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智降莽武夫（4）

晚上，老先生睡在客廳中臨時用松木板拼搭的硬床上。

地下是塊泥地，坑窪不平，四隻床腳僅有三隻著地。

老先生一轉身，那床板就像搖晃的木馬「吱呀」作響。

窗外，濃黑的雲塊把月亮遮得嚴嚴密密，平日調皮眨眼的星星也不敢在墨黑的夜空露面，大地一片漆黑。

老先生感懷身世，回想到在職時遭人排斥，小人得志，奮然提前退休，空有為國為民抱負，不禁心神悲愴。

但是，白天他涉水爬山，走的路太多了，全身十分勞累，在想著，想著之中，不知不覺入睡了。

老先生在床上輾轉翻了幾個身，在朦朦朧朧之中，好像聽到了呻吟之聲，便猛然睜開眼睛，環顧四周。

夜，濃黑的夜色中並無異樣的東西，窗外的疏星巴眨著軟弱無力的眼睛，閃射出微弱的冷光。

「這是自己的錯覺吧?」老先生有點兒懷疑自己，但在這萬籟俱寂的山野之夜裡，確實有一種輕微的呻吟聲。

這呻吟聲來自何方呢?

老先生再眯定眼睛，凝神諦聽：呵，聽出來了，這呻吟的聲音來自床下面。

老先生把腦袋從蚊帳伸出去，見有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匍匐在地下。

他驟然一驚，急忙擦著了放在床頭的火媒，點亮了置在床頭的小油燈。

黑暗的小廳里馬上撤滿了搖曳的黃色亮光。

老先生定睛望去：原來有個小孩子正蹲伏在自己的床下，右手小掌伸進那隻夠不著地的床腳裡面。

「啊——小萬里!」老先生隨口而出。

他馬上跳下床去，替小萬里把右手掌從床腳下抽了出來，帶著責備的口吻，道，「夜深了，你有床不睡，趴到地下，幹什麼?」

小萬里揉搓著發痛的小手掌，說道：「我見你翻來覆去睡不著，知道這床不平，有一隻床腳著不到地。」

老先生無所謂地：「床腳不平就不平唄。」

小萬里口氣認真地：「你睡不著覺，我看在眼裡，會在整個夜晚都挂念著這件事情，睡不著覺的。」

「哦？原來你是這樣想的.......」老先生疼愛地望著小萬里說。

小萬里點了點頭，又說，「你連日來，不斷趕路，腳底幾乎磨穿；而明天清早起來，還得趕走山路，實在太辛苦了。我想，這個夜晚，與其我與你兩個人都睡不著覺，倒不如我自己辛苦一點，讓你先好好地睡一覺吧。」

老先生有點嗔怪地說：「你要墊起床腳也不必用你的手掌，大可以去找石塊嘛。」

小萬里解釋道：「天色這麼黑，要找塊高度與大小合適的石塊並非容易的事。況且——」

老先生：「況且什麼呢?」

小萬里囁嚅了一會，才作答：「況且，我怕去找石塊時，細微之聲也會將你嘈醒。」

老先生：「所以，你就用手掌伸進床腳下面，把床腳墊平了?」

小萬里點著頭：「嗯。」

老先生：「你的手掌不痛?」

「痛，當然痛啦!但想到你能睡得安穩，我就儘力忍住。」

聽到小萬里這麼說，老人又覺得一股熱浪從心底湧起，翻滾著，直衝喉嚨，他的鼻翼感到酸楚難忍，一抽氣，兩行老淚從乾澀的眼眶裡簌簌而下。

他緊緊地摟抱著小萬里，由衷地讚歎道：「你這孩童，有此至善至誠的悟性，真乃石門之福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