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二十二章

第二卷第二十二章

魁梧刀客面無表情,並沒有把楊文遠放下來的意思,更沒有打算回應他。

楊文遠耷拉著個腦袋,心想怎麼求饒也不管用了,他眼珠子骨碌一轉,像是想到了什麼好辦法,滿臉堆笑說道:「我大哥叫楊文恭,是西陵鎮新安鏢局的鏢師,大俠給個面子……」

楊文遠如此說倒是動了點腦筋的,六哥楊文方是什麼脾氣秉性他能不知道?想來在江湖上也不會留有什麼好名聲?肯定得罪了不少人,要是貿貿然報出他的名字,到時候惹到什麼他的什麼仇家,豈不是自討苦吃?雖然家裡老頭說六哥楊文方的名頭在外面比新安鏢局還管用,但是大哥楊文恭行事謹慎有風度,從不會無端得罪別人,名聲肯定比六哥好多了。

楊文遠這般想著,心道說大哥的名字定然好些,最重要的是讓這個壯漢大個子知道自己是出身新安鏢局,不能隨便欺負。

「刀瘋子楊文方也是你哥?」魁梧刀客終於出聲,並且一開口就提到了楊文方的名字,他低下頭意味深長地盯著楊文遠,頓了一下,旋即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冷笑道:「那我就更不能放你下來了。」

完了,真遇見六哥仇家了,楊文遠面如死灰,放棄了掙扎的打算。

蘇永年在一旁將這些話都聽進耳朵里,視線卻仍停留在黃時雨二人及他們面前的棋枰上,對楊文遠此時的窘境不理不睬的。那魁梧刀客知道了自己手裡提著的是楊文方的弟弟,卻沒有立即發怒,可見這人和楊六哥也沒有什麼深仇大恨,也許根本不是什麼仇家,只是看著楊文遠在別人對弈的時候不守規矩,給他一點小小教訓罷了。

此時坐在窗邊的兩位少年棋手仍在專心致志的落子紋枰上,恰此時雙方在左上的序盤布局的角逐已接近尾聲,那京城少年布局水準果真不比黃時雨弱多少,甚至還略勝半籌,由於黃時雨所執的白棋先手搶佔上邊大場時被黑子靠壓緊逼,先沖再接雖是好次序,但如果黑棋跟著接上,會使得黑棋右邊模樣宏大,一時間白棋難以措手。

京城少年後手布局,竟能佔了黃時雨的便宜,一應後續變化極有可能已經被他計算了去,此時黃時雨錯了一步便是入了人家陷阱,失地不說,還得失勢。

又行了幾手棋后,黃時雨陷入長考。

而京城少年手托著腮幫,欣賞著窗外的景色,明亮的眼眸間透露著一種洒然之意,好似對眼前的棋局勝負渾不在意。

行客樓中的看客們卻是一個比一個的著急,不是說昨天這個少年小勝黃時雨半子是因為佔了先手,后又得了他身後女子指教的緣故嗎?怎麼如此的厲害?這蒙著面紗不露真容的女子到現在為止也沒出過一聲啊,難不成這少年竟是個貨真價實的?

黃時雨雖不是新安弈派青年棋手中最拔尖兒的一個,年後又輸給了府城的祝家公子,名氣大跌,但此時多少也代表了徽州人的臉面,眾人自然同氣連枝,獨為他著想,盼著他能勝過那位清秀的京城少年。

黃時雨落子了,落子的聲音很輕,白色棋子被黃時雨的指尖輕輕按壓在棋枰上,然後緩慢地往前推送了一線。

沖。

蘇永年深邃的眸子里掠過一絲讚賞之意,這一瞬的變化卻恰巧被京城少年背後的女子看在眼裡,蒙紗女子明眸微縮,看向蘇永年的目光中有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意味。

「看來你對這手棋已經有把握了?」望著棋枰上新添的這顆白子,托著腮幫的京城少年輕聲笑道:「上樓時聽見那些人議論才曉得,呵呵,沒想到你在徽州府還挺有名氣的,黃時雨,這麼多人都來看你下棋,我上樓時連樓道都被圍的水泄不通了。」

黃時雨不知道面前的這個少年為什麼在剛上樓的時候沒有說這句話,卻偏偏要在現在提及,他瞥了眼對面這位棋力不弱於他的少年棋手,輕描淡寫道:「下棋便就是下棋,和名氣有什麼關係,況且那些虛假名氣對我而言也不盡然是好事。」

京城少年不置可否,懶散靠著椅背上,緩緩說道:「這話卻說的不對,這世上萬種特別是弈棋一道,和名氣大小密不可分,若非如此,怎會有棋聖不棋聖的呢?」

黃時雨冷笑道:「想當棋聖的人太多,我卻不感興趣。」

京城少年從棋奩中取出一子,捻在手指間,露出弧度非常完美的和煦笑容,「這一點倒是和我一樣,對了,忘了告訴你,我叫陸奕燮,後面的是我姐姐。」

自稱為陸奕燮的京城少年表明了自己與後面的蒙紗女子的姐弟關係,儘管在場的大多數人都能猜得到。

陸奕燮黑棋堵住了黃時雨白棋的一頭出路,之後白棋接,黑棋也接上,正是之前顯而易見的落子次序,結果也很顯然,黑棋右邊模樣宏大,場面上看來肯定是白棋吃了虧的,而且不小。

但這畢竟是黃時雨經過長考而選擇的應對,不應該會流於膚淺表面,裡面定然還有文章。

就在眾人如此想時,黃時雨行了下一步棋,白棋小飛。

京城少年陸奕燮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古樓里的眾人看了這手棋過後,不約而同的陷入了沉思。

「好棋!」不知是誰稱讚了一句,然後又聽見他小聲讚歎道:「既削弱了黑棋模樣,又產生了白尖、黑擋、而後白斷的後續手段,這一點選擇得極妙。」

「黑棋模樣仍是不錯的,但白棋此一手已經極大的破壞了黑棋接下來的攻勢,這一手棋價值不小,看來黃時雨也並非是傳聞中那般空負盛名,果真有些門道。」

眾人悄聲議論,被魁梧刀客拎在手裡的楊文遠卻一臉的不屑,嘀嘀咕咕道:「什麼門道,這不是常識么?」

寡言的魁梧刀客冷冷地往下瞥了一眼。

楊文遠趕緊閉嘴,老老實實作壁上觀窗邊棋局,生怕身邊這大傢伙發怒真把他扔新安江里去。

陸奕燮雖然看起來十分洒脫大方,行棋時卻毫不相讓,黃時雨既然想了這麼個好法子削了他黑棋右邊的模樣,他自然要禮尚往來讓白棋多吃些虧。

陸奕燮不甘示弱,在妥善地應對了白棋的後續手段后,鞏固了實地,形成與白的模樣相對抗的局面。

於是白棋七路扳起,黑棋退,白接,黑飛。

白棋先後兩手棋試探黑棋應手,接下來無論是打是立,白棋都將有所利用,但是黃時雨似乎誤算此局面,大概是以為黑棋只能接,白棋再曲,接著黑若四路扳,白可一路斷,幾手后成劫,所以白棋曲后,一路的扳是白棋掌握了先手,成為這一結果,於白有利。

但是黃時雨沒有意料到的是,黑棋竟有二路擋下的強手成立。

這一棋的誤判讓白棋在左上的局勢瞬間變得不好。

黃時雨沒有過多的沉浸在一時失利的陰霾之中,將戰場轉移到右上,然而有右上座子優勢的白棋並沒有取得小局面上的優勢,只七八手,以下幾手都是定式,雙方在右上達成一種很微妙的平衡狀態,但棋局至此,算下來白棋有損失了近一手棋的感覺,全局上明顯黑棋佔優。

黃時雨神情在此時終於變得凝重了些,他畢竟不是清心寡欲的人,甚至說得上有些許桀驁,或者說是偏執,無關於名聲,只是單純的想要贏下對手,證明自己。棋手中很少有真的將勝負看得很淡的那種人,更何況黃時雨還是這種不負少年頭的年紀,道家的「無為」並不適合他。

黑棋右下守角的態度比較明了,白棋擋,黑棋二路飛,白所得有限。

楊文遠不由自主地孑然一笑,一副幸災樂禍模樣,如若不是那刀客在他旁邊,楊文遠恨不能立馬出言嘲諷一番。

大概是憋得難受,楊文遠在半空中狗刨了幾下,將頭轉過來朝向蘇永年,小聲抱怨道:「好啊你個沒義氣的,師兄在這受苦受難,你都不打算關心一下?」

蘇永年無奈地擺了擺手,裝傻充楞將話題轉移,問道:「你有沒有覺得黃時雨這幾手棋很是眼熟?」

楊文遠雙腳早已離地多時,搖搖晃晃,但這絲毫不妨礙這位知行棋社易先生的「高徒」面色慵懶且得意洋洋地回答道:「呵呵,早就看出來了,黃時雨的這幾手棋的路數分明就是學我程師兄的。」

蘇永年默然點頭,知行棋社中是有著百餘張程汝亮與易先生對弈的譜存在的,最近的棋譜大概是開春后程汝亮赴往婺源三清山前與易先生的對局,而最久遠的就難說了,都是些舊譜,連楊文遠都記不大清,反正有些年頭,紙張是潮濕的,墨跡也很是分散,但比起其他柜子里的那些早已化為一灘漆黑的棋譜卻要好上太多,這還得多虧了楊文遠,他從小將大師兄程汝亮視為目標,於是養成好習慣,每次師兄與先生對局時他都要將棋譜記錄下來,然後小心私藏,並未被放在易生潮的柜子里,才幸免於難。

蘇永年看過那幾張舊譜,也見識過在徽州府大名鼎鼎,象徵著新安弈派新舊交替的棋譜——覆新七局,令他奇怪的是,這些舊譜中的著棋路數與覆新七局似乎有些不同,為此他曾請教過易先生,易先生聽聞后,不免一哂,卻沒有答他。

而楊文遠卻隱約告訴他,覆新七局只是個給旁人看的幌子。

「看來黃時雨對程師兄的棋路很有興趣啊。」蘇永年回想起之前楊文遠說的話,若有所思地說道。

黃時雨這幾手棋分明用了程師兄下棋的路數著法,卻收效甚微,可見問題之所在,若真是程師兄不差一招的守成妙手,又豈會如此?

此時楊文遠卻撇了撇嘴,道:「只怕是照著程師兄覆新七局的棋譜,學了個皮毛,難不成以為我程師兄的棋路真的只靠那幾局棋譜就可以窺得清的?」

蘇永年點了點頭,深以為然,至少他的眼睛不會騙他,程師兄在覆新七局中所展露的棋路與之前大不相同,可見程汝亮在與新安派首汪曙老先生的對局中仍然隱藏了許多東西……

這位素未謀面的程師兄,實力深不可測!

「黃時雨誤判局面過後,本就處於劣勢,還妄想著用程師兄胡編亂造的著法扳回局面,卻沒曾想過他哪裡有咱師兄化腐朽為神奇的境界,黃時雨想要管中窺豹,自以為已見全貌,卻不知道他所看見的連「一斑」都沒有。」楊文遠打心裡佩服程師兄,自然也不免順帶著同情一下黃時雨。

蘇永年眼眸里露出一抹調侃地意味來,「白棋此著雖所得甚少,但畢竟是得利了的,單憑此也不能說什麼,不是嗎?」

楊文遠嘿嘿道:「你當我瞎了嗎?明明能取大利,卻為了小有所得而沾沾自喜,豈不是個傻子?」隨即眼珠子骨碌一轉,忽然道:「原來你在試探我,喂,我可是你師兄,長幼有序懂不懂?」

蘇永年抿嘴笑了一笑,道:「師兄倒是什麼都知道。」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誰?」這一聲師兄顯然讓楊文遠十分受用,他一臉驕傲模樣,絲毫不記得自己到現在還被人拎在手裡的事情了,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細縫,憨態可掬。

此刻距棋局開始才過了半個時辰不到。

陸奕燮與黃時雨的對局正如火如荼的進行,行客樓上的氣氛也變得愈發緊張了起來,不過這樓上除了那陸奕燮身後的女子,恐怕沒有一個是不希望黃時雨為徽州人爭口氣贏下此局的。

轉:三年級時和同學打了一架,我叫來了我六年級的哥哥,他把他初二的哥哥叫來了,我也把高一的表哥叫來了,結果他叫來了高三的哥!這時候大家都以為我們必輸無疑,好在那時候表哥已經學會了田忌賽馬的課文,沒錯,我就是那匹下等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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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棋之大明棋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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