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周夫子遠行

第二十六章 周夫子遠行

目送狗子歡喜的奔進村裡,長孫弘的心情也好了起來,他拍拍身上的土,溜達著步子,向著村外一側的山坡上走去。

山坡轉過去,上了山,有一片極大的樹林,林木深深,村裡人除了砍柴打獵,一般不大容易進入其中,又不是道路所必經,所以人跡罕至,林子里有一塊空地,原本是村裡用來建義莊的,卻不料地剛平好,縣裡缺錢,又不在這裡建了,這塊地就荒蕪在那裡,村人嫌這裡晦氣,從不來這邊,連獵人也不往這邊走。

空地靠山崖的一側,樹木間有一個淺淺的山洞,洞里冬暖夏涼,倒是休憩的好去處,練功累了,在裡面睡個覺,非常舒服。

昨天長孫進帶著長孫弘,就是在這裡教習武藝,此地陰涼,在炎炎夏日倒是一處練功的好地方。

活動活動手腳,長孫弘按照昨日二叔所教,一絲不苟的開始紮起了馬步,這動作極為基礎,按長孫進的說法,是無論練習何種功夫的必由之路,馬步練下盤,可壯腎腰,強筋補氣,調節精氣神,強健體魄,更可提高平衡能力,不易被人打倒,所以長孫進要求他,每天自行扎一個時辰。

馬步看似簡單,實際紮起來累死人,昨天剛站了不到兩刻鐘,長孫弘就癱倒在了地上,站都站不起來,兩條腿都痙攣起來,好像一隻大蝦般在地上直抽抽。

今天同樣如此,而且兩條腿比昨天更加的累,剛剛紮下,大腿上的肌肉就瘋狂的抖動起來,整個人如同地震般的發抖,咬牙堅持了一會,長孫弘就倒下了。

當長孫進扛著鋤頭來到這裡的時候,看到的跟昨天差不多的情景---長孫弘倒在地上,保持著馬步的姿勢,整個人如一灘水般癱倒,就差吐白沫了。

看來沒有偷懶。

長孫進滿意的走過去,背起長孫二郎,哼著小曲朝山下走去。長孫弘靠在他的肩膀上,虛弱的樣子連自己都覺得可憐,他被動的聽著長孫進哼的歌,卻聽不懂,覺得那不像蜀地的歌兒,倒像是北地的口氣音色,似乎是胡人的民歌。

進家門,是長孫弘自己走進去的,不然就穿幫了,長孫豪依舊回來的很晚,依舊在吃飯時詢問了長孫弘在學堂的表現,聽說夫子再次誇獎之後,他臉上的鬍子都在笑。

晚上睡覺,長孫進等另一邊房子里的聲響沒了的時候,披衣起床,在黑暗裡給長孫弘按摩筋骨,他用的是一種奇怪的手法,又拍又捏,跟後世的按摩完全不一樣,卻很受用,力道很足又捏對了穴位,推拿過血很專業,讓長孫弘一身的肌肉酸痛得到了極大的緩解。

「知足吧,小子,你二叔在邊軍里的時候,跟軍中郎中學過接骨療傷,這等推拿手法,比起來是簡單的了。」長孫進低聲的炫耀著,嗓門很輕,唯恐驚動了隔壁:「你明天早上起來,又是生龍活虎的了。」

「二叔,你跟我講講,你和爹在邊軍的事吧。」長孫弘睜著眼睛,趴在床上舒服的道:「聽說夏國人和金國人都很兇狠厲害,你和他們交過手嗎?」

「交過手?哼哼,不是二叔吹,當年吶,死在我手上的北虜不下百人!」長孫進自得起來,這話的聲音有點大,驚覺后趕緊壓低了音調:「北虜跟我們家祖先一樣,是馬背上長大的人,茹毛飲血,沒學過禮教,都是沒開化的人,偏偏善騎射、通刀槍,放對打仗,非常厲害,南朝的人沒那麼多馬,當然要畏懼他們。」

「但是你二叔可不怕,我們家祖上起就沒怕過他們,種帥還在的時候,哪裡能容北虜猖獗?不管是在秦鳳路還是在永興軍,只要北虜敢來,不留下些腦袋他們就回不去!」

長孫弘感受著身上重重的力道,不由得吱牙咧嘴起來,肌肉痛的同時,卻感到越來越舒服,而長孫進的話更是激起他莫大的興趣。

他又問道:「跟北虜打仗,種帥的時候不怕,為什麼現在怕得那麼厲害?」

屋子裡沉默了片刻,長孫弘感到背上捏著的手也頓了下來,手的主人似乎在思索,不過也僅僅頓了一會,那雙有力的手,又動了起來。

「打仗行軍,靠的就是一個勇字,無論兵將,只要奮勇向前,遇險不懼,遇敵不散,遇……什麼來著,我忘了。」長孫進道:「大宋立國之初,禁軍和邊軍的兵都是老兵,幾十年的仗打下來,百鍊成鋼了,那時候北邊還不是金國,是遼國,要說厲害,遼國那時比金國厲害多了,大宋尚且不懼,跟他們打了半斤八兩。」

「為什麼現在不行了呢?我覺得吧,不是兵不行,是將不行。」他的聲音有了些憤慨的情緒,雖然極力壓制,但依然能感受到:「像種帥那樣的人物早就沒了,吳階吳節度那樣傑出的大將也沒有了,如今守在邊地的,都是濫竽充數之輩,軍中混亂不堪,吃空餉、冒名記功之事層出不窮,大兵們沒有念想,誰還肯賣命?」

他憤憤的猛地加重了一把力道,恨聲道:「就算底下的兵勇不可當,碰上無能的將,也要吃敗仗的。」

這一下把長孫弘捏出了豬叫聲,嚇得兩人都趕緊把嘴巴一捂,大氣都不敢出的一坐一卧,靜靜的保持著僵立的姿勢,聽隔壁的動靜。

好在似乎長孫夫婦沒有被吵醒,寧靜的夜依然寂寞如斯,兩人不敢再動,生怕被長孫豪察覺私下練武的事,趕緊睡去了。

日子就在這麼尋常而又有趣的生活中度過,每日里,長孫弘一早起來,與狗子兩人繞著村子跑圈,然後上課,念書,他給李文三兄弟一人寫了一首詞,都是後世的名篇,不過他給改了一些地方,刪去一些添了一些,讓整篇詞作看上去並不那麼出眾,只是尋常而已,馬虎的敷衍過去,對得起那三百文錢就行了。

而李文三人見夫子沒有打他們戒尺,也大喜過望,認為這三百文雖然貴,卻很值得。

散學之後,長孫弘又拉著狗子去後山扎馬步,扎得欲仙欲死,痛不欲生,不過一段時間下來,漸漸的,雙腿不再像搖搖欲墜的竹竿,開始有力起來,扎的時間,也越來越長。

長孫兄弟的鹽巴,也賣的順利起來,回來不到半個月的功夫,就一售而空,每一個有份去富順監的村人,都分到了一份利,這些錢對他們來說,足以度過這個艱辛的年份。

如此過了一個多月,當天氣最為炎熱的秋老虎到來的時候,周夫子在一堂課的下課時分,向他的四個學生宣布了一件事。

「從明天開始,夫子要出一趟遠門,大概有一個月時間,我會布置功課,爾等要認真讀書,不得懈怠!回來后,我要檢查。」周夫子掂著下顎處的白須,摸著戒尺說道:「且不可忘記,須知三更燈火五更雞,正是男兒讀書時.黑髮不知勤學早,白首方悔讀書遲。」

「學生記住了。」四個異口同聲的回答繞樑不休,其中有多少誠意,多少喜意,只有說話的人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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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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