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賢侄啊

第六十五章 賢侄啊

王貴走在前頭,遠遠的就唱喏:「縣尊大人,貴客來了。」

那中年人激靈一下,向這邊望過來,然後疾步迎上前,口中連道:「沒用的東西,這麼久才迎客進來!怠慢了客人,饒不了你!」

王貴連聲喏喏,躬身退到一邊,露出了身後的長孫弘。

中年人眼睛亮了,幾步過來接住,先上上下下的仔細打量一番,口中贊贊有聲:「長大了、長大了,時日過得真快啊,當年不過我的膝蓋高,如今長得這般俊朗高大,真快啊!」

長孫弘正欲躬身行禮,聽著這話,不禁懵逼了。

你特么見過我?

李家村沒聽說過有縣令上門啊,你在哪裡見過老子的?

中年人雙手把住長孫弘的肩,親熱的摸摸捏捏,不住口的誇:「身子結實,面相秀氣,一看就是文武雙全的胚子,將來必有出息,大宋人才凋零,賢侄大有可為啊!」

長孫弘徹底傻了,我什麼時候成了你的賢侄了?他愣愣的站在當地,張著嘴巴不知道說什麼了。

中年人拉著他的手,一個勁的往院裡帶,進了月亮門,裡面好大一個花園,秋菊正盛,花香滿園,一座花廳在芬芳中現於一側,建的雅緻清靜,別有風情。

中年人把長孫弘帶進花廳,回頭向王貴喝道:「愣著幹啥?還不快吩咐下人斟茶來。」

王貴答應一聲,一溜煙去了。

花廳中書香流轉,擺著一張書案,幾把椅子,滿屋的書架靠牆立著,架上堆滿了書籍,一面空著的牆上,掛有一柄長劍,劍鞘鑲金嵌玉,一看就知道非常名貴。

「賢侄快坐。」中年人與長孫弘分賓主坐下,他不坐在書案后的主位,而是特意坐在長孫弘旁邊,絲毫不以自己乃一縣之尊而自重身份。

長孫弘這時刻才稍稍回過神來,也猜到了縣令如此重視自己的原因,心中感嘆一聲,笑著向他說道:「縣尊大人……」

中年人把手一擺,打斷他的話:「賢侄莫要客氣,此地沒有外人,你我叔侄相稱即可,我姓王名學進,你叫我王叔就行。你不知道,我可是魏翁的門生。」

「想魏翁當年,國之重器,主政川中四路,一面大員,何等風光,我這小小縣令,也是在他主政期間蒙他關照,向吏部討要來的,魏翁於我,有知遇之恩吶,當年在京城他府上,我有緣見過魏翁一次,賢侄那時不過一在堂前戲耍的小兒,還不似如今這般高大,而魏翁卻意氣風發,一時人傑也。如今被小人陷害,貶官閑居,實乃大宋的損失,損失啊。」

他臉上帶著笑,微微遲疑了一下,面色不改的問道:「魏翁的信上只是說了賢侄要來,未寫明姓名,不知賢侄稱謂如何?」

長孫弘簡直哭笑不得,心道這縣令真真是個官場老油條,連自己的名字都還沒搞清楚就一口一個賢侄賢侄的叫得親熱,剛才還拉著老子說小時候就見過我,特么的連我的名字都不知道你見的哪裡的賢侄?你口中的小兒不知道是誰的孩子,隨便亂認就不怕閃了舌頭?

心中腹誹,口中卻恭敬的回答:「是,回王叔,小子複姓長孫,單名一個弘字。」

「哦?」縣令王學進的眼珠子轉了轉,偏了偏頭:「不知長孫賢侄,怎麼稱呼魏翁呢?」

長孫弘心知這是要摸自己的底了,魏了翁的信中寫得模糊,只是說有一個自家的子侄輩,勤奮好學,上進刻苦,特意引薦給各位同僚,照拂一二云云。沒有言明姓名,也沒有說清什麼子侄。所以王學進只知道自己是魏了翁的人,但具體是什麼人,搞不清楚。

這個問題對官場上的人來說,很重要,親族子輩與門下學子大為不同,故而有此一問。

長孫弘腦子轉了轉,默念一聲:恭喜了魏老頭,讓你佔佔老子的便宜。抬起頭,換上肅然的表情,正色道:「他是我親舅父。」

「啊!」王學進一下子站了起來,眼中異彩閃閃,臉上的笑意更濃了幾分,驚喜道:「果然是賢侄啊!當年在京里,你我一面之緣,今日果然沒有認錯,賢侄,長大了啊!」

長孫弘看著他那張故作熱情洋溢的臉,隔夜飯都要吐了,他強忍著噁心,同樣歡喜的道:「王叔才是風采不減當年,依然神采奕奕。」

王學進揮揮手:「哎,賢侄不知道,王叔心懷國家,操勞縣事,已經老邁了許多,比不得當年嘍。」

他重新坐下,關切的向長孫弘道:「跟我比起來,魏翁年紀已高,才是該仔細保養,不知魏翁貶居靖州,身體如何?住得可習慣?我本想過去看他,奈何俗務繁多,一直脫不開身,實在走不了啊。」

「舅父身體尚可,多謝王叔關心。」長孫弘暗笑,這個偽君子,說得冠冕堂皇,不過是見魏了翁失了勢,不想去趟這渾水罷了,卻又擔心官場反覆,今日被貶,明日就可能起用,官位還會高一層也不一定,所以王學進這般善待自己,不過想套一套魏了翁如今的想法打算罷了,如果依然有雄心壯志,那就可以繼續巴結。

果然,王學進立馬接著問道:「如此大好,唉,魏翁被貶,朝中眾同僚議論紛紛,都是不平的,但官家下了聖旨,誰也沒有辦法,不過魏翁名望播於天下,政績顯於四海,大家都看在眼裡,官家不會不知道,遲早會復起居於廟堂,是不是?」

迎著他詢問的目光,長孫弘正襟危坐,嚴肅的點點頭:「王叔說的有理。」

歷史上的魏了翁,的確是幾年之後即復官,還升職知樞密院事,位列宰臣,擔起抵禦蒙古的重任。

不過長孫弘這話,即沒贊同,也沒反對,讓王學進自個兒琢磨去。

王學進眨眨眼睛,不知想到了什麼,驚喜起來,一迭聲的道:「真的如此?真的如此?太好了,我就知道,魏翁縱橫宦海,早已窺破一時得失,王某多慮了、多慮了。」

他喜笑顏開,彷彿是他要提拔了一樣高興,長孫弘饒有興緻的看著他,微微笑著,如同看一個表演馬戲的猴子。

他決定再給喜悅的王學進加點料,於是湊過去,悄聲道:「其實舅父這次遷居,官家是不忍的,但盛怒時話已出口,不好收回,暗地裡賜了伯父一條金腰帶,以作安慰。」

「金、金腰帶?!」王學進叫了起來,驚訝得臉色都變了:「那不是宰相才能獲賜的嗎?官家這麼做……難道……」

長孫弘用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看向王學進。

王學進拍了一下巴掌,恍然大悟,一個「哦~~」字不自主的從喉嚨里蹦了出來。

其實,一個十二歲的少年跟一個當了好幾年縣令的成年男子對話,佔據主動的應該是王學進才對,不知不覺間,王學進卻被長孫弘牽著鼻子走了,很詭異。

門外一個小丫鬟捧著兩杯茶邁進門來,王學進不待她走近,自己過去接著,口中連聲催道:「去,再去煮兩碗燕窩來,夜深了,長孫賢侄得喝點熱乎的暖暖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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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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