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祁王宮珣

第二十章 祁王宮珣

京兆尹府外,雪簌落而下。枝椏間的積雪便宛若濛濛霧靄,悄然無聲地自花瓣延至花蕊傾落而下,將幾縷生息一同湮沒於雪白之下。

那雪下唯一觸目的是一把傘。

那傘骨竟是以玉為身,玲瓏剔透,倒映着傘的主人那隻骨節分明的手。傘面上落了幾片雪色,復而又融為泠泠水珠,洗凈了傘紋。那傘面上是一隻紅喙杜鵑,重重羽翼勾畫,便似是欲啼鳴於傘上。

「臣拜見祁王殿下。」京兆尹府內,眾人屈膝而下。

那傘下人微微笑了笑,溫聲道:「不必多禮了。」

他著了一身玉白長衫,袖端是祥雲紋理勾畫,兩肩四爪龍紋與蟒紋交織益彰。腰間系一白翡玉佩,與衣帶上的綉珠相映。他的烏髮為一玉冠束氣,餘下的便閑散垂落。

「本王聽聞京兆尹府之案出現了兩把南月玉鈎,風大人,可有此事?」他面容清雋,溫文爾雅,似是一個不諳朝堂之事的世家公子。可在場無一人敢以不擅謀略而輕視於他。

皇三子,祁王宮珣,乃是能於當今如日中天的溯王宮徹壓迫之下,尚有轉圜餘地,甚至能分庭抗禮的人物。更是極有可能被立為太子的人。

「回殿下,確有此事。」風黎川俯首道,他的神色依舊淡漠,只是眸底卻劃過一絲驚訝。

江子瑜所等的,竟是祁王宮珣。

宮鈺似是微微笑了笑,她隔着那一簾烏紗向宮珣望去,眼裏卻是殊無笑意,沉寂得宛若一潭雪水。

「普天之下,惟有一根南月玉鈎,此時出現兩根,定有一真一假。」宮珣低聲道,他望着案台上兩根玉鈎,笑意映着那晶瑩剔透的玉身,令人難以捉摸。

「殿下可是有方法能區分玉鈎真假?」劉盛世恭敬道。

「本王來京兆尹府,正是來助破此案一臂之力的。」宮珣道,「此玉鈎之所以名為『南月』,便是因玉身的玉紋乃是出自南越王室之手,由獨屬於南越王室的工匠於月華之下雕飾四十九天而成。南月玉鈎的玉紋平日裏是與那些尋常的玉鈎毫無二致。然而,若是南月玉鈎經由雪水清洗,此玉紋的不同之處便會自然浮現,當如月華一般銀白了。」

趙泓跪在原地,他骨子裏泛起了一陣森冷的寒意,此事至此已經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料。他背後之人乃是溯王,此案傳入陛下耳中,必定會因祁王的到來而淪為涉及皇位之爭。這無疑會引來陛下的猜忌。祁王不顧陛下猜忌也要來京兆尹府,這其中究竟有何深意?

「按殿下所言,去取雪水。」風黎川淡聲道。

也不過片刻,便見得一小吏端著一盆雪水而入。

風黎川將那兩根玉鈎投入了盛了雪水的盆中。

趙泓垂著頭,他此刻已然是面如死灰。

於眾目睽睽之下,只見那澄凈的雪水中,兩根玉鈎靜靜地沉於底部。須臾,那較為破損的玉鈎便呈現出幾道素銀的紋路,宛若皎潔的月華。

孰真孰假,便已然定了。

——事已至此,趙泓便該是一顆棄子了。

宮鈺垂眸,她的眸光浮沉不定,宛若霧靄籠罩。

便在這此時,那身着玉白長衫的皇子卻向她看來。

那眼裏含了幾分似笑非笑的意蘊。

「趙泓,你竟是欲以假亂真,期瞞本官。」風黎川抬手拿起了那一塊雕飾了雲雁之紋的驚堂木。「御賜之物丟失之罪,趙泓,你可認?」

驚堂木響,一案已斷。

趙泓望着那兩根玉鈎,面色蒼白,他沉默了許久,開口道:「一切皆是下官所為,下官認罪。」

「京兆尹大人,我,」就在此時,出人意料地,卻聽得趙夢德顫聲道:「我父親乃是由當今溯王一手提攜,而今道這南月玉鈎可用雪水一驗真假的,卻是祁王。這其中恐怕——」

趙泓聞言,臉色大變,他怒叱道:「放肆,公堂之上,豈容你胡言亂語。」

趙夢德言下之意,便是祁王宮珣因與溯王宮徹的皇權之爭,極有可能徇私。

想藉此為趙泓爭得一線生機,實在是太過天真了。劉慶盛聞言不由冷嗤道:「趙夢德,你此言是何意?莫非祁王殿下還會有失公正不成?」

「無妨。」宮珣依舊是微笑着,他彷彿並未聽懂趙夢德的弦外之音一般。只見他從雪水裏拿出了那根殘破的玉鈎,端詳了須臾,問道:「趙泓,這便是你的獨子?」

趙泓咬着牙,他緊緊攥著那墨綠的袖口,叩首道:「殿下,是臣教子無方,一切罪責皆由臣所為,望殿下責罰。」

「本王不過隨意問問罷了。」宮珣望着那玉鈎上的紋路,卻是悠悠道:「畢竟,這獨子卻是與你不太相像。」

趙夢德聞言一怔,側頭望去,卻望見了趙泓那張慘白如紙的臉。

宮珣俯視着趙泓,他放下了手中的那根玉鈎,笑意未減。「你的兒子所言也有理,你畢竟是五弟提攜之人,五弟代本王而來,興許更為合適。只是,本王今日,卻是奉父皇上諭而來。」

趙泓順着宮珣的視線望去。

只見一暗紅長袍的老人立於京兆尹府外的台階上,他右手持了一拂塵,那如雪一般的麈尾垂落而下,掩住了他右手腕處的勾花映紋。

竟是當今聖上的貼身太監,夏進忠。

夏進忠高聲道:「傳陛下聖諭,朕聞得京兆尹府之案涉及御賜之物,朕特命祁王宮珣與京兆尹風黎川共同審理此案。」

「臣遵旨。」

竟是當今陛下令祁王而來。風黎川靜默了須臾,他手持着驚堂木,入手的卻是一片冰涼。

祁王與溯王明爭暗鬥,陛下始終是隔岸觀火,未曾親自下旨干涉。而今,陛下卻下諭令祁王宮珣與他共審此案。

能令陛下做出改變的,七年後,惟有一個變數。

便是元晞公主宮鈺。

趙泓顯然也意識到了此事,他俯首跪在地上,心下卻是愈發冰冷。他之前甚是疑惑,擊鼓鳴冤之事為何是江子瑜隨那婦人李沐蓁一道而來,江子瑜的出現便意味着此事有元晞公主的授意,皇嗣參與此案,無端惹來陛下猜忌,於元晞公主而言,乃是百害而無一利。

而今卻是明悟了,這分明便是一個計謀。他背後之人乃是溯王宮徹,而江子瑜背後乃是元晞公主。風黎川身為京兆尹,涉及御賜之物,終歸是難以判決。而為了此案的公正,陛下若不親臨,便必然會令一皇子而來。

令祁王宮珣審理此案,卻正是達到了三方的制衡。

——這盛京的棋局,自元晞公主歸來,便全盤皆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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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着龍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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