色鳳仙花汁的尖長指甲，一把抓到了崔碩的脖頸上，留下了數道血痕。

一陣火辣辣的疼痛襲來，崔碩猛地瞪圓了雙眼，怒目中如同能噴出火來一般，怒視着這耍橫的潑婦。崔碩緩緩地張開雙臂，如同母雞護雛一般，堅定果決地用自己身子護持住了身後高了自己小半頭的呂蒙。

憑着崔碩的身手，他躲過蔣氏這一撲本是輕輕鬆鬆的。然則，為了表現出身受重傷的疲憊模樣，為了讓自己的小計謀發揮出最大的效力，更為了給呂老爺留些顏面，崔碩竟是硬生生地受了蔣氏這一抓。

望着崔碩寧願挨蔣氏一擊也不願捨身後的呂蒙而去，那端坐着呂老爺，看似渾濁的目光，竟是微微波動了一下。他瞧著窮酸小子崔碩那凜然不懼的神色，心下暗暗稱奇。

「前因後果尚未明了，還請三夫人息怒！」崔碩收回了眼中的怒火，竟是彬彬有禮地朝着蔣氏一個拱手，客客氣氣地勸說着。

崔碩怎是甘心吃虧之人，他故意做出此等客氣的模樣，一來是為了進一步激怒蔣氏，二來更是為了徹底扭轉這廳內眾人之人心向背。

試想：人家崔碩一個陌生人，又不是你府中的下人，這剛一見面便被你抓成了這樣。人家還不忘禮節，好心勸說，若是你蔣氏再敢行兇，那真的是大失體統了。

那蔣氏卻毫未理會崔碩，今日氣急的她卻依舊不依不饒，妄圖衝破崔碩的阻擋，非要教訓教訓那呂蒙不可。但她左衝右突，卻發覺根本突破不了崔碩的阻擋。崔碩只是稍稍地移動腳步，便將蔣氏的去路盡數封死了。

「滾開！」這個蔣氏自以為深得呂老爺的恩寵，平日裏驕橫慣了，居然不顧四下里異樣的嘲諷眼神，更不顧那穩坐在大廳正中的呂老爺未曾出言，便沖着崔碩來了一聲厲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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