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除知府,大盜夜雨潛皇城

第1章 除知府,大盜夜雨潛皇城

「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通州府,空無一人的街道上,疲倦的更夫在敲著銅鑼,心道走完這一遭就可以回去休息,待下一時辰再來,今日確是有些勞累,真是年歲大了不中用嘍。想罷又敲起銅鑼高聲喊道:「天乾物燥,小心火燭——」然而他並沒有注意到頭上方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掠過。

燈火通明的知府衙門,上上下下佈滿了大紅條掛,院內一座戲台。上面生旦凈末丑,錦繡鍛袍,舞槍弄棒,正唱着京劇《狀元媒》。

「幸喜得珍珠衫稱心如願,天子主婚姻此事成全。但願得令公令婆別無異見;但願得楊六郎心如石堅;但願得狀元媒月老引線;但願得八主賢王從中周旋,早成美眷――」台上女子唱過一段,台下掌聲雷動,叫好聲不斷。

卻是年過花甲的知府老爺家中又添了七房。

老知府與來往賓客推杯換盞,耳中聽着阿諛奉承,心中想着後院小自己三十餘歲嬌滴滴的新娘,早已經魂不守舍。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老知府起身招呼一聲管家,向在座各位拱了拱手:「管家,陪好眾位來賓,老夫不勝酒力,先告退一步,大家多喝些,一定要盡興。」

「知府大人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們哪敢挽留。」

「知府老當益壯,就連我們這些後生都自愧不如。」

「就是就是。」

老知府滿面紅光的擺了擺手,客套幾句,在眾人的起鬨與奉承中走向後院。

推開房門,搓著雙手挑起新娘的紅蓋頭,看着美貌的嬌娘這知府老頭滿臉色相,自桌上拿起酒壺倒了兩杯酒,笑着說道:「娘子,我們喝了這交杯酒吧。」新娘嬌滴滴的接過酒杯,與知府一飲而盡。

老知府的手伸向新娘的肩膀,色咪咪的摟着新娘:「天色已晚,你我二人早些歇息吧。」

新娘低頭嬌羞:「依聽老爺的。」

架子床搖晃不斷,房樑上卻有一人,但見此人一頭長發隨意攏在腦後,一雙俊眉似遠山,雙目透著英氣,高挺鼻樑,黑紗罩面,周身上下緊沉利落,身穿夜行衣靠。雙手手腕處帶着纏手,背背一把寬刀,刀鞘漆黑如淵。翹著二郎腿,背靠着房梁脊柱看向不停晃動的架子床。心道:「這年過花甲的老頭居然時間這麼長,算了,爺爺讓他快活完再結果了他,茲當看一副活生生的春宮圖。」

「啊……」老知府長出了一口氣,覺得周身如虛脫一般,飄飄入仙。將頭埋在新娘胸前不願動彈,嘴中說道:「寶貝,你可疼煞我也。」半天卻不聽新娘靜動。老知府慵懶的抬起頭,看向新娘,卻發現這美嬌娘的雙目圓睜,表情凝固在高潮愉悅的瞬間,顯然是死去多時。

張華昌做夢也沒想到有人居然敢來他的府中行刺,剛要大聲喊人,卻發覺嗓子一緊說不出話來。

眼前出現一名黑衣男子,這男子眼神揶揄,看着張華昌:「知府大人,深夜來訪,打擾了。在下有幾個問題,還請大人解惑,現在我解開你的啞穴,我問,你答,聽懂的話就眨眨眼睛。」

張華昌心道來者居然躲避了層層守衛,潛到自己寢中,定不是等閑之輩,暫且答應他,再做打算。想到這裏張華昌順從的眨了眨眼睛。

男子隨手一點,解開張華昌的穴道。

「三個問題。」他伸出右手豎起三個手指。

「威武鏢局沈從文死於何等因由。」

「金單蘭譜現在何處。」

「上月十九,你府中來了何人。」

張華昌低着頭眼睛轉了轉:「沈從文盜走齊記錢莊萬兩白銀,被下官逮捕,此人供認不韙,按我大明例律自當抄斬。至於大俠您問什麼蘭譜與我府中來了何人,小老兒確實不知啊。」

「嗯,你不知。」男子雙目寒光四射,也不過多作話,伸出右手放在張華昌的肩膀上,手中較力,「咔嘣」一聲,硬生生的捏碎了張華昌的肩胛骨,痛得老頭還沒吭聲就昏死過去。

男子看着倒在地上的張華昌,用手捏著老頭的人中穴,不一會,張華昌悠悠轉醒,剛睜開眼便見男子已經摘下了臉上黑紗如鬼魅般的雙目邪邪的看着自己。待張華昌看清其容貌愣了一下,突然嚇得顧不得疼痛,趕緊跪在地上,不停的磕頭:「大俠饒命,大俠饒命啊,我說,我都說……」張華昌頓了一下:「金單蘭譜是我在沈從文書房中搜到的,本想進京邀功領賞,卻沒想到被朝廷的李三公公先一步收走,至於現在那金單蘭譜在何處,小老兒真的不知道啊!」

男子盯着張華昌,半晌,走到桌旁,拿起酒壺喝了幾口,吧唧著嘴:「這酒不錯。」隨即看着張華昌:「上月初三,你心血來潮帶眾衙役巡街察道,忽見一婦人美貌多姿,回府後魂不守舍,經打探為威武鏢局沈從文之妾,於是你便動了色心歪道,找來你那師爺商議,那師爺也不是好東西,與你出謀。正巧你與本地富商齊海不合,此人處處與你作對,奈何其朝中背景遠大於你,你卻奈何不了他。於是便與你師爺合謀,雇傭江湖下九流之小派將齊海一家老小五十餘口屠戮殆盡,奪走白銀萬兩,而後栽贓於沈從文。」男子說着眼中寒光爆射,張華昌早已嚇得魂不附體,趴在地上滿臉豆大的汗珠不停掉落。男子接着說道:「你為知府,在這通州府中便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隨便雇傭幾個市井無賴做假證,又在牢中對沈從文屈打成招,便把威武鏢局上下滿門抄斬,唯獨留下這沈從文小妾李氏供你享樂,這李氏卻也是水性楊花貪圖富貴之輩,死有餘辜。」男子說罷看了一眼床上早已死去的李氏。轉而看向趴在地下的張華昌:「我說的,可對否?」

張華昌早已嚇得渾身顫抖,打着牙顫,磕頭如搗蒜:「大俠,大俠……小人再也不敢了,該告訴你的小人都說了,求大俠饒了小人這一次吧!大俠想要什麼,黃金!女人!小人都給你,求大俠放了小人這條狗命吧!」

男子雙目寒光閃爍:「一,沈從文威武鏢局仁義四海,你卻將他一家老小滿門抄斬;二,你欺男霸女魚肉百姓無惡不作。就這兩點你死一萬次都不為過。」男子走到驚恐後退嚇得說不出話的張華昌近前,蹲下身子:「如今滿通州都是我的畫像,你不會不認識我,既如此,你死後也算做個明白鬼。」說罷舉起右拳似千斤之力砸在張華昌花白的頭上,咔嚓一聲如木瓜開瓢,張華昌腦漿迸裂死於非命。

次日,知府遇刺身亡的消息傳遍通州,府上不過一日大紅便轉作哀白,百姓卻歡呼震天。但這一切都與走在官道上拿着酒葫蘆的男人無關了。男人喝了口酒:「看來,要去闖一次皇城了。」

八仙絕味摟,乃京城第一的酒樓,共八層,毗鄰皇城,因大明開國皇帝喜歡這裏的美食味道,御筆親封「八仙絕味樓」。因有御筆,所以常有不少文人墨客在此提筆走龍蛇。

第八層,一角落靠窗位置,男子望着不遠處的皇城暗自思索:「這皇城戒備森嚴,我該如何去尋那金單蘭譜。」男子眉頭緊皺。

腳踏木梯聲傳來,豁然走上來一位青衣女子,手中一把油紙傘,直奔男子這桌走來。

男子一見便眼中露出戒備之色,心道自那日在普陀山摘采白玉菩提子時便一直跟着我,真是陰魂不散。

女子輕笑:「大俠,久仰久仰。」說罷也不客氣,拿起竹筒中的筷子便吃了起來。

男子眼睛一眯:「你究竟是誰,為何總是糾纏於我,又怎知我在此處。」

女子看了看周圍,低聲笑道:「大名鼎鼎的大盜徐雲要闖皇城,我當然要湊湊熱鬧咯。」

男子的眼神更是充滿戒備:「少賣關子,快說。」

「我知道金單蘭譜所在何處,不過你得替我辦件事情。」

「哦?說說看。」男子眉頭一挑。

女子低聲說道:「暫且不說,今夜亥時,會天降大雨,可助你潛入皇城。你呢,只需替我拿到『秋梧桐』即可。」

「秋梧桐?」男子詫異:「可是那百花門在江湖上發出千金懸賞的發簪?」男子轉念一想,雙手抱着臂膀靠在椅背上一笑:「你倒是做得一筆好買賣。」

「正是此物,我需要它另有用處,並不是為了那千金身外之物,你信也好不信也罷。」女子低頭吃着菜,自顧自的說道:「宮中前月新晉一美人,名曰華妃,此女才貌雙全,深得當今聖上喜愛。因其左胸天生有梧桐樹葉胎記,皇帝便把李三公公不知從何處所得的『秋梧桐』發簪賜給這華妃。你呢,只需要幫我拿到這發簪即可。這對於你這種大盜來說,不難吧?」

男子依舊戒備的看着坐在對面一點都不見外吃着菜的女子:「先告訴我金單蘭譜所在何處。」

「不急,今夜亥時,皇城南門左邊樹林見。」說罷抹了抹嘴,笑眯眯的說道:「多謝款待。」而後起身便走,走了幾步忽然回頭看着男子,盈盈一笑:「對了,你暫且可以叫我小魚,江湖小魚。」說罷眼睛一眨,轉身下樓。

看着女子下樓,男子若有所思。良久,回過神來,拿起筷子剛要夾菜,不禁一愣:「這……這娘們也太能吃了吧,我這可是六盤菜啊,這麼大一會兒功夫,見……見底了?」驚訝過後,男子無奈搖頭,揮手喊道:「小二,重新上菜!」

亥時,暴雨傾盆,一片樹林中,小魚打着油紙傘看着任憑暴雨打在身上靠在樹榦上的徐雲,因雨聲大作,小魚不覺提高了聲音:「大俠果真如約而至!」

徐雲抱着肩膀,催促道:「少廢話,告訴我金單蘭譜與秋梧桐所在何處。」

「大俠爽快,最近據傳聞因在後宮博弈中失寵而被打入冷宮,就算失寵,因為君無戲言,皇帝也不會收回那秋梧桐,所以秋梧桐也一定還在華妃那裏。至於金單蘭譜嘛,在李三公公的枕頭內。」小魚說道。

「你若欺騙於我,不管男女,定斬不饒。」徐雲看着小魚。

小魚笑了笑:「不會的,我還等着你給我帶回來秋梧桐呢。」

徐雲看了看小魚,表情漠然:「寅時,在此相見。」說罷轉身便走出了樹林。

徐雲潛行至護龍河,腳踩鸞石潛入水中,藉著漫天傾盆大雨慢慢浮出水面,打量著這九丈九尺高的城牆。

「纏手繩索可漲我五丈功力,想要越過這城牆還需拿出看家本領。」徐雲想罷匍匐至城牆下,半蹲起身,驀地左手向上一伸,但見手腕上射出一道黑芒:百鍊繞蟒索。索端一把飛爪,正卡在五丈高的城牆石縫中,徐雲舌尖一頂上牙堂,右腳跺地,猛然直直向上竄去,待到繩索盡頭,纏手一頓,接着替換之力,又是向上竄了五丈高,將要下落之時,一式燕子穿雲,越過城牆。

城牆守衛打着哈欠,不滿的向旁邊的同伴嘟囔:「這大下雨天,渾身都濕透了,看來回去還要泡熱水澡,防止風寒。」

另一名守衛點頭回應:「是啊。這天氣輪到我們這營巡邏,真是倒了霉了。嗯?」守衛猛然抬頭向天上看去,奈何傾盆大雨如爆豆大小的雨點打在臉上,又馬上低下了頭,抹了一把臉,疑惑的說道:「我怎麼感覺有人在頭頂飛過去?」

「得了吧,這九丈九尺高的城牆,況且又是大雨天,連蒼蠅都飛不過去,哪來的什麼人,出幻覺了吧你。」同伴嘲笑道。

「可能是吧。」

徐雲落地在原地轉了三圈,卸下下落之力,蹲下身來右手着地,看着前方燈火通明的建築,心道這諾大的皇城,我先搜查一番。想到這裏站起身來,只見徐雲身體前傾留下一道殘影,迅速消失不見。

皇宮地下深處,八道巨大的鐵鏈從八方匯聚,正中間卻捆索著一名白髮蒼蒼的老者。就在徐雲消失在原地時,老者睜開雙眼,但見此人眼中只有眼白卻沒有眼仁,顯然是一失明老人。老者的耳朵動了動,不覺笑出聲來,沙啞的聲音似破風箱一般:「嗬嗬……追雲步,是那老東西的後人?」

四淑齋,徐雲伏在房頂,挪開磚瓦輕聲跳進房樑上,看着床上熟睡的女子心道:「已經掀開了六個妃子的衣服了,希望她就是華妃吧。」想到這裏徐雲雙腿一飄跳在床前,慢慢走進這床上側躺背對外面的女子,剛要伸出右手,卻是一頓,仔細聽了聽這女子呼吸,片刻,徐雲眼睛一眯,輕聲笑道:「既然不眠,何必裝睡。」

只見這女子轉過身來睜開雙眼,嫣然一笑:「大俠洞察之力果然不凡。」

徐雲後退兩步仔細打量,這女子頭上發簪正是秋梧桐,不禁道:「你是華妃?」

「大俠您看呢?」女子彎起右腿,右臂搭在大腿上,分外妖嬈。

徐雲警惕道:「我看不像,普通妃子哪裏有這般膽識,直說了吧,我要秋梧桐,就是你頭上那個,是你給我呢,還是我自己取?」

女子聽罷,側躺在床上面對着徐雲,右手枕於腦後,左手扶胯,小腿交叉一彎一直,臉露魅惑:「好是愛慕大俠不羈風度,若是大俠能討得小女子歡心,小女子將這發簪送你又如何?大俠,快來取呀。」說着還向徐雲拋了個媚眼,一副任君採摘的模樣。

徐雲見女子這般姿態,不覺瞳孔收縮,心道你騙一般的小毛賊還行,想引我上鈎,還嫩了點。這副姿態動作,確實暗藏殺機,無論各種角度皆可以先發制人傷人於不備。既然我能看出,定有破你之法。

想到這裏徐雲一笑,故作一副色相:「沒想到在下還有這等榮幸,當真是天賜良緣,看我如何讓你歡喜。」說罷向女子走去。

女子見徐雲這般模樣,眼眸深處不覺露出一絲鄙夷,臉上卻依舊極盡誘惑之意。

但下一刻,女子卻愣住了,眼中充滿不可置信的神色。她只覺得床前男子身體一晃,留下殘影,自己穴道猛然被點,一動不能動,不自覺額頭上冷汗落下。

只見徐雲坐在床邊,挑逗的抬着女子的下巴,大拇指不停的刮著女子的臉頰,揶揄的說道:「百花門?嗯,確實有幾分姿色,百花門三朵花魁,各個風華絕代。其中第二朵花魁年過三十卻面如十八風華女子,易容之術無人能出其左右,可惜不走正路,卻是修鍊得一身倒採花的功夫。看來就是你吧,梁文穎?」

女子臉上早已沒了誘惑,儘是嚴肅,如臨大敵一般:「既已識破,你想如何?」

徐雲摘下樑文穎頭上的秋梧桐,看着手中發簪把玩著說道:「這發簪確實是巧奪天工,也不枉費你百花門以千金來懸賞,可你們百花門怎麼自己來了,我猜你是想采天子之氣修鍊你那邪門武功?不管怎樣你為我徒作嫁衣,我也沒什麼報答你的,便告訴你我是何人,好讓你回去向你們門主復命也有個交代。」

徐雲低下頭看着梁文穎:「在下乃一江洋大盜,徐雲是也。」

梁文穎聽完徐雲的名字,看了看徐雲手腕上的纏手與背上的寬刀,震驚的說道:「原來是你?!雷雨之夜隻身上普陀山盜採白玉菩提子,全寺上下五百餘人無一人察覺,隨後大雄寶殿牌匾上刻下祥雲圖案,氣得老方丈連吐三口黑血。擅使纏手,背刀卻從不拔刀。就是你?大盜徐雲?」

徐雲摸了摸鼻子:「沒想到我還挺出名。」

「那是自然,落月散雲峰上大鬧青陽觀,以拳腳之力打得青陽觀眾人無人能敵,老觀主都為你開了後門,自那一戰後你可是名震江湖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梁文穎看着徐雲不覺間眼中一層水霧,渾身上下不知不覺間燥熱無比,臉上欲發魅惑,直直的看着徐雲,呵氣如蘭:「若是與大俠你共度一夜良宵,就是叫我天亮死去也是值得的呀。」

徐雲看着梁文穎的反應,不覺得眉頭一皺,連忙守住心神。心道這女子的狐媚功力之深厚也不知被她禍害了多少男兒。徐雲伸出右手在梁文穎的嗓部重重的點了一下,然後站起身後退兩步:「我點了你的啞穴於你施加定身,我想以你的功力,三個時辰便會解開,我還有事,先走一步。」說罷徐雲跳上房梁,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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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俠骨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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