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罪之夢 第十六章—酒店（終）
「喂！震蕩波呢！不是還有震蕩波嗎？」他用儘力氣大喊道
十米
五米
三米
顧小北已經能夠清晰地看到李問那張猙獰的臉了。
「好啦好啦。別大聲嚷嚷，總要讓人準備一下吧。」終於，那聲音再次在耳邊響起。他拍了拍手。
一米
「霸天虎—震蕩波準備就緒!」另一個他的聲音從高處傳來，故作機器聲的腔調是那麼地及時。
就在這一剎那，顧小北的周身忽然光芒暴漲，他的腳上忽然開始覆蓋上銀色質感的保護層，數不清的加速粒子在他的身後噴射。一股巨大的動能將他的速度在短短的距離里提升到不可思議的地步。
兩者距離只有一米，然而顧小北的速度在不足半米的時候被提升到如同戰鬥機。
「現在，你就是霸天虎！給我踹他！」那個聲音粗著嗓子咆哮起來。
二者以無可阻擋之勢在半空相撞。顧小北以足球的鏟球姿態，直直地鏟在李問的正面。
一股巨大的能量激蕩開來。那顆黑色的炮彈本以狂妄的姿態衝上天空，現在他如一顆流星開始墜下。因為巨大的動能，他的身體擊穿了酒店的地板，一層，兩層……直到地底深處發出一聲悶響。
外圍是一股巨大的音波，酒店頂樓的玻璃開始碎裂，然後一層一層地蔓延下去。高空上的雲層被一股環狀的氣浪給震蕩開。
場面極為壯觀
如果有人在遠處等高度看過去，就像是高空中一顆黑色的流星直直砸入那酒店的建築主體，外圈的玻璃如海浪般一層層崩潰下去。
顧小北的身體在空中翻了個圏，所有施加在他身上的力被重置一空，他開始墜地。好在與地面的距離不是很高，他摔下去做了個前翻滾，也只是覺得骨頭快要散架了。這個動作是跑酷里的，可以用來緩衝身體從高處落下的衝擊力，減少身體受到的傷害。
他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己的腳，可他的腳沒有一點受傷的樣子，先前那滿是銀光的加持早就消失一空。這就是震蕩波嗎？果然和描述的很相似啊，只不過居然是以這樣的方式釋放出來，他還以為那個神秘的傢伙會變出一把高科技槍械對準魑魅來上一槍。畢竟連伊卡洛斯之翼這種神話里的東西都出來了，還有他什麼不能做到的。
但最重要的是，他活下來了。
「你還在嗎？」顧小北對著面前的空氣大聲問道
可等了很久，耳邊也沒有那個狂妄自大的聲音響起了。就彷彿那只是他自己的幻想。
那個魑魅早已不見蹤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眼望不到底的百米深淵，如同有人拿了把巨大的長矛從上端貫穿整個酒店大樓。這是何等龐大的力量啊，顧小北在這短短一天內已經見過太多了超自然能量了，無論是操控雷電的持刀青年，還是能夠操控風力的少女……到自己現在一腳踹出的「傑作」
這個世界，還是他熟知的世界嗎？
「怎麼樣？感受到擁有力量的美好了么？」
時空凝滯，畫面靜止，天地間只剩黑白兩種顏色，那個聲音在背後響起
「謝謝。」顧小北想了想，覺得道謝還是要的。
「哈哈，我就是你啊，你在和你自己說謝謝嗎？我早說了，你是一個魔鬼，剛才那隻魑魅算什麼，它就是你世界里的一隻臭蟲。」
另一個我說
「你到底是誰，是我體內的另一個靈魂嗎？」顧小北問，他覺得這個「他」才是真正的魔鬼。他像是變戲法似的，變出了一對能讓人在天空中飛翔的翅膀，變出了幾乎比轟炸機導彈殺傷力還大的震蕩波。
「當然不是，早說了，雖然我很瞧不起你，但我真的是你啊。你不會，連你自己都能捨棄把？要知道你可是一無所有的人啊。」另一個他拍了拍顧小北的肩頭，忽然幽幽地說道
「笑話，你都能變翅膀了，我哪能是您啊。」顧小北嘆息起來
「喂喂喂，別來這一套，這只是我與你的見面禮罷了。而且我只負責變，你自己用出去的，殺那隻魑魅的是你不是我，要說厲害的還是你啊。」
「那些奇怪的人會上來嗎？」顧小北問
「放心，現在只有你我，其他的一切都往後稍稍。」說這句話的時候，另一個顧小北滿是得意與不屑之情。
「我已經，分不清，這到底是夢還是現實了。」顧小北走到邊緣，看著下面靜止的萬物。一切都是黑白的，按另一個他的說法，這個地方的時間被凍住了，只有他倆。
「你很快就會明白的。我要走了，真可惜，你才厲害了幾分鐘，又要當回那個衰仔了。」另一個顧小北向著樓頂的另一頭走去，他雙手枕在頭後面，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喂，我該怎麼稱呼你……」顧小北回過頭
「哎,算了，既然你不肯把我當做你，那就叫我「混沌」吧。真令人傷心啊，自己都拋棄自己的人，又有什麼不能拋棄的……」他自顧自說著，走到那邊緣，徑直跳了下去。
耳旁是破裂水箱的嘩嘩聲，顧小北忽然覺得自己好孤獨，像是失去了一個很好很好的朋友。
天空沒有留下鳥的痕迹，但已飛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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魑魅，酒店，伊卡洛斯之翼，還有那個驚悚的震蕩波……顧小北覺得這些東西虛假的像是夢。他獨自踱步在回家的那條路上，夕陽還沒有完全退去。他甚至忘記了自己是怎麼下的樓，怎麼在那群持槍的作戰人員里離開的。
那個叫季遠程的胖子裹著快大毛毯，臉色蒼白地坐在大理石上，明明自己都虛弱地要命，卻還笑著要他叫師哥。
外圍的群眾早就被警察給驅散了，他走的時候看見了站在人堆里的孟磊，可他不想去想孟磊的事情了。
顧小北覺得自己有點懂暗戀這兩個字的意思了，大概這兩個詞就是形容那種基本上不可能的單方面戀情。每個暗戀的人都會挑一個基本不可能的對象。其實真的有那麼喜歡嗎？也沒那麼喜歡吧。只不過在顧小北最孤單的年紀里，她以那樣出塵的姿態闖入了顧小北的生活，讓顧小北覺得找到了自己的情感聯繫。
可江靜莫到底也只是個普通女孩，她也像普通女孩那樣有著正常的審美標準，喜歡那種高高的帥氣的，有魄力的男孩子。她對顧小北可能只是那種朋友的感覺。
但某時候她微微笑著，不同他說什麼話。而他覺得，為了這個，他已等待得很久了。
就是這樣一種情感。
真可惜，顧小北心說江靜莫應該會忘了這段可怕的經歷吧，她可能想不起孟磊鬆開了她的手，在那個最危急的時刻，還是只有那個常常跟在她身後的小弟衝出來擋在她面前。而這個小弟可能比她還要害怕。
但人生就是這樣的，顧小北膽大的時候在十八年裡為數不多，沒有發生在麥當勞門口的座椅上，那麼一切就都結束了。
他覺得自己要甩開這些了，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奶奶應該燒好了飯等他回家了。回去的路上順便去陸叔的店裡拿一份《電腦愛好者》雜誌，再帶上這個月的《我的英雄學院》漫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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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強本沉浸在一個無限的夢境里，夢裡，一直盯著他的那雙暗金色豎瞳忽然消失不見了，他的夢境被燒得一乾二淨。於是他醒了
邊上，是滿身鮮血的李問
李問身上的黑色肌肉布滿了裂紋，像個即將崩碎的瓷瓶，他的身軀縮水了一圈。他們倆都沉在血泊里，已經分不清是誰身上的血了。
「早……讓你教我英語，現在沒機會了吧。」李問喘著氣說道，他虛弱地如風中的慘燭，隨時都會熄滅。
「是啊，那時候，我還以為日子還早呢。」阿強說
「你覺得我害了你嗎。」李問不再看阿強，他躺下來，看著上面直通天空的大洞，覺得這裡好深好深，像個漆黑的墳墓。
「哪有，我從來就沒有什麼故鄉，從小時候被賣的時候，我就是個孤兒了……我只想有幾個朋友……就夠了。」阿強說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不是說了嗎，我們是兄弟，整個的那種。」
「那……就好，我也沒什麼遺憾……了。」李問伸出手，輕輕點在阿強的額頭上，這一次，他指尖的血液是紅色的。
不再是那燃燒著的黑血了。
到底是從什麼時候起……他開始嚮往人類社會裡的那種群體感呢？是孤獨地在陰影里呆了幾百個年歲嗎？還是不斷地在輪迴中忘了太多？
它們本該捲土重來，向著這個世界復仇。
可有那麼一天，他決定不做鬼了，他變成了一個帶著鄉村口音的傻小夥子，看上去傻，其實只是不懂。他想學習一切，想融入這個社會。
世界終究是變了。
李問一點一點化作塵埃，飄散在空中，匯成一條金色的絲帶，向著天上的那個大洞飛上去。
（酒店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