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內情

這個時代的酒吧遠非十幾年後的酒吧，充其量就是一個音樂餐廳。不僅賣酒水，還賣熟食點心。

由於時間還早，四五十平米的小酒吧客人很少，七八張卡座上零零散散兩桌客。

兩名服務員還在拖地打掃衛生。

楚魏在門口停留了幾秒鐘，看準目標，選擇了高大靚仔的鄰桌。

招手點了一個扎啤，一盤天府花生，翹著腿，聽著音響里播放的粵語歌。

這個酒吧裝修看似花哨，但成本低廉，比如卡座和卡座之間，用的是塑料植物進行分割點綴。

基本上是沙發背靠著沙發。

如果有人去聽，在不吵雜的情況下，能聽清楚兩個卡座之間的對話。全無私密性。

「你們蘇總什麼時候離開張搓？」

「她大概明天下午走……阿華，田哥，滿上……」

楚魏聽出來，說這句話的就是那個高大靚仔，普通話很標準，像是北方人。

接著是打火機點煙的聲音。

然後是一段低語和漫笑。

到了高大靚仔說話時，他的聲線總要高出一截。

「我擦！阿華你是鞋子沒穿在自己腳上，那知我的苦處，蘇岩要是那麼容易搞定，我還和你們私下合作？她的人她的錢都是勞資的……」

「唔會吧，你哋最近唔系打得火熱咩？」

「火熱個屁股！想起來就惱火，都好幾個月了，她甚至開始承認我是她男友，可是勞資連手都沒摸著，不知道她玩真還是玩假。來，碰一杯！」

「甘老弟……你該下決心了。像蘇岩那樣強勢的女人，哪怕長得再漂亮，也……你懂得啦，做男人，就應該威武……」

「我想清楚了，我若什麼都靠她，她不會給我尊重，瑪德把我當牛馬使喚，我一天都捱不下去，事事看她臉色，討好她，我甘秦在女人面前什麼時候淪落到這個份上？從來沒憋這麼長時間，我說我找五姑娘你們信嗎？」

「阿華知道的，去年港文公司那港方女經理，在勞資面前只有跪舔的份，要她添腳她不敢舔手……」

「那港妹沒姓蘇的漂亮，沒她有錢，換我，我寧可去倒舔蘇岩……嘿嘿！」

「蘇岩不是有這麼大的身家，我會伺候她？」

「甘老弟，閑話少說，今天我找你，就是商量新地倉庫那批貨，你說蘇岩明後天要去RB幾天，三利德公司的財務公章到時候就掌在你手上，機會難得，趁機吃下這九百多噸32支棉紗……」

「你的意思我懂，我到時候不發往韓國，直接囤積起來……只是，田哥，棉紗價格這一路快漲了三四千元，要是突然下跌了呢？」

「所以說，你只能跟娘們打工食飯，我最近囤了多少紗線，你應該清楚，我就是明天出手，也能賺這個數……」

隔壁卡座傳來「嘶嘶」的驚訝聲。

「田總牛比！」

「馬無夜草不肥，人無外財不富！沒點冒險精神，哪能幹的了大事……」

「干！勞資這次賭一把大的。田哥，我考慮好了，不僅新地倉庫的那批貨，我還要找幾家廠子再拿一千……不，兩千噸貨，囤上三四天馬上出手。」

「這才叫有魄力。」

「你能替佢賺大錢，就算佢事後知，也唔會怪你嘅。」

「只會更喜歡你。到時候，你甘秦才能真正征服她。」

「借兩位吉言，我幹了。」

聽到這裡，楚魏終於明白，上一世蘇岩為什麼跳樓。

對於任何職場女強人，意志堅強是必須具備的基礎，同時她們對自己的定位一定很清晰，比如蘇岩，她既然在紡織貿易出口圈子裡闖下諾大的名頭，自然不會輕易丟失自己熟悉的戰場和辛苦打下的渠道。

既然在某個領域佔盡優勢，她怎麼可能去冒險賭博。

如果是三利德公司內部有人搗鬼，邏輯上就說得通了。

蘇岩將出國幾天，甘秦利用她的信任，藉手掌財權的機會，以她的名意，暗地裡採購了數千噸棉紗的大單，對外宣傳代理出口。

而就在八月三號，也就是幾天後，政府將在真州拍賣國儲棉，以平抑高居不下的棉花價格。

棉花價格應聲大跌。

純棉紗市場，遍地哀鴻！

棉花價格跌兩千，純棉紗至少跌一千五。

等於說甘秦囤積的棉紗將在幾天後虧損四五百萬元，而這遠遠不是終點。因為這個跌幅期將長達一個多月。

最要命的是，獲知消息后的蘇岩還無法快速止損。

因為甘秦的私慾導致她在國外建立的銷售渠道受阻。囤積棉紗佔用的資金壓力，廠家的貨物都是要真金白銀填進去。

幾千萬資金量。對於一個單純代理貿易出口公司來說，已經是天量，其中不乏拆藉資金，上了千萬就等同身家性命。

幾千噸棉紗，不是她想賣就能馬上賣得出去的。

因為紡織品下游廠家，不管國內還是國外的，此時，都在觀望判斷市場，都在等著價格平穩下來的一天，企業才能按部就班的採購生產原料，安排生產計劃。

在價格頻頻波動之時，大批量採購等同賭博。

所以，蘇岩手握的棉紗銷不出去，除非她大幅度讓價。同時，她還要承擔銀行催收和債務利息……一旦她公司出問題的事情傳出去，上下游的紡織品廠家都不會再來找她代理。

她的牌子砸了。

一連串不利好的打擊，導致她最後走投無路。

聽到這裡，楚魏無需再聽。

他招手結賬離開。

第二天早上，他早早來到來到三利德公司。

等待的各地紡織廠銷售人員已經坐滿接待廳。

楚魏既然知道蘇岩大概率今天下午會離開，他就不再選擇按部就班的等待。

他走到登記處，趴在接待櫃檯上，笑著和年輕的接待小姐打招呼。

「早上好！」

「您好先生！請問您……」

楚魏打斷對方機械性的禮貌，「我來登記。」

「好的先生。」小姐拿出登記簿和筆，放在桌子上。

楚魏沒有拿筆，他的手摁在登記簿上，徐徐攤開，露出十張百元鈔票，反過來，合攏登記簿，推到對方身前，輕聲道：「安排我插隊，一小時內見到你們蘇總，這一千元就是你的。」

接待小姐臉色微顯慌張。

但她動作極快的收回登記簿，小聲答覆，「沒問題，一小時內可以見到蘇總。」

實際上，楚魏只等了半小時多點，就接到通知。

蘇總有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