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阿纖姑娘
宋姨太回到周府就悶悶不樂。
自從她進了周府，就過了兩年的好日子，後來一直被打壓，被欺負日子何時才能出頭？
八歲周坤明揉著眼睛，很懂事的抱著宋姨太的腿，「媽媽，你不聽戲了怎麼還不開心啊。」
宋姨太把周坤明摟在懷裡，眼淚啪塔啪塔的掉。
紫蘇站在一旁，不由的覺得他們母子甚是可憐。
宋姨太悲切的說：「兒啊，我以前覺得生了你，我才能在周家站住腳，後來我在明白，因為生了你，我們母子的日子更難過，那些人處處為難我不要緊，可是他們要是對你動手咋辦啊？」
周坤明似乎有些不精神的樣子，圓圓的眼珠子有些獃滯，似乎沒有聽懂宋姨太話里的意思，爬在宋姨太懷中發著呆就睡著了。
紫蘇把他抱進了卧室放好，坐在旁邊一邊做針線一邊看護著周坤明。
睡夢中的周坤明突然叫了一聲，紫蘇上前一看，只見周坤明面色發青，身體不停的抽搐。
「來人啊，五少爺出事了！」
紫蘇的驚叫聲讓宋姨太的院子的人慌亂起來。
宋姨太抱著周坤明，慌亂中呼喊著：「兒啊，你這是怎麼了？可別嚇唬娘啊。你到底怎麼了？快去找於大夫！」
宋姨太身邊一個叫小菊的丫頭應了一聲，慌慌張張的去找大夫。
周坤明眼睛緊閉，任憑宋姨太這麼呼喊都無濟於事，而且面色越來越青，青的發紫，身體抽搐的更加厲害。
這情況似乎像是中毒了！
阿纖傳授過一些醫藥的知識和一些常見的中毒癥狀給紫蘇，紫蘇看到周坤明的情況，猜測應該是中了砒霜的毒藥。
下毒的人應該是在她和宋姨太回到周府之前給周坤明下的毒藥，現在毒藥發作，怕是找大夫也來不及了，目前必須採取急救措施。
紫蘇找來一塊肥皂，急慌忙用手搓出來一碗肥皂水，端到宋姨太面前。
「姨太太，趕緊把這肥皂水給五少爺灌下去。」
宋姨太驚疑不定的看著紫蘇，「你瘋了，五少爺現在的情況這麼危險，要等於大夫來了才能灌藥，你給五少爺灌肥皂水是要害死他嗎？」
紫蘇跪下道：「姨太太，奴婢大膽請你聽我把話說完。五少爺肯定在你從戲園子回來之前被人下毒，他的狀況應該是中了劇毒砒霜。砒霜下肚，立刻就會有反應的，可是五少爺卻是在睡下以後才發作，而且眼睛也不睜，我懷疑有人給五少爺服用了鎮定麻醉的藥物以後，才下的砒霜才會這樣。砒霜早就在五少爺肚子中發作，只是他體內有麻醉鎮定的藥物，開始不覺得疼痛，一旦他感覺到疼痛就會立刻致命，請大夫來已經來不及了。眼前最重要的是要讓他催吐，把毒藥吐出來等大夫來了在想辦法。」
宋姨太聽完紫蘇的長篇大論，覺得她說的有幾分道理，可是她又不想讓紫蘇給兒子灌肥皂水。
因為紫蘇不是大夫，萬一是紫蘇猜測錯誤呢？灌了肥皂水適得其反怎麼辦？
周坤明痛苦的聲音越來越大，宋姨太更是不知所措。
事態緊迫，紫蘇認為再等等，五少爺真的救不過來了，她顧不上其他的，就用湯匙去撬周坤明的嘴巴，往裡面灌肥皂水。
怎奈周坤明牙關緊咬，肥皂水根本灌不進去。
看著周坤明痛苦的叫聲，紫蘇一瞬間想到了自己的弟弟，和周坤明年紀差不大，她不知道弟弟被殺害的時候，是否也是這樣的痛苦？
眼中含著淚水，紫蘇把肥皂水猛然灌進自己的口中，捏住周坤明的鼻子，用舌頭頂開他的牙關，把肥皂水吐進他的口中。
一大碗肥皂水被灌進去一多半，周坤明咳湊一聲，開始嘔吐起來。
等於大夫來的時候，周坤明基本上把胃裡的毒藥全部給吐出來了。
於大夫是個六十多歲的老頭，鬚髮皆白，是周府自家藥房，周記藥店中資格最老的杏林高手。
於大夫給周坤明診完脈，仔細的檢驗了他的嘔吐物，才說道：「五少爺卻是只中了砒霜的毒藥，還有一些麻醉鎮定的藥物，幸虧及時把毒藥吐出來了，再晚一點五少爺怕是就……」
宋姨太抱著周坤明哭個不停，根本沒有心思理會於大夫。
肥皂水的味道真的太噁心了。
紫蘇在外面也吐了一陣子，漱了十多次口，才覺得稍微好一點，回到房裡一看，似乎五少爺已經脫離危險，但是宋姨太亂了心神，對大夫不敢不問，也不催著讓於大夫開藥。
紫蘇看著宋姨太悲傷的神情，心中有一些事情甚是不解。
周府大少爺一死，周太太早就是正室，她的兩個兒子周郴明和周清明才最有資格繼承周家的權利和遺產，怎麼也輪不到宋姨太生的這個庶出的兒子，何況周坤明年紀這麼小，和周郴明周清明沒有一點的威脅。
紫蘇卻親眼看到周清明和譚素雲處處看不起為難宋姨太，這分明是想讓八歲的周坤明徹底沒有依靠，眼下又下毒害周坤明。
這兩個成年的少爺為何要如此的針對一個八歲的庶出弟弟？他們兄弟得到繼承權，年幼的周坤明只有聽他們話的份兒，為何要這般的趕盡殺絕？
紫蘇小時候看戲文，也知道一些為皇權爭奪，不惜拼個你死我活的故事。
為了至高無上的權利兄弟自相殘殺倒能讓人接受，可是周府呢？藥商起家，家裡雖然是金陵首富，為了家財萬貫爭的你死我活，連一個幼小的孩子也不放過，也不至於如此吧。
紫蘇向前對於大夫說：「我們姨太太心情悲傷，怠慢你了，麻煩你給五少爺開個藥方，去除他體內的餘毒。」
於大夫打量了一番紫蘇，「你這個婢女是有些見識的，這五少爺的命算是你救回來的，你是不是懂得藥理？」
紫蘇搖頭，「我小時候看到過吃砒霜中毒的人，就是五少爺的癥狀，後來看到人們用肥皂水催吐救下了人，我就照著大人們的方法用在五少爺身上。」
於大夫說：「幸虧你懂這些，你跟我去藥店吧，我給五少爺開方子抓藥，你帶回來給她煎了喝。」
五少爺周坤明中毒，宋姨太的院子里鬧得雞飛狗跳的，周府的其他人都似乎不知道這件事一樣，周家少爺和太太少奶奶們沒有一個登門。
紫蘇帶了藥物回來，得知這樣的情形，越發感覺到宋姨太在周府的地位該有多麼的卑微。
幾個時辰前，她還認為周府的那些人只想對付宋姨太，讓五少爺沒有靠山，沒想到這麼快五少爺就出現中毒的癥狀。
周府裡面的水真的很深，這內鬥遠遠的超出了紫蘇的想象。
也許不進到周府，他們這家也會因為內鬥而毀了。
紫蘇覺得，如果不是自己親手報仇，親自毀了周家，她是不甘心的，她要用盡辦法加速周家的毀滅。
五少爺喝完葯之後，肚子痛了一陣子，又一陣上吐下瀉之後，才疲乏的睡去。
宋姨太看到兒子安然無恙度過難過，方才從慌亂悲傷中回過神來。
她一心只在兒子身上，耳朵中卻也聽到了於大夫說的話，這次如果沒有紫蘇的當機立斷，沒有紫蘇的見多識廣，怕是兒子已經被毒死了。
周坤明是她活著唯一的希望，如果這個希望不復存在，宋姨太都不敢想象自己能不能活下去。
她誠心誠意的跪在紫蘇的面前，俯下身子就要磕頭。
紫蘇哪敢讓宋姨太給自己下跪，趕緊跪在宋姨太面前，阻止了宋姨太。
「姨太太，你這樣是折煞奴婢了。」
宋姨太雙目紅腫，兩眼含淚，「大恩不言謝，紫蘇，你不但救了我兒，更是就救了我，我這輩子都不會虧待你。」
紫蘇扶著宋姨太坐下，「姨太太，他們這些真是心狠手辣，五少爺還這麼小。」
宋姨太狠狠的說：「以前他們只是針對我，我從來沒有想過他們會對坤坤下手，今天譚素雲無緣無故的去戲園子鬧事，怕是就想耽誤我的時間，讓我晚點回來。他們想趁老爺不在府中，趁機除掉我兒。」
宋姨太心中的疑惑指向了譚素雲，那就是和二少爺周郴明有關係。
「姨太太，五少爺是個庶子，也沒有繼承周府財產的權利，他們為何還不放過五少爺？」
紫蘇說出了心中的疑惑。
宋姨太說：「如果只是為了爭奪周府的家財萬貫，他們斷然不會對坤坤下手的，周府裡面的萬貫家財，卻比不上一樣東西，這個東西如果落在誰的手中，比得到萬貫家財更有用。」
「什麼東西？」
「一張藥方。」
「藥方？」
「沒錯，一張神秘無比的藥方，周府因為這張藥方才成為金陵首富，才能和達官貴人攀扯上關係，才能有機會去京城買官。」
「二少爺和三少爺得到了周府繼承權，藥方依舊是他們的，他們怎麼還要對五少爺下手。」
「這說起來老爺起家有關係，據說，這個藥方從來都是只傳給長子的，到了老爺那一代，祖老爺把藥方傳給了最小的兒子，就是現在的老爺，那日，老爺在我房中，提到坤坤聰明伶俐，有可造之材。我懷疑我身邊有他們的人，走露了消息，他們害怕老爺會遵循這樣的先例，才對坤坤下手。」
到底是一張什麼樣的藥方？能讓周府的少爺們自相殘殺。
周清明殺死周錦明是個先例，周坤明的事情就接踵而至，周府還會因為這個藥方發生什麼？
紫蘇的心中對這個藥方充滿了好奇，可惜她只是個下人，她也不好繼續追問藥方，以免引起宋姨太的懷疑。
原本，紫蘇對周府人都充滿了仇恨，此刻覺得宋姨太和五少爺的處境也好不了多少，眼下取得了宋姨太的信任，她在周府的步子算是站穩了，和沒有白費自己喝了那麼多的肥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