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良善需對善良人

第二章 良善需對善良人

程雲深近來聽過太多底層販子粗啞的聲音,整個人頓時一愣。

她剛清醒過來,還沒來得及看清壞境,一瞬間以為遇到了好心人搭救,但身上的痛感又提醒她,剛才受過怎樣的粗魯對待,心裏驚疑不定。

她緩緩的抬起頭,問:「你是誰?」

顧宴眉頭微不可查的一皺。

程雲深此時一身血污,長發遮面,很難讓顧宴有什麼好感。

然而那雙慌亂的眼睛透出的清冷,卻讓他很欣賞。認識或者不認識的,在弱勢危險境地被問,都會否認或者急於撇清。

她卻問,他是誰。

假設她的反應都是真的,不認識他,跟那些蒙面人也不認識,這最好。

就算是故意接近他的也沒關係,反正,他善於放長線。

「路上說,你受傷了,先上車,回莊子讓大夫處理一下。」顧宴紳士起來,很體貼,很周到。

抬眼見車,既不是二輪騾子車,也不是四輪的......雲深有些凌亂的盯着古樸的車廂和車前的高頭大馬,然後眼神落到了顧宴的衣服上。

她後知後覺的瞪大了眼睛,不禁捂住嘴巴,將所有疑問咽了下去,艱難的爬上馬車,坐在車廂外顧小天旁邊的一角。

可是後背實在疼,程雲深不敢靠在車廂上,只得緊緊扣住車邊,盡量縮著身子,然而手指也疼,說不出的煎熬。

就算知道自己的傷來自馬車上兩人,她也不敢表露分毫不滿,她太清楚自己的處境——陌生的人,陌生的地。

只要能離開這深山老林,她等得起。

顯然,她也只能等。

暈車,大概就是程雲深現在的感覺,她覺得自己再這麼顛下去,會因失血休克,從這一方邊角之地滾下去,萬一壓到頭,大概會死的很慘。

雖然近一個月,她設想過太多次,自己的慘狀,無數次怪自己心太軟,帶那個討飯的老人進了旁邊的小飯館。

當時,本想給點錢就走的,卻因為老人三言兩語,說什麼怕被店家趕出來,鬼迷心竅一般就被說動了。

她想進去付個錢,幾分鐘的事,結果再醒來就一直迷迷糊糊,輾轉進了不知道哪裏的山溝溝,還被賣給了個二傻子。

她無數次想,那天繞道走開就好了。

前一天已經通過了畢業答辯,就要離開那座令她傷心的城市。

偏偏,爛好人。

不,那不是做好人。

那是傻啊!毫無警惕之心!

如果有被施捨還提條件的,只能是那人不值得施捨,一定要離得遠遠地!

跟那個追她兩年,臨畢業卻另攀高枝的渣男一個德行。

她不忍心他為她付出,同意了交往,又怎麼樣,理性分析得出的結論敗給感性的低情商,只能證明不值得。

可這不值得,她搭上了什麼才明白,只有她自己知道。

要不是本性里的樂觀堅強,她都不知道死多少回了。這一個月里,她越發的冷情,看人看事,考慮的出發點無非錢、權、人。

那個老人和販子要錢,二傻子和渣子要人。

想來想去,原來身體本身,在某些人眼裏就是資源,甚至在罪惡的眼睛裏,看到是移動的金庫。

可對於大多數的女子,那是底線。

所以悲觀的潛意識裏,她才會以為自己一無所有。

事實呢?大有可操作空間。

程雲深最近時常想起魯迅先生那句:「我所不能理解的有太多,我向來不憚以最壞的惡意揣測人的。」

而她經歷了這些時日,卻時常以最壞的惡意揣測別人。

程雲深強撐著精力,既沒有試圖打探什麼,也不想說什麼,只用眼睛去看,耳朵去聽。

行了約半里路,程雲深見兩隊鐵騎,踏馬疾馳而來,至馬車前停下,約二十數人整齊下馬,隨當先一人跪拜:「路明參見王爺!王妃發動,請王爺速歸!」

程雲深得了三點結論:一,這不是片場;二,車裏的人是王爺;三,王妃快要生了,要王爺快回去。

顧宴他走出馬車,視線略過程雲深蹭在馬車上的血跡,眉頭微皺:「前路半里,注意沿途標記,你帶人往西南方追,其他人隨我快馬回庄,小天護這位姑娘隨後。」

顧宴長身玉立車頭,接着有親兵牽過備用馬,身姿瀟灑的跨上馬。

程雲深望着顧宴駕馬而去,收回視線,對上顧小天探究的目光,她扯了個極難看的笑:「你們王爺,挺好看哈。」

顧小天上下打量程雲深,目光十分鄙夷:「英雄救美這一招,小爺我見多了。你?算了吧!」

彷彿她遠遠看一眼,就髒了那高貴的人似的,程雲深不由氣結,誰稀罕!

顧小天目轉前方,猛地一拽韁繩。

馬車顛簸,碰著傷口,疼的程雲深倒吸涼氣。

「我指尖上的傷,你划的。」程雲深覺得很委屈,不是傳說說有性別優勢的么?

顧小天繼續駕馬,他向來做他該做的,才不會有愧。

「我後背上的傷,也是你弄得的......」程雲深繼續放低姿態。

顧小天轉頭,見程雲深披頭散髮,血跡斑斑的鬼樣子,一臉鄙夷:「收起你的心思,傍不上王爺,想來招你天兒爺?我才不會給你退而求其次的機會!」

顧雲深一愣,繼而放聲大笑,笑得傷口疼,卻掩不住心底的開心,她想她是真的離開了那個魔窟一般的村子,不由語氣輕快道:「小天兄弟,你想多了,我就想讓你駕車慢點,我快散架啦。」

「誰跟你兄弟。」話雖這麼說,顧小天還是慢下了車馬,還挪了挪身子,離程雲深盡量的遠了點,不知道是在怕什麼。

得益於顧小天見過太多往顧宴身上撲的女人,就算躲不掉,可起碼人長得精神,吃虧也就算了。眼前這女人,在顧小天眼裏就有點神經有問題了,正常女子哪有跟陌生男性開口稱兄弟的。

程雲深見地方大了,便尋了舒適點的姿勢側趴下,雖說還是疼,也不那麼舒服,好得有了着力點。

她也知道馬車裏面舒服,但她知道,那不是她能進去的地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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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深雁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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