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蒼洛現身
和李董的見面又刺痛了憐心。消失的蘇真，嗜酒如命的沈宜春，還有跌跌撞撞的生活，回想過去，她都是負重前行，很少有解脫和輕鬆的時候。回到公寓，憐心呆坐了很久，她突然很想要喝酒。
沈宜春對酒的迷戀一直讓她不明白。為什麼那些近於透明辛辣到讓人直想掉頭走開的液體，會那麼輕易地摧毀一個男人？讓他疏忽責任，沒有朋友，不關心女兒，不體貼別人，醉過去就不想醒來。
酒是沈宜春逃避的武器。也是一次次刺傷沈憐心的刀劍。
沈憐心厭惡喝酒的沈宜春，痛恨喝酒的沈宜春，連帶着她也痛恨酒。
現在，沈憐心想要嘗一嘗。酒那麼奇怪，如果可以讓人逃離這個世界一會兒，哪怕只是一天、一個小時、一分鐘，她也想試試。
飛快地奔下樓，沈憐心一路小跑去買酒，她怕這壓抑不住的渴望，會堅持不了兩分鐘就被自我剋制給頂回去。
買了酒，飛奔回來的路上，沈憐心又撞上了那個流浪漢。
他還是那副茺草長滿臉的邋遢樣子。
憐心心情不好，不想理他。側身躲開了他。
沒想到他迅疾地抓住了她的手。一股沁涼的體溫。
「別走。」
憐心惡狠狠地甩開他，「你想幹嗎？」
「你的鼻子。」
什麼？憐心突然嚇到，她出門沒有戴口罩，昨天見他的時候鼻子還是端莊挺拔的。她下意識地用手遮住鼻子。
想不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我沒想到它變成這樣了。不過這個鼻子配你也不難看」。
什麼？憐心瞪圓了眼睛，想這話什麼意思。另外怕不是他眼睛或者審美有問題。
他竟然說「放心啦，我會幫你修正的。」
憐心一時沒反應過來。
你是醫生？
不是。
那怎麼修正？
手。
憐心突然想到，昨天他的手蹭到了她的鼻子。難道他是絕頂武林高手，輕輕碰她一下，鼻子就被打塌了。
當時她壓根沒感覺到任何異樣啊，一絲疼痛感也沒有。
她問，你會武功？是你弄塌了我的鼻子？
他分明有點猶豫怎麼回答，是，也不是，這個，有點複雜。
總之和你有關係是不是？
是吧。他倒挺坦然。
憐心一連串問題，是你讓我的鼻子變形？然後你又來修正它？也就是說，你能讓它恢復成原來那樣？一模一樣嗎？那修正的時候會疼嗎？免費？
他立刻頭大，昨天不覺得她聒噪啊。
捋一下思路，告訴她，不疼，免費，恢復原樣，說不定更好看。
哦。憐心沉默了，但看錶情，分明是在盤算什麼。
那就好了。她一副天輕雲淡的表情，沒理他，繼續走了。
他追上來，我說了，會幫你修正的，你走了我怎麼幫你？
憐心回頭一笑，不用了，你不是說配我也不難看嗎。等我想恢復的時候，去找你。
換他愣在原地。他說不難看，頂多一句安慰而已，潛台詞其實是也不好看啊。他還沒遭遇這樣的事，一個女孩子，對自己的容貌那麼漫不經心。
他不知道憐心另有打算。
憐心進了公寓，門砰地一聲關上，氣氛就緊張起來。
她自己和自己打架，一個人說喝醉了管它的，另一個人說別喝，否則會變成第二個沈宜春。
打開了酒，倒了一杯，她正想仰脖而入。
突然有人敲門。驚慌之下，一杯酒全潑臉上了。
顧不得擦臉，憐心手忙腳亂找地方藏酒。這棟公寓是芳姐幫她找的，以前也只有芳姐會來。
跑了一半，憐心忽然反應過來，這種敲門法，應該不是芳姐。
開了門，怎麼還是他。
你到底要幹嗎？憐心擦一下嘴角的酒。
他分明是有些嫌棄的表情，覺得憐心像個女酒鬼吧。
憐心恨恨地要關門，被他擋住了。他一副勢要進來的樣子，憐心說你別費心了，想幫我修正鼻子是吧，這樣，過兩天，過兩天我不想要這個鼻子了，去找你。現在，不准你再來煩我。
可你找不到我的。除非我來找你。
憐心也忽然意識到，她說去找他，卻沒要他的任何聯繫方式。
那，電話號碼給我。
他說了一串數字，看她的樣子分明沒仔細聽。
只有再重複一遍，告訴她，我叫蒼洛，記住啊。不然你找不到我，鼻子會一直塌下去的。最好儘快聯繫我。
好啦，知道啦。憐心分明是用推的，把他擠出了門外。
算了，由她去吧。懶得管她了。
蒼洛鬱悶地轉身走了。
沒錯，他是蒼洛。蒼氏家族世襲駐顏師。
對憐心，他誤碰之後弄塌了她的鼻子，本意是想幫她修正的。但她既然不接受，他也沒理由一直死纏爛打。
畢竟他的雄心壯志跟憐心無關。偶遇而已。
從古到今這個駐顏家族的人，都沒做過賠本的買賣。他們的選擇都經過衡量，並且一定會慎之又慎。因為一旦選定服務對象，就需要長期陪伴，某些時候要漫長的一輩子去工作。
駐顏是天賦，來自血液，也是修鍊，來自實踐。朝代不斷更迭，駐顏師家族的血脈已經是在勉強傳承。
到了蒼洛，他己經二十五歲，技能還只在修鍊階段，並沒有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於是也沒遇到一個可以許他半壁江山或者一城財富的人。
簡而言之，駐顏師傳到蒼洛這一輩兒，正經工作還沒有接到過。更甚者，他還曾經在實習期間被人打了差評，無情地趕回家去。
當然蒼洛有的是家族遺留下來的金錢供他揮霍。但一個劍客不能舞劍會憂鬱而死，身為一個駐顏師沒有工作可能也會抑鬱而終。
蒼洛可不想抑鬱而終。
那個雨夜，本來他要穿過那條街去找他的新僱主。
召喚他的是家世顯赫的一個女人。她偶然從家族圖書館珍藏的古本里發現了蒼族駐顏師神奇的魔力。她的生活里該有的都有了，唯一焦慮的，只是她正在被青春逐漸拋棄。她四十八，想始終二十八歲。
蒼族駐顏師的傳說讓她欣喜若狂。她忍不住要試一下，於是照着古本里的描述召喚蒼族的駐顏師。
她自己都不清楚，那個神奇的召喚竟然真的有效。
但以她的家世，蒼氏家族的大咖們都不屑於接單。於是運氣落在了尚在修鍊階段的蒼洛身上。
蒼洛如期出現在西京。該讓他那雙駐顏師的手活動一下了，要不然時間久了，他會忘了如何熟練駕馭駐顏術。
他來到西京去尋找那個要求並不高、只想始終停在二十八歲的女人。他被一路護送到前往西京的航班上，本來事先溝通好由僱主去接他的，或者由隨從送他過來，但蒼洛逞強，堅持他己經二十五歲至少可以獨立地出一次門吧，於是沒人陪同的蒼洛獨身一人來到了西京。
沒想到西京下雨了，雨水很快就積了三尺高，這個城市的排水設施從來經不起考驗。蒼洛在距離目的地幾百米的地方，被黑心的計程車司機給放下了。他說到了嗎？司機隨手一指，意思是就在那裏。於是蒼洛下車了。他沒想到司機看雨勢嚇人，着急逃跑，就把他放在那兒了。
蒼洛只能一邊咒罵人心不古，一邊淌著齊膝深的雨水往前走。
他心裏在暗暗思量，要不要把這次賺到的錢捐一部分出來，給這個城市修一修地下管道，或者自己開一個計程車公司算了。
雖然他走的小心翼翼，卻還是遭遇到了危險。一輛開着大燈飛馳而過的汽車濺起了幾尺的水浪，沒來得及反應他己經被撞開，更不幸的是他撞到了路邊花壇的磚角上。他雖然擁有一雙神秘的手，卻沒有一副鋼筋鐵骨，等他醒過來竟然是在一街的雨水裏泡著。
屋漏偏逢連陰雨，他身上的財物被洗劫一空。
現代的危險遠比古代多，速度過快改變了太多事情。
駐顏師蒼洛第一次出山，就這樣遭遇了不測。
他隱約記得僱主家的地址，於是他邊打聽邊尋找。但找了好久，快要淪落成一個乞丐了，還是沒有一點頭緒。
但這樣一來，就很奇怪了。夢想停留在二十八歲的女人，因為蒼洛並沒有如期出現幻想破滅。她覺得所謂的駐顏術，大概也是現代騙子弄出的把戲吧。她單方面解約了。
這樣一來，蒼洛又失業了。按理來說，蒼洛直接打道回府就好了。
但他不想灰溜溜地回家去。想想吧，一個可以操縱某些人命運、改變一部分歷史的男人，因為莫名其妙的事故，就這樣兩手空空地回去了，未免太沒有出息。估計他會成為這一家族幾千年來的笑柄了。
那他做為一個駐顏師的榮譽會受損，更會影響他以後的生意。
沒辦法，他決定孤注一擲，看看在西京能不能另攀高枝。
那天看着憐心被打出棱紋的臉，他有一種技癢的衝動，所以才忍不住碰了憐心的臉。結果卻事得其反。
離開憐心家，他想我仁至義盡了。
憐心不找她，他確定不想再來管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