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秦瓦凡和白蒹葭

按理，秦瓦凡得管白蒹葭叫一聲師姐，雖然他物理系，她中文系，但她高他一年級，可誰讓他中學成績太差，高考復讀了一年才考上她早一年就在上的濱城師大，落得個師弟的身份。

其實，兩人同齡。較真起來，他還比她大半歲呢，所以他從一開始就不叫她師姐——看起來，她比他小不僅一歲啊，簡直是平時里的小師妹模樣，可愛和文雅在她身上完美交融，是一種活潑潑地雅緻，帶著書卷氣的可愛。

秦瓦凡認識白蒹葭，純屬偶然，或者說，所有的認識某人或無法認識到某人，都是人生里偶然中必然出現的緣分吧。

那時候大學生里流行勤工儉學做小生意。秦瓦凡家境拮据，又出生小城鎮，是家裡的長子，當然更是一上大學就在削尖腦袋來想著怎麼賺錢給自己做生活費了。他還想著，父母借錢幫忙交的學費，等自己畢業後有工資了也是一定要還的。

最終，他確定了自己大學四年要堅持的賺錢方式——兼職做保健品直銷代理，從基層往上走到翡翠級這樣的高級代理，就是他大學畢業前想要實現的夢想。而他和白蒹葭的認識，就是他這一夢想給予他的饋贈——至少，他是這麼認為的。

秦瓦凡做的是保健品的直銷代理，方式就是自己買夠360元的產品，自己吃了，覺著效果好，便開始將產品推銷給別人來購買，或是讓有意向的人成為自己的下級代理商，方式和安利那些國外品牌其實是一樣的。因此，作為新加入的代理商，秦瓦凡是要時常參加一些就近組織的小型培訓會。

當時的白蒹葭，也被她的老鄉帶到他們的直銷代理培訓會裡來聽課。授課老師是鄰校師兄。授課時，大家死死盯住他不放，如同一根金燦燦的點金指，正在金燦燦地傳授點金法，點燃著台下這群圍著聽講，未出茅廬卻又極有抱負的大學生們共同的關於未來的金燦燦的想象。

老師講完后，照例是自由問答環節，白蒹葭就是在這個問答環節中成為眾人眼中的第二個矚目的焦點。

白蒹葭不是一個金燦燦的人，卻是一道白閃閃的光。

那天的她，一襲及膝短袖米白連衣裙，齊脖的學生裝，清純得好像一個高一新生，說不到一句話，笑容就綻放不斷，讓她整個人如同剛探出半個頭在地平線里，將升未升的紅太陽，入人眼，卻不刺目。

而接下來她流暢的表達和極具啟發意義的思考，更令她身上那種帶著稚氣的親和與雅緻奇妙地糅合在一起的氣質，自然而與眾不同地區分著周圍的人們——雖然不像那些靚麗的青春，一出場就奪人眼目，但倘若能讓她如此刻般俏生生地有機會表達自我，和艷光四射的漂亮相比，便愈加顯出很不一樣的耐人尋味來了。

毋庸置疑地，當時在場的每一個人，幾乎都對她行注目禮，遞送讚賞的微笑。那天在場聽了她說話的男生女生，也應該都會在會議結束后對她印象深刻，難以忘記了吧。

秦瓦凡就是這樣見識到了白蒹葭。

事後他說，那天的白蒹葭，如同一道光，瞬間照亮了他的靈魂——此前他根本不懂靈魂這個詞，是白蒹葭讓他體驗到了軀體之內深隱著的那個由睡而醒的意識——應該就是靈魂了吧。

隨著時間的推移，白蒹葭在別人眼裡看來都是個越來越萬人迷的紅太陽，但在秦瓦凡的眼裡，她是深沉的白月光，帶著天然的蕙質蘭心，讓他從此難以自拔。

白蒹葭卻是個書卷氣很濃的人，她始終沉迷於讀書、學習和她難以停歇的好奇心的探索中，對於平日里交往中的關注或矚目，她從來都不花心思，難以覺察，也無論對誰，都友善相待，莞爾一笑，之後，又回到自己的世界里了。

是的，她就是活在她自己的世界里，纖塵不染，似乎整個世界就是她的世界，她從不像其他人一樣輕易落入俗套。

那天的會議之後，秦瓦凡在圍著和白蒹葭交流的同學散去后，仍佇立不走，多聊了一會，以便讓女神能記住他，也輕而易舉地要到了白蒹葭寢室的電話號碼。

說輕而易舉，是因為白蒹葭心地善良，為人單純，但凡和她說得來話，跟她要寢室電話號碼的，她都給，秦瓦凡這麼熱情地和她交流，問她要電話號碼，她當然沒有理由拒絕了。

不過非常幸運的是，秦瓦凡發現白蒹葭的寢室所在的女生樓就在自己寢室的男生樓的對面，而且是走廊對走廊。秦瓦凡的寢室在五樓，白蒹葭的寢室在二樓，只要稍加用心，秦瓦凡就能注意到對面女生樓里白蒹葭的來來往往：

白蒹葭和室友一起去食堂吃飯了！白蒹葭背著背包去教室上課了！白蒹葭抱著書本去圖書館還書借書了！

白蒹葭……白蒹葭……白蒹葭……

每天好幾次的白蒹葭在秦瓦凡眼中的對面樓來來去去，而後又演化成白蒹葭在秦瓦凡心裡無數次的來來回回：

白蒹葭是不是去食堂吃飯了？白蒹葭是不是從食堂吃飯回寢室了？白蒹葭午休后是不是去哪個教學樓上課了？

白蒹葭……白蒹葭……白蒹葭是不是……

白蒹葭其實是不知道秦瓦凡這些遠隔三層樓對她的注目的，她依然故我地按照自己的節奏在她自己的天地里如日月般東升西落地揮灑著屬於她的青春時光。

「嗨，蒹葭！」

在一個下午的放學后，中文系教學樓對面的綠草坡，秦瓦凡在校道上喊了正背對著他站在綠草坡，朝著草坡下面的公園裡的樹木遠顧的白蒹葭。

「噫？是你？」

白蒹葭愣了一下，但很快笑了起來。她雖然不在意其他人，但記憶力卻極好，但凡交談過的人，再遇見時，都能迅速地從她的腦海里及時地搜索出來，並對上號。

大概因為學的是中文，她對所見過的人的形象的記憶力才這麼好吧。

「是呀，好久沒見，你還記得我啊？太高興了！」

秦瓦凡壓抑著的欣喜終於釋放了出來。所謂好久沒見，的確有兩個多星期秦瓦凡關注著她卻從未敢和她說一句話，甚至都不敢貿然出現在她的視線範圍內。

「記得，記得，當然記得呀！」

白蒹葭仍是口未開已先笑。

「你後來做那個直銷代理了嗎？」

秦瓦凡不敢擅自太熟絡，小心翼翼地借著上次的培訓會來起話頭。

「沒有。我沒時間。也不擅長，就還是別辜負了大家的期望了。」

白蒹葭倒是放鬆，很隨意地回答道。

「噢，能理解，能理解。嘿嘿。不過，不過我覺得做代理還是可以有機會多接觸人，對我們自己來說也是鍛煉，你說是吧？」

秦瓦凡其實早就知道白蒹葭並沒有做直銷代理，像她那麼清麗脫俗的人，原本也不適合做這些天天找人溝通，讓人買貨的俗事。

不過，勇敢的秦瓦凡還是想藉此來挑戰自己的口才，萬一能說服女神和自己一起做直銷，且不說自己成就感有多大，最重要的是，女神就能和自己並肩作戰，至少交流的機會就多得多了，萬一的萬一，哪天女神接受自己對她的愛了呢？

秦瓦凡這樣想的時候，心裡便升起萬丈光芒，心尖兒也在自己的幻想中跳得更加劇烈，一雙狹長的眯眯眼，努力睜大著來傳遞他對白蒹葭參與進來的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