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靜夜偷聽
紫蘇認為，碧草這樣從小照顧五少爺長大的人，斷然不會去毒害五少爺，定是被人戳中了軟肋，拿到了什麼把柄威脅。
碧草自小在周府當丫鬟，她最大的軟肋可能是她的家人受到了威脅，這就有必要去暗中調查一下，她的家人是不是受到了二少奶奶譚寶莉威脅過？
碧草進來周府以後，從來沒有提過自己的家人，宋姨太暗中相助，打聽到了碧草的老家，正好在金陵城西南亂葬崗附近三里地之外的一個村子。
紫蘇心想，藉此也順便去亂葬崗祭奠父母弟弟，給他們燒點紙錢。
第二日一大早，紫蘇就離開了周府，先在祭品店買了香燭紙錢，坐上一輛黃包車趕往碧草家的村子。
進村一問，紫蘇就有點慌亂了，因為碧草並沒有家人活著。
當初碧草被賣進周府，她的父母都生了重病才不得已而為之賣掉唯一的女兒。
碧草進了周府不到一年，父母就雙雙離世了。
難道是自己猜錯了？
紫蘇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既然不是這樣，那麼還有其他的什麼隱情呢？
她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情，決定先去亂葬崗祭拜父母。
父母弟弟的墳墓依舊沒有墓碑，墳前卻殘留著一些燒過的紙錢痕迹，地面上還有餘溫。
是誰在這裡給父母燒紙錢？
她四周望去，除了半腰深的枯草，亂葬崗沒有其他人。
跪在墳前，不由得雙目垂淚。
她不知道自己復仇的路還有多遠，但是她知道她一定會傾盡全力的。
「爹娘，弟弟，你們要在九泉之下保佑我，讓我順利的為你們，也為我自己報仇。」
不由得，紫蘇低低的對著墳墓，說起來這些日子在周府發生的事情，她希望父母可以知道她的狀況，讓他們在地下不要為自己擔心。
亂葬崗中野草叢生，足足有半人深，深秋時刻草葉都已經枯黃，偶爾可以聽到飢餓的老鼠悉悉索索找食物的聲音。
沉浸在悲痛中紫蘇，突然感覺附近的一片草叢中的動靜有些大，不像是老鼠發出的聲音，像是有人藏在草叢後面。
她有些驚恐的喊了一聲：「是誰？誰在哪裡？」
草叢後面緩緩的站立起來一個人，正是顧君宜。
「顧先生，你怎麼在這裡？」
顧君宜走到紫蘇身邊，「我方才在街上無意中看到你，心想你應該是要來這裡，所以我就跟了過來，不曾想你先是去的別的地方。」
「你一直跟著我？然後藏在草叢中？我說的話你都聽到了？」
顧君宜臉色微微透著尷尬，「我確實聽到你剛才說的話，我早就懷疑過你是周府害死的那個丫頭蘇姊，這墳墓是你家人的，可是我不確定，所以……」
紫蘇心中氣惱顧君宜偷偷的跟著自己，「你此刻全部明白了吧，我就是蘇姊，被周府害死的那個丫鬟，這裡埋的是我的父母，你得到這樣的結果是不是很開心？原來你們記者都是這樣偷偷摸摸背後做人的！」
顧君宜見紫蘇生氣，施禮誠懇的說:「紫蘇，我向你道歉，不該暗中跟著你。但是，我是真心希望蘇姊沒有死，那怕是她現在叫紫蘇，至少你們一家人還有一個人活著，我也才能了解更多的證據，為你的父母弟弟洗脫冤情，幫你報仇雪恨。那日，收了你二兩銀子，順便替你上墳，當做你給你父母盡孝心。」
紫蘇的心似乎被狠狠撞了一下。
原本，是她自己先隱瞞了顧君宜自己的身份，顧君宜非但沒有責怪她，反而盡心儘力的幫助自己，還替自己給父母燒了紙錢。
「顧先生，對不起，我剛才冒失了。」
「紫蘇，我理解你的心思，你擔心你的身份被曝露，引來殺身之禍。請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對任何人講起你的身份。」
紫蘇點頭，「是我不該一直隱瞞你。」
顧君宜指著三座墳墓說：「其實我見到你第一面，就覺得你們是一家人，但你不肯承認，我那時候也不相信你能從周府的屠刀下活過來。」
「你猜的沒錯，所幸老天眷顧，我活了下來。」
「那也不對。」
「為何不對？」
顧君宜又指著遠處阿纖給蘇姊修建的墳墓，「我也調查過紫蘇的身份，她自小就跟著宋姨太伺候，後來被周府的人打死後又復活。你的本名是蘇姊，那邊還有你的墳墓，除非只有一種可能……」
這各種的細節差不多全部給顧君宜猜中，紫蘇心中不由得不安起來。
「除非什麼？」
「借屍還魂。」
顧君宜的這種猜測正好可以讓紫蘇找到解釋為何蘇姊變紫蘇的原因。
「顧先生，你說的沒錯，我就是借屍還魂，我被周府害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我的家人不明不白的死在周清明的手中，我若不不為自己和父母弟弟報仇，此生枉為人，在黃泉之下也難以安生，所以我就在死去的紫蘇身上還魂。」
顧君宜笑道：「紫蘇，你一個小女子有男兒豪情，巾幗不讓鬚眉，可是我從來不相信借屍還魂這種說法。」
「不相信又如何，事實就在你眼前。我死後一直魂魄不安，在周府遊盪了三十四天，才找到機會進入到紫蘇的身體中。」
其實，紫蘇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進入到別人的身體，為了不讓顧君宜繼續好奇，她根據自己的想象力編造了一通。
顧君宜蹙眉，「你這樣也說得通，不過我還是覺得這事兒不靠譜。」
「顧先生，你說過你要調查我父母弟弟死去的真相，我是誰重要嗎？」
「你這樣說也沒錯，既然你承認了，那麼請你告訴我你在周府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我想知道你在周府遭受到什麼樣的苦難，我想知道周府到底對你做過了什麼？」
對於在她身上發生的事情，似乎除了能告訴顧君宜，紫蘇也沒有其他人可以相信了。
紫蘇一五一十的把她一家逃荒到金陵之後，在周府發生的一切，直到自己悲慘死去的整個過程告訴了顧君宜。
顧君宜拳頭緊握，厲聲喝道：「周府之人都是惡魔！天地不容！周府之人真是罪大惡極！我縱然也知道他們做過很多傷天害理的事情，卻沒先到他們居然這樣的狠毒！」
「所以我才借屍還魂留在周家，等著有一天讓周家片瓦無存。」
顧君宜看著這個嬌媚漂亮的女子眼睛中充滿了堅定，「你志高存遠，但是要想周家土崩瓦解是不容易的事情。周府的勢力在金陵城可以說隻手遮天。
二少爺周郴明在藩台大人手下做文書，和金陵城藩台大人關係不錯，他的大舅子又是金陵城新軍的將軍。
藩台是掌管一省的財賦、民政的重要官員，是省里除了巡撫大人之外最顯赫的部門，掌管省里財政大權，周郴明。
三少爺周清明和金陵城臬台大人的公子是拜把子兄弟，臬台是省里專管治安，刑法，有調動一省軍隊的權利。
不僅如此，三少爺周清明還和巡撫蕭鳳舉的女兒有婚約。
巡撫，藩台，臬台，這三個部門是一個省內最重要的三個機構，掌握著軍政財政大權，都和周府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周老爺更不用說，他世代都是行醫開藥鋪的，金陵城十有八九的藥房，醫館都是周記的。家中財富萬千，是金陵首富。目前，他兩次上京城，居說是為了捐個管職，若是朝廷同意，周府的勢力更上一層樓。
面對如此盤根錯節關係網的周府，你一個弱女子，面對這樣的一個家族，你如何靠一己之力報仇？」
紫蘇靜靜的聽著顧君宜的話，她只知道周府勢力極大，第一次知道的這樣清楚。
「顧先生，謝謝你的提醒，我若不報仇，你認為我能安心的過一輩子嗎？」
「紫蘇，我理解你的心情，遇到誰也會這做的。不如這樣，你報仇的事情我也許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你要幫我？」
紫蘇疑惑的看著這個面容俊朗書生模樣的男人。
「我之前告訴你，我不但是幫你，也是幫天底下的窮苦百姓。這個時代太黑暗了，官員腐敗，奸商橫行，他們聯合一起無惡不作，草菅人命，對於老百姓來說過的就是水深火熱的日子。我希望通過我的微弱力量，用手中的一支筆，揭露他們的罪行，讓他們受到全天下人的討伐。」
顧君宜振振有詞，聲音中充滿到了悲憤。
他緊握著的拳頭，彷彿是握著要打破這箇舊世界的利器。
紫蘇不懂得這些大道理，但是她能感受到顧君宜是個君子。
同時，紫蘇也明白，顧君宜說這樣的話，是有造反的意思。
「顧先生，你對我說這樣的話，你不怕官兵把你抓起來嗎？」
顧君宜淡淡一笑，「因為我相信你不會把我說的話告訴其他人，就像你相信我，把你的一切事情告訴我一樣，我也會替你保守秘密。」
雖然只有幾面之緣，顧君宜就如此相信自己，信任對於每個人來說都至關重要，特別是紫蘇這樣無親無故的人。
紫蘇看出來顧君宜對於周府必定有深仇大恨的樣子，敵人的敵人就是戰友。
「我相信你，也相信你是個好人。顧先生，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可是你方才也說過，周府勢力那麼大，你就算知道一切，你又能做什麼？你能惹得起周府嗎？」
顧君宜說：「我是惹不起周府，但是我從來沒有怕過周府。你不用擔心，我不會明槍明箭的和周府的人對著乾的，我自有我的辦法。」
「顧先生，你若是幫我，可要小心為之。」
「你也一樣，在周府你要處處當心。」
無形之中，二人建立起來同一個戰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