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門神公主

公主十二歲這年秋天，恆國司洲城發生洪災，受災難民十萬，她向國主請求去洪地抗災救險、賑糧，國主十分欣慰，女兒長大了，知道為自己分擔政務了，遂讓十二歲的公主做督司，與左相蔡道恭一同去司洲賑糧，暴洪過後的司洲陰寒至極，疫病盛行，左相帶人處理瘟疫，以免其蔓延更多的災民，讓她負責分糧給各個縣伯。

一天時間過去，糧食分出一半，到幕色降臨時，一隊災民聞言公主親自賑災，不滿足於縣伯所發的斗米之糧，直接越過縣伯到府衙找她，她倒不在意災民貪心，連夜帶領侍衛親自做飯給幾十位災民飽腹，災民吃飽后又向公主索要禦寒的衣物，公主雖傻，卻也有些底線，恆國棉花難產，棉衣珍貴，都是算好人頭，縣伯按每家每戶，一人一件的份例，若是此刻給了他們，明日賑衣，就該亂套了，遂生了柴火，讓他們烤火取暖，明日就能領到衣服了。

幾十個災民一直坐在糧倉旁的榆樹下烤火，一直烤到夜半，才結伴而歸，卻沒有給地上的殘柴滅火。

火星燒着了榆樹，榆樹的火星飛濺到糧倉外的屋檐，猛火似妖，等公主被眾人叫醒救出來時，五萬斛餘糧全部燒得精光，她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她只是哭了，而左相蔡道恭聞訊趕來時，直接嚇昏，醒后便生了一場重病，撐著病身等來了補濟糧，皇宮所有的餘糧都運來此處，才解洪災之急，回去不到三個月，左相蔡道恭便因心力交瘁，積勞成疾而歿，蔡道恭是恆國百年難遇良相，不僅忠，而且賢，廉潔至極，一身素布麻衣，可以連穿三年，腳下之履總是將薄木墊打了一層又一層，這樣鞋子不容易壞，亦不耗損針頭線腦，左相一歿，舉國悲哀，百姓素食七日，為左相積福。

這一次，恆國所有子民都知道是極蠢公主氣死了左相，還差點害了整個司洲難民，就從這一年開始，極蠢公主變成了人人唾罵的精例，每每百姓家的小孩做了錯事，就一定會被父母如是說，你是那極蠢公主嗎，用腳趾頭都能想到的事還能做錯！

亦或是某家生了蠢笨的小孩，三四歲了還不會開始說話，家人長輩一定要去觀音寺求慧，每每都要如是說，保佑我兒不是極蠢公主，一切就萬事大吉了。

公主十三歲，這一年公主的蠢名已經盛開到極致，甚至有百姓將公主的畫像掛在門上，用來辟邪，百姓認為公主的蠢和衰是驚天動地的，別說人者見退，恐怕鬼神亦是如此。

而且據說極好用，某某人家一掛公主畫像，就開始轉運，闔家歡樂，五穀豐登，六畜興旺，所以門神公主一時也在恆國盛行。

十三歲這一年年末，乾乾公主以為這一年終於要安然度過，相比其他禍事，做門神其實也還好，畢竟不會讓子民挨餓，亦不會讓國相病歿，更不會讓恆國民眾一年不知肉味。

6

這天，公主倚在在西殿的窗口讀《爾雅》，念道，冬為玄英，氣黑而清英，冬為安寧……突然聽到殿外的荑明樹上有一聲雕鳴，公主放下書，取了弓箭，要試自己的箭術，平日裏總射動物尾巴的乾乾公主，沒想到此番卻能一發即中，立即就將幼雕射落在地，幼雕悲鳴……

本來雕這種動物，是不會成群活動的，偏偏現在是冬天，唯有冬天它們會小範圍聚集在一起，覓食過冬。

幼雕的悲鳴引來附近的雕群，沖伏而下，襲擊地上的乾乾公主，幸而遇到巡邏的衛隊，一擁而上，乾乾公主保了小命，右耳耳垂倒是被老雕啄開一個口子，血滴直落。

十人的衛隊不同程序受到了傷害，乾乾公主的傷是最輕的。

乾乾公主右耳吊著一塊浸了藥水的白棉紗，坐在門檻上，看着衛兵一瘸一拐的離去，心裏真是難受，她寧願禍事都落在自己身上。

公主十四歲，便是今年，幸好，目前還沒有做成什麼驚天動地之舉，而我們國主也確實是老了，沒有多餘的精力為公主善後，只想為她找一個良夫，他經過一番探測，得知姜國的唯一的皇子太衡，品性不錯，德有大美，智有大就，行事狠辣，亦有君王的殺伐果斷，必能做一國良君，乾兒嫁與他，他是十分放心的。

但萬萬沒想到，乾兒的盛名影響如此巨大，讓其國寧舍三城也不願迎娶。

國主很憂心，乾兒雖性子頑劣一些，可容色無雙，他怎捨得拒絕。

於是好幾天，國主都在思考一個問題，是漂亮而蠢好，還是聰明而丑好，甚至在朝堂問諸臣，最後大部分人說，還是漂亮而蠢好，畢竟女子做人妻，是要日日相看的。

國主這才稍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