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病中（下）
元坤攬住阿和的腰身，將她抱得更緊一些。身上的溫度傳遞過去，阿和的手腳漸漸也暖了，身上更是溫熱起來。她淺淺的呼吸吹到元坤的脖子，別有一種悸動。元坤穩了穩心神，問道：「阿和，為什麼嫁過來？」
這個問題他想過幾次。以宣帝的想法，阿和未必是最好的和親人選。也許是因為阿和的性情好，也許是因為端王府勢力不再，遠嫁北燕肯定是其他皇室宗親不情願的事。但她嫁過來就是北燕的皇后，若日後得了皇子，對兩國之間的影響就非同小可。
阿和，你究竟為什麼嫁過來？
「因為我要嫁人啊。」阿和回答得理所當然。
這算是什麼理由？元坤失笑。
忽然想起邵青隱約提過，曾有人向端王府提親，但是因為宗親子女婚配由宮中下旨，所以就擱置了。沒多久，阿和就被選中嫁往北燕。
之所以說被選中，因為適婚的宗室郡主還有兩人，在這三人之中，宣帝挑中了阿和。
是什麼人想娶阿和呢，是什麼原因使阿和嫁來北燕呢？
元坤想細問的時候，發現阿和已經安穩地睡著了。
這一覺醒來已是天色大亮。昨夜睡得不算安穩，卻有些酣暢淋漓的感覺。伸手摸到阿和背上，發現也是汗透衣襟，估計這風寒也能好了大半。元坤起身時見阿和還沒醒，便幫她掖好被角，又吩咐下去準備熱水沐浴。
坐朝之後，元坤叫來邵青，問了泰成皇后在吳國時提親的事。
邵青猶豫了一下，詳實回報：提親的是謝家的二公子謝少華，與端王郡主的阿和算是青梅竹馬，總角之交。
謝家在吳國是數一數二的名門望族，素有一門三相、父子七學士、祖孫同朝拜官之佳話。謝家兩代出了三位丞相，七名大學士，子孫輩的長房長孫謝少甫入朝拜官時，年過花甲的謝豐蔭被封為太保忠國公，一時傳為美談。這樣一個名門望族，請尚公主也不是難事，要娶青梅竹馬的端王郡主也算合情合理。
「這個謝少華其人如何？」元坤問道。
邵青答道：「謝家長房次子，今年也入了仕途，官拜翰林院編纂。聽說才華不在其父兄之下。謝門已經出了三個丞相，這一輩就指望他們兄弟了。」
「這也難得了。」名門子弟，才華出眾，前程似錦，這樣的人倒也配上阿和的身份，至於性情，以阿和的性情，只要對她好一點，和誰合不來呢？
那麼，為什麼未能結成良緣呢？
「曾有傳聞，端王妃答應親事時有個要求，就是希望謝少華入贅王府。」邵青小心回報。
元坤點點頭，原來如此。端王妃也許只是單純地想為王爺留下血脈，但是素來多疑的宣帝聽了，只怕別有一番顧慮。謝少華又是個頗有才能的人，而謝氏家族又是如此勢力，宣帝肯定不希望端王府和謝氏聯合在一起。兩個年輕人也因此有緣無分了。
那麼阿和嫁過來也就順理成章，既然郡主不能下嫁給重臣，只有遠嫁異國。端王妃能晉陞為太妃，肯定與此有關。所以留在吳國的端太妃既受供養，也是人質。
想通此節，再回想昨夜阿和的話，元坤明白了阿和那些看似無心之語的背後深意。
再到泰成宮已是兩天後的下午。聽人回報泰成皇后的病已經見好，元坤特在午朝之後前來探望。未等進門就聽到宮門內一陣陣歡聲笑語。
「阿和，這個放哪兒好？」元祥的聲音。
「戴在頭上吧，哈哈，真好看。」阿和拍手笑著。
元坤走進泰成宮的院中，正看到宮門口元祥在堆一個一人高的大雪人，阿和站在一旁的廊上看高興地看著，周尚儀陪伴左右，身後還有幾名宮女隨侍奉。
那日下的雪略化了一些，元祥把院中的積雪掃在一起，做得這個雪人倒很精神。阿和還讓他把一頂舊帽子放在雪人頭頂，更顯得俏皮了。
元坤沒讓通報，只站在門口看了他們一會兒。阿和的臉色已經有些紅潤，氣色恢復了很多。她生了這場病略顯清瘦了些，穿著厚重的冬衣顯得人越發的小。
今日看精神恢復得不錯，不再像那日乖巧又無辜的樣子了。她拍著手，指揮著宮裡的有名的混世王爺給她堆雪人。元祥也不介意，反而十分起勁兒，還問阿和這個方向好不好，那個樹枝當手臂如何等等，十分耐心。這種場景倒是十分罕見，元坤站在門口看向裡面，並沒有打擾他們的興緻。
又過了一會兒，雪人在正對著寢殿的方向堆好了，元祥得意萬分，阿和也吩咐左右準備茶點，好犒勞豫王。一行人回到內殿之中，院中只剩下一個大雪人用胡蘿蔔削成的嘴笑呵呵地守著宮門。
元坤正在出神，忽然聽到裡面元祥說道：「阿和，你病快點好，我們等下一場雪的時候邊下邊玩！過了年我恐怕就不能經常過來宮裡玩，但是希望這個雪人能多留一段時間，好好陪著你。」
阿和輕聲說道：「謝謝你，元祥。」
元坤轉身離開時吩咐內侍，今晚擺宴，為皇后慶祝病癒，豫王可同列席。
「臣妾這次好得這麼快，多虧了陛下。臣妾敬陛下一杯。」晚宴上，阿和端起酒杯向靖文帝敬酒，卻被元坤攔著，「你病剛好，還是少喝酒為妙。雖說是為你設宴，只不過咱們三人聚一聚，虛禮全免。」
阿和笑道：「陛下放心，我們薛尚宮管得這麼緊，也斷不會讓臣妾隨便飲酒的。臣妾這一杯是拿桂花釀配上蜂蜜做得飲品。」
元祥探頭道：「好喝嗎？讓我嘗嘗。」阿和倒了一杯給他。
等他喝完，元坤對元祥說道：「過了今年，你可就不能像如今這般逍遙自在了，若發現你敢偷懶，定不輕饒。」以元祥的年紀，明年開始再出入后.宮就有門禁限制了，也不能隨便到訪，拘束了很多。
元祥聽了，有幾分愁眉苦臉。
阿和為他斟了酒，勸道：「前幾天不是還說要努力跟師父學，早日獨擋一面嘛。到時候不單陛下放心，母後面前你也可以挺胸抬頭當個大人了。總不會你還要搬回宮裡，在母後面前承歡膝下吧？」
元祥皺眉道：「話是這麼說，可我，總捨不得……」他抬頭看了看元坤，猶豫一二，問道：「皇兄，我以後得空了，還能來找阿和玩嗎？」
元坤見他一臉誠懇，這份情誼不過是出自天真，純潔無暇，便道：「自家人說什麼外道話。你平日多多用功，得閑了自然要來宮中拜見母后和幾位嫂嫂。只怕你想不來還不成呢。」頓了一頓，又道：「阿和嫁來北燕，親人都離得遠，你這個好朋友自然當經常探望，對不對？至於偷溜出宮什麼的，下次記得跟朕打個招呼，多帶幾個侍衛，省得還讓江夏王世子送你們回來。」
「哎！皇兄你都知道了？」元祥嚇得吐吐舌頭。
阿和獃獃地看向元坤，原來他都知道，也都懂得自己的心情。
元坤笑道：「這不是沒怪你們么。下次由朕帶上你們一起出宮轉轉吧。」
「真的？」元祥和阿和異口同聲問道。
「君無戲言。」元坤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