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現大義直擊老頑童

第六章現大義直擊老頑童

一會兒眾人散了,那酒肆小兒欲要扶起周同,被店老闆攔住,拽著回了店內。

周同覺得頭不暈了,爬了起來,看那乞丐還曲卷在那裡不動,走過去抓住一把油膩灰白的頭髮,拽著翻過年久失修的老臉,一看之下猛地一驚。

只見乞丐髒兮兮的大臉上,滿是點點的小坑,自己從未見過如此老臉,很是驚奇,當下不知乞丐如何,出口便問。「要、要飯的,你還、還沒、沒死嗎?」

乞丐聽了打了一個哆嗦,睜開雙眼,露出兩排大黃牙,直盯盯的看著周同。「有你這樣問話的嗎?我死了你高興是不是?」周同再一驚,抓著亂髮的小手使勁拽了一把,「我、我、我不是讓、讓你、死,是、是、是……」

乞丐聽的不耐煩,「是是是,是個屁啊,快鬆手,疼死我了!」抬手拽住髮根,拉開周同的撕扯,怒視道:「有你這麼對待老人家的嗎?啊,就這麼拽住人家頭髮瞎晃蕩?」

周同猛的站起,雙手連搖,「不、不、不是,我是怕、怕你掉、掉了!」「什麼掉了?」乞丐實在是搞不懂這傻乎乎的小屁孩兒說的什麼意思。周同介面道:「是、是怕你的,你的頭,你的頭掉了!」

乞丐蹭的坐了起來,剛要發怒,看看滿含歉疚的周同,不由搖頭,喃喃道:「果然是笨的出奇……」周同問道:「你說什麼?」這句話倒說的順溜。乞丐目視周同,道:「我說,你是不是怕我的頭掉到地上,磕疼了?」

周同連說:「是,是,我是怕你、怕你頭疼、疼了!」乞丐長嘆一聲,「好孩子!」指指周同淤青的臉蛋,「你的臉被人打成這樣,你媽媽看見了會難過的,疼不疼啊?」「不,不疼,不,媽媽不,不難過,我,我經常,經常這樣的。」

周同四歲便開始學著騎馬耍槍,隔不了幾天就會弄出傷來,金雲英知道小兒皮實,蒙人小孩兒自來如此,磕磕絆絆才會長的好,雖然心疼,但一般不去過問。

「要、要飯的?」「啊?啥事兒?」周同指指乞丐的老臉,「你臉上怎麼又這麼多的坑?」乞丐老臉一紅,笑罵道:「臭屁孩兒,什麼坑,這是麻子,知道嘛,麻子!你沒見過?」

「見過麻子,就是、就是沒見過,沒見過帶坑的、帶坑的、的、的麻子!」周同很奇怪,小腦袋湊的近近的,一點一點的很認真觀察。乞丐氣的無奈,就坐著任由周同細看。「好,沒見過,今天就讓你見個夠!」

周同看了良久,虛了一口氣,「果然、果然是、是帶坑、帶坑的,坑,坑麻子!」乞丐老臉上有些發綠,「不是帶坑的麻子,更不是坑麻子,我就是麻子,崔麻子!」忽地站起身來,「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周同見乞丐站起來了,沒有回答,問道:「你、你能站起來了?看、看來沒死、沒死,那個,沒死、沒死好。」「是,我沒死,沒死就是好,你叫什麼名字?」

周同道:「我叫、叫、叫周同,你呢?你、你叫、叫、叫……」乞丐一跺腳,「不是告訴你了嘛,我叫崔麻子!你家在哪兒?」周同指向前方拐彎的衚衕,「在、在那個裡面,我、我家門樓可、可高了!」

乞丐瞄眼四處看了一圈,說道:「我餓了,你帶我去你家,給我搞點吃的來。」周同當即答應,「好,好,要飯的,跟我來!」說完轉身就走,乞丐在後面緊跟,口中連喊,「不要叫我要飯的,我叫崔麻子!」

周同讓崔麻子進院,崔麻子不願,就在門口等著,讓周同拿了出來吃。周同應了,邊走嘴中還說,「好,要、要飯的,你、你不要跑,我、我很、很快來!」崔麻子更正,「不是要飯的,是崔麻子!」

大門對面有一破敗的馬廊,馬廊里有灶火石槽,地上有幾個磨平了的馬蹄鐵,崔麻子認得,這馬廊原來是修馬蹄的匠鋪,估計是此處偏僻,匠人經營不下去才荒了。於是走到廊下,半卧到石槽里休息。

一會兒周同提著兩個籃筐跑了過來,一個籃筐里放著一小缸清水,上面蓋了一個碗,另一個藍筐里堆著七八張烙餅,一大碗牛肉。

「要飯的,你、你吃,吃、吃、吃完了,吃完了我,我還拿。」崔麻子將笑意硬生生的憋了回去,綳著臉端出牛肉,「我不叫要飯的,我叫崔麻子!」伸手抓了一塊兒大的,張口便吃。吃了多半碗,拎起小缸就喝,喝了半口,隨即吐了,正好吐到周同前胸。「噗啊,是水啊,咋這球難喝,有酒嗎?」

周同也不在意,伸手胡拉胡拉胸前的濕水,回道:「啊,酒啊?好像,好像有。」「好,你給我拿去。」「哦!」

待周同進了院子,崔麻子變戲法似的手中多了一個葫蘆,揭開蓋,仰頭喝了一口,讚歎道:「啊,好酒!」隨即填了一口牛肉,嚼了兩口,「嗯,好肉!」

崔麻子酒足飯飽,見周同遲遲不來,不覺犯困,躺在石槽睡了。

周同家裡不飲酒,只有一個做飯的伙夫時常喝上一點,周同倒也見過,去問了要,正巧伙夫喝完了,周同無奈,去找了母親要。

金雲英聽兒子說了,一個要飯的要酒喝,覺得可笑,隨口打發了兒子。周同在院子里轉悠了半天,又回來找母親要酒。金雲英知道兒子脾性,讓丫鬟拿了些散碎銀子,給了男僕出去購買。

周同得了酒,興高采烈的跑到馬廊,抓著崔麻子經年不洗的破灰麻衣一通撕扯,「要、要飯的,要飯的,酒來了!」

崔麻子立刻驚醒,吹鬍子瞪眼的,「我不叫要飯的,我叫崔麻子,崔麻子,記住了嘛!」周同紅撲撲的小臉上一沉,低頭回道:「哦,我、我忘了,我、記住了!」隨即開朗,指著酒罈子說道:「要飯的、崔、崔麻子,你喝。」

崔麻子端起酒罈就喝,咕咚咕咚喝了幾大口,拿袖子抹了一把嘴,抹出一道黑蘊,打了個飽嗝。「這酒,真的不咋地,你家還有好的嗎?」周同搖手道:「現在、現在沒、沒有了,你、你要喝,我、我再、再去拿!」

崔麻子將酒罈子往旁邊一撂,重又回卧到石槽里,「好了,我不喝了,也不吃了,你回去吧,明天這個時候再給我拿。」「哦。」周同收拾了兩個籃筐,將要提酒罈時,崔麻子慌忙搶了過去。「酒放下。記得啊,明日不要烙餅了,你家烙餅太硬,我牙不好,怕崩了,到時候你賠不起,多拿些牛肉就行了!」

周同應了,提著籃筐蹦蹦跳跳的回去了。

從此,崔麻子每天都來,周同每天也都送來牛肉水酒,日子長了,自己的老底也崔麻子摸了個一清二楚。護院的護衛轉告了女主人,孩子救助老弱,金雲英自不會阻攔,原本不再給買酒了,可經不過兒子的固執,也就隨他去了。

一個月之後,天氣轉涼。

這一日崔麻子酒足肉飽,看著周同收拾籃筐,說道:「你這天天送牛肉,我都吃膩了,啊,還天天弄些劣酒糊弄我,我不吃也不喝了,今天就走了!」

周同忙道:「不、不要啊,我、我明天給、給你拿馬肉吃,再讓我、我媽媽給你、給你買、買好酒、好酒喝!」「行了!」崔麻子扑打扑打身上濃濃的塵土,「別再糊弄我了,我走了!」說完邁步就走,頭也不回。

周同怔怔站在當地,不知如何是好,心裡像堵了一塊大石,壓得難受極了。

崔麻子走到衚衕口,猶豫了一下,回過身來看。周同急忙放下籃筐,快步跑了過去。

周同黑珍珠一般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崔麻子,憋了許久,嘴裡說出話來,「崔麻子,我、我捨不得、捨不得你、你走!」

崔麻子難得的一臉正經,輕輕撫摸周同的髮髻,「好娃兒,這天氣冷了,我呆不住了,明年天氣暖和了,我還來。」周同兩隻小手放在胸前不住來回揉搓,「你到、到我家、我家來吧,和我、我睡到、到一床,不怕、怕冷!」

崔麻子身子一松,慢慢嗨出一口氣,「嗨……真是好娃兒!告訴你吧,我家裡出了點兒事情,我要回去處理,所以,必須得走!」周同一愣,問道:「什、什麼事情?是、是你爸爸,爸爸回來了嗎?」

崔麻子亦是一愣,比周同楞的還傻氣,「我爸爸沒回來,他死了!」

「啊?!」周同聞聽,心底如撞上了一塊巨石,碎裂而開,又疼又酸,疼的渾身發抖,酸的后脊樑直發涼,望著崔麻子的一隻眼睛里滑出一滴清液,「嗒」地滴在手背上。碎裂的心難受到了極點,卻不會哭,低頭看著手背說道:「這,這,這是眼淚?!」

「是啊。」崔麻子深知周同的境況,輕聲說道:「人,總歸要死的,只是要死得其所,也就不枉來這世上走一遭了。」

周同舔舐了眼淚,鹹的,終於知道眼淚是什麼滋味兒了,心情不覺好了許多,抬頭顫悠悠的說道:「你、你爸爸、爸爸死了,你回去、回去吧!」

「嗯,好!咱倆有緣,日後還能相聚,你這就回去吧,把你流眼淚的事情告訴你母親,她一定會很高興的。去吧!」崔麻子揮揮手,轉身離開。

周同望著崔麻子轉過彎沒了蹤影,呆站了一會兒低頭往回走,邊走邊思量,我流眼淚應該是很難受了才對,媽媽怎麼會很高興?心中反覆琢磨,不覺回到家中,將發生的事告訴了母親。

金雲英聽了果然高興,抱住兒子又喜又哭,搞得周同不知是做錯了,還是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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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橫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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