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時見鹿 2

林深時見鹿 2

林深跟小郭媽媽待了一段時間后,總結出了一個句話:

小郭媽媽既是個「國民媽媽」,也是個「奇葩媽媽」。

「民國媽媽」是指小郭媽媽很稱職到位,全中國的孩子都喜愛那種「保姆型」的媽媽;「奇葩媽媽」是指小郭媽媽的稱職有點過頭了!

「奇葩媽媽」這點上,林深就深有體會。這一生再也忘不了這種細緻體貼的婆婆。

因為剛來第一天早晨,是個特別難忘的早晨。

林深一起床就被小郭媽媽訓練了,只為一條被子。

一條從來沒有疊過的被子。

林深跟陸小郭從來都沒有疊過被子,在這一點,兩個年輕人達成了一致的協議。所以今天早上一如既往地沒有人折被子,小郭媽媽進來掃地時看見他們晨起的房間,連忙大叫林深進來。

林深嘴巴里還塞著麵條,嘴裏一下子咀嚼不完就忙端著飯碗來到了房間,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又被小郭媽媽「請」了出去。

「怎麼了?小郭媽媽?」

小郭媽媽嫌棄地搖頭埋怨,但是本性是好的。她說:「哎呀呀,不能把飯碗端進卧室,否則那麼蟑螂老鼠聞到了味道得來這裏安營紮寨!你看看,我幫你們掃出的灰塵比我的腳趾頭都要厚呢!」

「我跟小郭一直這樣的,天冷的時候廚房的餐桌就是個擺設,巴不得把飯碗埋進被窩裏吃飯!」

小郭媽媽忙擺手,命令的口氣說:「以後不能這樣了!」

林深望了望腳下,灰塵淺得連一張紙屑都埋不了,「您說的灰塵埋腳趾甲,哪有這麼誇張喔!…」手裏的面碗湯斜滴了一店撒在地板上。

「你先進廚房把早點吃完,我再來跟你聊。」

林深還想問「聊什麼」,才發現已經被小郭媽媽推搡到了廚房的座位上。林深不知道小郭媽媽要出什麼新鮮花樣,只能唰唰吃了麵條來房間報道。

到了卧室以後,林深看見小郭媽媽把被子疊成有稜有角的豆腐狀,小郭媽媽示範說:「小林呀,被子呢就該疊得整整齊齊的,再加上你亂糟糟的頭髮,整得從雞窩裏鑽出來似的……」

「嗐,您剛才大呼小叫的是這件小事情啊,我當你撿到了我的私房錢呢!」林深開玩笑說就要轉身走出廚房。

小郭媽媽又轉身把林深認真地拉了回去,「折被子也是大有學問的。我教你折。」她說着把剛才折好的被子拆了出來,拉着林深手把手地折起被子。

林深無奈了。

「科學家表明,不折被子也大大有好處,我們經過一晚上的熟睡以後,人體分散出來的水分使被子潮濕,折了被子后潮濕的部分散不出去水分,大大給了蟎蟲蝸居的生存機會,更不好了。」林深說着隨便摺疊了一下,不倫不類的形狀成果很是不忍直視,簡直是「豆腐渣」狀。

小郭媽媽不滿意的表情毫無隱藏地掛在臉上,林深真怕得罪這位準婆婆,把手裏摺疊好的被子往床中央隨便擺放,結果又被小郭媽媽拆了。

林深知道自己要挨教訓了,可是又不好走開,只能裝出乖乖女的模樣點點頭。

「疊被子不是隨便一疊,你知道你剛剛疊的被子為什麼沒有稜角嗎?因為你被子的四個角都沒有撫平飽和的狀態。…還有摺疊出不要有凹凸面出現……」小郭媽媽終於說完了,但是林深一句也沒聽懂,假裝肚子痛衝出了房門。

當然,林深逃避的伎倆是瞞不住小郭媽媽的。

小郭站在不遠處「看戲」,林深過去抱怨說:「你媽該不是從軍校畢業回來的吧!」

小郭搖搖頭,「她是被我爸影響的,你不是第一個被我媽訓練了……」拍了拍林深的肩膀,「順其自然吧,我媽沒有惡意。」

「可是我…」

林深仰天無奈,還沒有長嘆呢便被小郭媽媽拉進了房間。小郭媽媽把疊好的被子拆開,拆開又疊,硬是讓林深再學疊了一遍。今天剛好是星期天,所以林深被小郭媽媽「折磨」了一個早上,林深都要成了「摺疊被子小能手」。

林深雖然從前也見陸小郭摺疊過豆腐狀的被子,可是那一次的小郭只是心血來潮,不像小郭媽媽這樣認真。

林深知道陸爸爸是退役軍人,現在她不得不深想,陸爸爸一定訓練過全家人,真不知道小郭學疊被子時是怎麼樣的抓耳撓腮。

林深撿了個小郭媽媽不在的角落說:「鍋蓋啊,我都被你媽折磨成什麼樣了,明明是在家裏折被子,搞得這胳臂去插秧犁回來一樣!以後是不是得訓練敬禮走軍步啊?」

「那倒不至於,我跟你講,我媽她有一次出糗…」小郭笑着要說什麼時,看見媽媽來了就附耳在林深耳邊說了句悄悄話,惹得兩個人一起嘻嘻笑。

「你們兩個說什麼悄悄話呢?讓我也來聽一聽。」小郭媽媽湊進了笑眯眯地偷聽。

小郭媽媽倒也沒有偷聽到什麼。林深撂了她嘻嘻地準備午飯去了,但是很快又被小郭媽媽給訓回來了。只因為小郭媽媽嫌棄林深淘米多淘了一道,認為林深做飯太磨嘰了,便「搶」了她的活計。

林深不想反駁什麼,換做是自己的媽媽林深一定嘰里呱啦地惹出一大套說辭,反正自家母親又不會厭煩自己。

看着小郭媽媽在廚房裏嘰嘰喳喳,林深真覺得這個不速之客是話嘮托生過來的,她悄悄往廚房瞄了一眼,看到陸小郭會在母親面前轉。本來是一個人嘰里呱啦,現在是兩個人嘰里呱啦,林深想,「也只有兒子會覺得母親很普通了。」

總要找什麼做一點,否則會被拉進廚房裏當第三個嘰里呱啦的人,林深轉進了洗衣房裏,想找一份最安靜的活計來「避難」,看到洗衣機上的那一堆臟衣服時準備動手消滅乾淨。

才剛注水攪和了沒多久,小郭媽媽聲音的分貝就超過了洗衣機工作的分貝。

「哎呀呀,小林,你要洗衣服怎麼不事先跟我說一聲?」

林深看着小郭媽媽,眼睛睜得跟天上的滿月一樣大,對這突然其來的干預懵了,「有什麼不對嗎?」

「嗐,我昨晚研究了一下你們用的洗衣服沒有除蟎功能,我正想着等會吃完飯上超市給你們買一包除蟎洗衣粉,你看你們這些年輕人喔,大大咧咧的,總是講究不到細節上…」

後面小郭媽媽說了什麼林深沒有很注意聽了,反正也不需要認真聽。她心說「剛才你逼着着我疊被子,我都說了會有蟎蟲,你怎麼不信呢?現在又說這樣蟎蟲那樣蟎蟲!」

這種不恭敬的話只能想想而已,林深肯定不會說出口,嘻嘻地應了一句:「好呢,我之前也是這樣想的,只是一直沒有實行,您說買什麼樣的,我馬上去超市買回來。」

小郭媽媽忙脫下圍裙,「我講不出是怎樣一包怎麼的洗衣粉,我現在去給你買回來吧。」

「哎,媽,我跟你去,你不認識路…」

哐當兩聲,家裏只剩下林深跟白球對望。兩雙圓鼓鼓的眼睛快看出了嘩嘩的閃電。

「白球啊白球,你怎麼會明白這種被人嘮叨又不能反駁的感覺呢!而且還是未來的婆婆,也明明知道她沒有惡意。」

白球對着林深「汪汪」叫了兩聲,林深拿了包狗糧來喂,拍了拍它的腦袋:「每天只知道吃,這下真的肥成球了!」

白球知道林深在罵人,仰抬了脖子又吼了兩聲。

「叫什麼叫,有了吃的還叫,我又不是臭鍋蓋聽不懂狗語!」林深按了下狗狗的頭向狗糧里。

小郭媽媽跟小郭回來的時候,提的一兜全部都是清潔工具,透過透明的膠帶,林深看見好幾包黃色包裝的硫磺皂。

「小林啊,你看,什麼藍月亮紫月亮的洗手液都抵不過一小塊硫磺皂,以後就用這個來洗手,現在的衛生條件雖然說沒有虱子了,但是蟎蟲是防不勝防的,你看小郭臉上就起了幾小顆痘痘呢!」小郭媽媽把一包包硫磺皂放入洗衣房的柜子裏。

林深看那堆了一柜子的硫磺皂,前反面堆得整齊一致,四角摞得對稱平整,呵呵笑問:「小郭媽媽,堆得真漂亮呢,人家是不是給了你什麼優惠,這買的數量跟批發過來似的。」

小郭媽媽又強調了一遍:「買來不是為堆得漂亮,是讓你們養成用硫磺皂的習慣!」

林深挪到陸小郭身後吐了吐舌頭,悄悄問:「像不像讀書時候衛生委員來抓衛生了。」

陸小郭點點頭,嘀咕回說:「不錯,很像。要把衛生搞好,當心被罰沖廁所。」

小郭媽媽知道兩個孩子在排編自己,回過頭努嘴笑而不語。

這些生活瑣事倒也無可厚非,最讓林深受不了的事情還在後面。

猛然有一天晚上,小郭媽媽吃過晚飯去廣場散步回來,換了一套裝束亮眼在小郭跟林深面前,是中老年人廣場舞的裝束。

上天彷彿應了小郭媽媽的喜好,小區離廣場僅有幾步之遙。小郭媽媽每天去一次廣場是生活的必修課。

別以為陌生的地方不怎麼走動,小郭媽媽可不一樣,交友的速度像墨水在水中開來,短短几天時間,覆蓋了很多範圍區域。沒有一個人不會不知道林深未來的婆婆上門來了。

因為林深的性格跟小郭媽媽的性格一樣,無友不歡,所有的人認識了林深也自然對林深的婆婆不陌生。

小郭媽媽本來不怎麼會廣場舞的,也是來了這裏才渲染了才逐步接觸。每次會了新的舞蹈就回來跳給林深看,順帶捎求評價。

「喔,小郭媽媽,胳膊低了,轉圈的時候腳步要保持穩定!…對,很標準了!」林深瞎編亂造的說辭,自己又不是很懂舞蹈,偏偏要裝作有專業頭腦的樣子來評價。

小郭媽媽可是開心了,拿着朋友給的舞碟放着舞蹈跟林深說這說那,林深一一應「是,很漂亮,動作也到位」,幾種舞法過去了林深還是這套說辭,只有小郭媽媽對着電視手舞足蹈。

林深想要的時候小郭媽媽又拉住她,「哎,林深,你給我看看我做那個動作哪裏還有不到位的地方,配合我當一下我的舞伴。」

林深被動搖擺在電視機前,動作又不怎麼標準,表情像吞了根苦瓜一樣苦惱。她無奈地望向陸小郭,欲哭無淚地蠕動嘴型:「快來解救我…」

能怎麼救呢?林深都不怎麼會舞蹈了,陸小郭更加不會跳舞。

小郭媽媽看見林深的肢體有些硬,便拉着她做了些困難的動作,林深一下子被拽得骨骼聽出了「咔咔」聲。

「哎喂,你們年輕人都不鍛煉的嗎?身體都不如我一個老媽子了!」小郭媽媽放開了林深,林深一個不防頭栽倒在沙發上,她起來后捏著自已的胳膊說酸,「小郭媽媽,你在家裏的時候也晨練嗎?」

小郭媽媽呵呵笑:「我家離廣場遠,頂多就是圍着馬路跑一圈。我來這裏了那麼幾天,每天早上去晨練的時候你們還蒙頭大睡呢!」

如果不是小郭媽媽提起,林深真還不知道她去晨練過呢!

林深站起來錘了一腳,伸伸腿,「以前我讀書的時候每天鍛煉還堅持得下去,現在上了班堅持不下去了,覺都不夠睡呢!哪有時間浪費在公園裏。」

「生命在於運動,你們越是這樣就越該要出去活動活動,否則將來到了我們這個年紀手腳不靈活了,喲喲,像生活不能自理的垂暮老人。」

小郭媽媽高聲說着,下一句讓林深崩潰了。

「小林,小郭啊,從明天開始我們得三個人去公園晨跑,我作為監督人,為你們記錄考勤!」

陸小郭跟林深同時「啊」一聲,張大的嘴巴可以塞一個水煮蛋進去了。小郭媽媽的那句話過後,電視機里的廣場舞音樂教學仍在播放個不停。

她不會只是說說而已,誰都知道小郭媽媽的這句話是認真的。

林深最先發言,過去拉着小郭媽媽「求饒」:「小郭媽媽,我們工作很忙,壓力還大,你就行行好,放過我們吧。」

「哎,那可不行,就是工作壓力大才該多運動,否則頭腦跟身心得不到釋放,人都要被逼成抑鬱症了,這樣的話後果更不堪設想了。」小郭媽媽微笑地拍了拍林深的手背。她臉上的肥肉鬆垮下來,一道道皺紋像枯老的垂柳。

「這樣我們就更加工作無力,生活不充沛了。」林深說話有氣無力,彷彿是一聽到晨練力氣就化為烏有了。

小郭媽媽的聲音卻為洪亮,「這孩子說什麼瞎話,鍛煉的好處就是讓人更加精神,怎麼會像你說的這樣呢!」

林深又向陸小郭使了使眼色,可他也反駁不出什麼話了。因為陸小郭早體驗過父親的「魔鬼訓練」,對於母親的強制鍛煉不過是小巫的手段而已。

「我沒什麼意見。」陸小郭說完后被林深瞪了一眼。

「喏,這不就結了,多讓人精神的活動!你們九點上班,明天六點我一吹哨子你們就得起床集合!我再加補一張規律作息表,以後作息都得根據我的擬定來執行!」

林深心怨,「這下完蛋了!工作上有個『女魔頭』也就算了,這下家裏還來了個『魔鬼婆婆』!」

小郭媽媽扭頭看見了林深嘟嘴不悅的表情,便問:「怎麼?不樂意啊?」

「樂意樂意,很是樂意!」林深點頭,心裏卻是無數的「不樂意」在無聲地吶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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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棉袍子君休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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