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番外一

滴答……

是水滴的聲音。

「唔…」一個小小的呻吟聲，從一片交錯的藤蔓里發出，哪怕只是聽聲音都能聽出巨大的痛苦。

這是要……死掉了嗎？

可是…我不想…

死………

他掙扎著不願閉上眼睛，至少這樣，他能清楚的知道現在的狀況，而不是昏過去，連第二天的太陽都看不到。

小小的手使勁的掐著胳膊，努力讓自己保持著一絲清明。

「父王……母后…」不要丟下我。

倔強的眼中閃過一絲淚光，他咬住了下唇，卻不甘地昏了過去。

甚至在昏迷前，竟然還有一絲解脫。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思維逐漸清醒過來，眼睛卻不能睜開，好像被包紮了。

「？」旁邊的人似乎被他掙扎的聲音吵醒，隨即發出喜悅的笑容：「小哥哥你醒啦？太好了，太好了，誒，你別碰眼睛。」

慕言宛若一隻侵犯自己領土的小獅子，渾身充滿警惕心，好像隨時就可以把眼前的人撕碎：「你是誰？為什麼要救我？！是為了什麼好處？」

儘管態度如此惡劣，小姑娘依舊不生氣：「沒有，你相信我好嗎？我真的沒有惡意，況且你能察覺到我的精神力不是嗎？這樣的我，哪怕是受傷的你一個人都能輕而易舉的對付十個。」

「那我又怎麼知道你不是隱藏起來，畢竟我現在，也沒有到傳說中的境界。」慕言依舊咄咄逼人，這倒不是本性如此，而是他所生存的環境逼他學會這樣。

「……」小姑娘見她不相信到也沒強求，她知道不相信就是不相信，尤其是像慕言這種生活環境下成長的人，更不可能輕而易舉的去相信一個剛認識不久的人，哪怕是救命恩人。

畢竟他們的任何動機，他都不知道。

慕言等著她的回答，隨著時間不斷的逝去，周邊的空氣也越來越冷凝，他摸向自己的衣服，裡面藏著一把伸縮刀。

但是他的手沒摸到刀，反倒神摸到了一塊不平整的石頭，雖然不平整，但是十分光滑。

而慕言摸到這塊石頭的時候，渾身一震。

這個石頭，可是好似性命一般重要的東西，這個人竟然為了他的信任直接剝離開，雖然只是一部分。

有了這塊石頭為保障，慕言整個人也不像剛剛那般緊繃，輕鬆了不少。

「唔…這下小哥哥總相信了吧，我真的沒有惡意，咳咳。」女孩的聲音有些虛弱，畢竟這種疼痛連大人都忍受不了，更何況她一個孩子呢。

慕言有些於心不忍，他到底還小，剛剛的鐵石心腸全都是裝的，這個女孩子，也是為了讓他放下警惕心，才會做出這樣傷害自己的舉動。

說到底還是有一些自己的緣故，從小到大他一向不喜歡麻煩別人，此時卻因為某種特殊的原因傷害到了別人，還是一個比他小的人，這讓他難免有些後悔。

慕言一遇到自己不擅長處理的事，就習慣性的抿唇：「喂。」

女孩聽到了這小聲的呼叫聲，艱難的回答了一句：「怎麼了。」

慕言的眼睛現在什麼都看不到，只能用一雙白嫩的小手摸索著女孩兒的方向，隨即從自己隨身攜帶的空間中拿出一顆保存良好的葯。

「你別逞強，我相信你就是了，快點把這塊石頭安回去，這個葯是上好的恢復良藥，我都不捨得給自己用，便宜你了。」慕言口是心非的說，儘管態度不太好，但看得出他的臉上滿是認真。

女孩瞪大了一雙眼睛，似乎不敢相信：「給…我的？」一句話猶猶豫豫的說完。

慕言難免有些尷尬，故意裝作很兇的樣子：「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你不要我就不給你了。」

女孩兒很認真的思考了一會兒：「嗯，我不要這個東西，留著小哥哥自己用著好了，我這點小傷……」

慕言忍不住打斷她的話：「什麼叫做小傷誒，你到底知道什麼叫小傷？這又不是你摔倒了，只有一個小口子，你這樣做一不小心小命就沒了！還是小傷嗎？快點用，哼！小爺不欠人情。」

女孩接過葯卻沒有用掉，反倒是掏了掏小包，找出一個一直喜歡並保存良好的小銀匣子，把藥丸放了進去，這大小剛剛好，不大也不小，再找出一條鏈子，繫到自己脖子上，慕言什麼都看不到，聽著這衣服摩擦的聲音，還以為她在上藥。

臉上頓時露出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

「這樣才對嘛，你不用覺得這樣很珍貴，到時候皇…奶奶回來了她還會再給我的。」差點就吐出皇奶奶三個字，雖然那個「皇」字說的挺小聲的，但也不確定他聽到沒。

慕言又嘗試性的說了些別的話題，這女孩沒有對，剛剛那個有所懷疑，便很快放下心來。

女孩低眉順眼，雙眼盯著慕言的臉，這視線並不灼熱，反倒讓人不易察覺。

眼中深處，含著一絲絲剛剛發起萌芽的……慾望…

想要把他永遠留在自己的身邊……

像金絲雀一樣…

想家養的鮮花一樣……

連她本人都不知道她的想法有多危險。

……

女孩並不是一整天都會呆在這，她也是趁著家裡僕人的疏忽，才偷偷溜出去，時不時給他帶點小玩意兒，從小到大都活在膽戰心驚了，別說玩具了，自從他有了意識，針對他一個人的刺殺就開始了，他從小就對各種刺殺，有著令人心疼的習慣性，所以第一次見這種小玩意兒，哪怕這些東西很舊了，但是這些小玩意兒對他也是一種新奇的物么。

雖然說此時他們的身體都已經很強大了，十天半個月不吃飯只補充能量源就夠了，但是，且不論他還只是一個小孩，更何況，他還受了不小的傷，需要更多的能量來補充他損失的元素。

慕言聽著舒緩的音樂，乖巧的窩在舊毯子和舊枕頭鋪成的床上，雖然有點小，但是容納兩個，他們這般大的孩子足夠。

從小到大，無日不再膽戰心驚中度過，只是因為一個原因…

上一任的皇帝，在有了未來的儲君后，攜著皇后永遠的消失了，沒有人知道他們去了哪裡。

但是慕言記得！他是這幾代以來天賦最好的孩子，所以早早的就有了自主意識，他親眼目睹，自己的父母毫不留戀地拋下他，哪怕他在雨里淋得渾身濕透，瑟瑟發抖，哭著呼喊著，都沒有回過一次頭。

而祭司攔著他，強硬的抱起他，像是訣別一般遞給了他的祖母，猶豫了一會兒，在他的額頭留下了一個吻，並且喃喃自語道：「吾主啊，原諒我的不敬……」

自從他的父母離開后，當天晚上他就發了高燒，眾多星醫，都搖著頭說，哪怕救回來都是個傻子。

其實哪裡是救不回來。

其實根本不想用心去救，因為沒有人比常年混在宮廷里的他們更加明白一個儲君，一個沒有了父母庇護的儲君是有多麼的危險，時不時就可能被人頂替上位，儘管皇室在民眾眼裡宛若天神，是無可替代的，但是如果是旁系，如果同為一族呢。

民眾擁護你，愛戴著你，不過是因為你可以為他們帶來和平，帶來良好的生活環境，可是，當出現了一個比你更厲害，更有能力保護他們的人，就會毫無顧忌的拋下你。

何其悲哀！

即使是未來，科技發達的未來，但是規矩依舊是那麼腐朽，廢物不需要同情！不需要與他們相同匹配的尊貴的身份。

廢物與叛徒同理，都是該被驅逐出境的東西。

儘管她有祖母庇護，但是，祖宗留下的規矩在，哪怕是真心疼愛自己的孫女，也不得不為他穿上了男人的衣裝，不得不再別人欺負她時，莫眼旁觀，甚至都不能跑過去扶他一把。

因為那是弱者…

廢物才需要同情…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亘古不變的道理。

「小哥哥，醒醒，別睡了，我今天給你帶了些吃的。」女孩兒輕輕柔柔的聲音，將她從腦中的黑暗風暴拽出，睜開了眼睛。

「……」似乎還沒有從剛剛的夢境中回過神來，他一聲不吭，眉宇間都少了那一抹渾然天成的驕縱自信。

他抱住自己，將頭埋在中間，每次夢到這個夢，他都會變成這樣，像一隻刺蝟，將最柔軟的東西放在最裡面，然後用危險的東西護住。

永遠都不讓人發現。

「小哥哥，你怎麼了？」女孩兒頗為擔憂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輕輕柔柔的。

慕言像是清醒過來的一般，接過女孩兒遞過來的飯盒，精緻的糕點雖然精巧，但量也不少，他吃了小半盒就吃飽了。

女孩兒怕他噎著，連忙給他倒了一杯水：「別噎著了，喝口水吧，吃了那麼多糕點，應該也有點幹了。」

慕言沒有拒絕她的好意，也不知道是為什麼，就在這短短几天的相處里，他竟然已經把這個女孩兒劃分到他的領土之內，成為自己要保護的人。

果然是因為難得藏到一絲溫暖，而貪戀不已嗎？

小小年紀的她對自己這種想法有些唾棄，他總覺得這樣的想法是不正當的，甚至可以說是罪惡的。

「嗯。」小小聲的應了一聲，算是應了她的好意，然後一口一口的小口喝著。

這杯子也沒多大，看得出是走之前匆匆忙忙拿的一個小杯子，喝了幾口很快就見底了。

「小哥哥還要嗎？」女孩接過茶杯問道。

慕言誠實的搖了搖頭，拒絕了她的好意：「謝謝，但是我不覺得渴了。」

女孩兒聽他那麼說，便也趕緊收拾好茶具，把略微有些凌亂的床整理好，然後兩人窩在一起，一起聽著，就播音器裡面的小故事，卻覺得無比安心，雖然這個簡單的小石屋看起來簡陋，但是還是讓人感覺到了滿滿的幸福感。

總比在金碧輝煌的宮殿好，總提心弔膽，飯吃不好，睡，睡不著，要好的不要太多。

女孩兒出來的時間也有限制，只是待了一會兒，大概聽了兩個小故事，就匆匆忙忙的拿著東西走了。

慕言又恢復到了只有他一個人的日子，他總覺得很枯燥，故事聽久了也覺得沒什麼意思了，絲毫沒有剛剛的趣味叢生。

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儘管慕言依舊認為很漫長，而他的眼睛，他能夠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眼睛沒有感覺到一絲絲不適應的感覺。

「小哥哥，明天你就能好了，你也能夠看到我了，開心嗎？」女孩卧在他的大腿上，抬著頭問他。

慕言前不久讓她找了幾本盲文的書，如今派上用場了，一邊摸著紙張一邊回答說：「我很期待，明天看見你的成績。我好想知道你長什麼樣子，是高的還是矮的？胖的還是瘦的？長頭髮的還是短頭髮的，這都讓我無比好奇。」

女孩兒難得的沉默了一會兒，隨即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笑道：「你就不擔心我是你的仇人嗎？」

慕言並沒有將她的話放在心上，只是習慣性的揉了揉她的腦袋，算是安撫道：「你怎麼可能會是我的仇人呢？永遠不會。」

女孩兒儘管知道他沒有放在心裡，但聽見這個回答依舊滿心眼兒的感到高興。

慕言像是想起什麼：「我說在這幾天里，我一直都沒有叫過你的名字，你能告訴我嗎？」

女孩兒又沉默了，過了半響，才裝作開玩笑的口吻說：「怎麼？問我的名字，以後方便找我，讓我當你的妻子？」

「如果你想的話，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擔心，我身邊太過危險，會把你給嚇退。」

慕言像是自嘲式的話，卻引起了女孩兒激烈的反駁。

「才不會呢，我這一輩子，即使是響神佛動手，也絕對不會向你展開刀刃。」

兩人誰都沒想到，這兒時的承諾，卻被一個人固執地守護到了長大，並成了一生的執念。

「話說你叫什麼，每次叫你都不喊名字，總覺得有些冒犯，你不告訴我，莫不是沒有名字？」慕言自問自答的說道。

女孩嗯了一聲算是解釋：「我，不受父親待見，母親…也不在身邊，所以小哥哥你不用在意。」

慕言不贊同的皺了皺眉：「那我給你取一個好了，就以我們的約定為名，知許莫忘，從此以後你就叫許莫忘，怎麼樣？」

女孩從來不會拒絕他任何一個要求，並且接受了這個名字：「好，以後我就叫莫忘，許莫忘。」

只不過是有人依舊銘記，有人已經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