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3]陌生人的話不能全信
突然，我發現自己又處在那個純白的空間里。安克西奧斯也在。
[你看起來傷的很重，]瀕臨死亡感覺上就是幾秒前的事情，所以我也接着之前的話題。[不要緊嗎?]
巨龍在這個空間里看起來並沒有很大，依舊是彷彿緩慢踩水的動作。但是它全身的鱗片幾乎少了一半，取而代之的是大大小小的傷疤;它的一條前腿少了一隻趾爪，一條後腿的動作非常不協調;一邊的翅膀只剩下半截，而另一邊的翅膀則齊根消失了。
[不算什麼，躺上幾十年就長回來了。]龍咧開了嘴，大半的牙齒都帶着參差不齊的斷面，不過它傳達來的是笑意。[我可是打贏了喔。]
[至於這麼開心嗎?]我看着它的頭，原本細長的六根角現在全都短了一截，一隻眼睛禁閉着，上面還有一道豎着穿過的巨大傷痕。
[你忙着被綁架，錯過了最精彩的部分。]龍得意的搖晃着頭，[那可是一整個神選者小隊。當然，最後多虧了你。]它對我點點頭，[不然死在雜兵手上就很尷尬了。]
[那麼能答應我一個請求嗎?]我趕忙抓緊了這個機會。
[說吧。]龍挺起胸膛，[力所能及的全都答應你。]
[送我回去。]
[不行。]龍回答的很迅速，[至少暫時不行，]它馬上改口。猶豫了一下，它又解釋道:[我傷的太重了，沒法做傳送。]然後它猶豫了更久，補充「說「:[而且你死了。]
[死了啊，倒也不算意外。]我想嘆氣，但是依然和上次一樣沒有身體。[魔法連這種程度也做不到呢。]
[魔法可以修復傷口，可以再生血液，]龍替我做了個嘆氣的動作，不過這個空間里沒有聲音。[但是不能讓停止的心臟再次跳動起來。]
[你有試過「心肺復甦「嗎?]我又想嘆氣，[死的真窩囊。]
[「心「什麼?]龍歪過頭，傳來了困惑的感情。
[算了，那屍體呢?]希望渺茫，但是值得一試，[總有好好保存吧?]
[燒了。]
[幹嘛燒了喂!]有一種天旋地轉的感覺。[接下來我會怎麼樣?]
[很可惜我必須養傷，]龍的「聲音「變的很溫柔，[不能親自照看你了。但是我會做最好的安排。]
[我等不及想看看這個「安排「了。]稍微恢復了一點希望。[那麼，要多久才能回去?我是說，還有希望回去的吧?]
[你的成長，或者我傷勢的恢復，或者跨世界傳送，都需要非常龐大的魔力，]龍的「聲音「嚴肅了起來。[而這個世界的魔力正在逐漸消失，]它眯起眼睛，[拯救魔法是你的使命。]它停了停，「語氣「緩和了下來，[如果你能達成使命，隨時都可以回去。]
[如果失敗了呢?]我留意到了那個很明顯的暗示，但是沒有問，反正很快就會知道了。
[你仍然可以在這個世界渡過你的一生，雖然不會很漫長。]龍看起來有點憂鬱，[而我也會很快死去;]傳來的感情越發陰沉。[所有的龍都會很快死去;眾神也會很快死去;這個世界上所有依賴魔法的生物都會死去。]
[太多「死去「了!快停止!]我拚命對抗這股強大的負能量。[我會努力的!所以說快停止!]我突然回過神來，[說起來我的背包呢?]
[找不到了，]龍揮了揮那半截翅膀，[實在沒辦法。]
[那我的衣服呢?]備用計劃的備用計劃。[衣服里有個記事本。]手抄的精選資料。[拜託千萬別...]
[...燒了。]
[我就知道!]我使勁開導自己，[龍當然不會有燒屍體之前脫衣服這種奇怪的習慣，強求不來...]
[總之...]龍傳來的思緒也有點混亂，[還有時間，你還有什麼想問的嗎?]
[要說想問的東西...]我讓自己的思路冷靜下來，[既然已經把我逼到這個份上，]就不必再客套了，[什麼問題都能回答的吧?]接下來要單刀直入。
[什麼問題都能回答。]龍點點頭，很嚴肅。
[那個廢墟是你乾的?][是我乾的。][包括屍體?][是我殺的。][為什麼?]
[簡單的說，是為了拯救世界。]龍嘆了口氣，[複雜的話會有點長。]
[你說我們有時間。]我下定了決心，[我必須能信任你。]
[那就從頭說起好了。]龍停止了踩水，換了個卧倒的動作。[一切開始於四百年前...]
[會不會太早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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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年前，有史以來最偉大的魔法帝國，靠武力征服了世界上接近一半的國家，並強迫剩下的一半簽訂了和平條約。於是世界迎來了千年以來的第一次和平，魔法技術也迎來了前所未有的飛速發展。
只用了短短几十年，魔法裝置就可以用魔法裝置來自動量產，跨越海洋的旅行可以瞬間到達，與大地另外一側的人也可以像面對面一樣對話交流。所有種族的生活質量迅速提升，文化和娛樂也無比繁榮。
然而好景不長。很快，就有地區發現了魔力濃度下降的現象。緊接着出現的是地脈枯竭。研究人員們開始意識到，魔力並不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
到了三百年前，魔力枯竭現象已經眾所周知。世界各地都開始了減少使用魔法產品的運動，甚至出現了摧毀地脈開採井的極端分子。然而魔力濃度並沒有回升的跡象。於是帝國的根基開始動搖，最終四分五裂，和平條約也不復存在;與此同時，即使原本崇尚和平的國家，也會需要更多的魔力資源。世界因而再次陷入了無盡的戰火之中。
二百年前，眾神罕見的公開出面，聲明它們已經組成了聯合議會，暫停此前的一切爭端，致力於研究和解決魔法枯竭問題，並要求凡種一起參與。於是世界勉強進入了脆弱的平衡。同時各地也相繼建立起了研究機構。而其中最大的，自然是位於殘存的帝國首都一側的國立魔法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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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我是帝國首席研究員，]龍有點自豪，[我的魔法天賦舉世無雙。]
[這...信息量有點大...]我一時沒想好該說什麼，[世界和平，魔法工業化，傳送，可視電話，能源危機，還有巨龍研究員?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但是一直沒有人研究出解決方案。]龍沒有理我，重新陷入回憶，[直到有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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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有一天，有一組研究員向眾神議會提出了一個建議:既然我們無法恢復魔力，那麼我們就去搶;既然我們世界的魔力要枯竭了，那麼我們就去別的世界。
同時它們公佈了自己的研究成果:不僅發現了一個相鄰的世界，並且連通世界的技術已經開發完畢。唯一缺少的條件，是魔力，大量的魔力。
眾神議會認為太過冒險，否定了這個提案。而這些研究員們並沒有放棄，它們找到了安克西奧斯，希望它能靠自己的身份說服議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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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能否定，這個計劃在當時聽起來很誘人。]龍沉浸在悔恨之中。[而且它們的計算毫無破綻。]
[擴張是解決資源問題的最好辦法，]我表示同意，[所以你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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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花多少時間，在確信自己完全掌握了這些研究員的技術之後，安克西奧斯找到了眾神議會，以自己的身份擔保，並且答應承擔全部責任，成功獲得了眾神的許可。
試驗在舊帝國皇家地脈井進行，這裏有着全世界最充沛的魔力。按照計劃，只需要打開一個微小的裂口。如果異世界的魔力更加豐富，就會因為正壓沿着裂口滲透過來。接着只要把這些魔力導入地脈，就會逐漸擴散到整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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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另一個世界的魔力比我們的世界枯竭的更加嚴重，我們可以立即關閉通道，不會有太大損失。]龍的悔恨越發濃烈，[至少本應如此...]
[那...]我猜到了大致發展，想要安慰它，但是不知道該怎麼做，[...後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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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來沒有任何人，龍，或者神，曾想到過，竟然真的會存在完全沒有魔法的世界。巨大的負壓引爆了研究設備，在場的神明勉強無恙，安克西奧斯重傷，其它研究員和監督官員們當場死亡。同時裂隙不僅沒有關閉，而是繼續擴大，開始連續的從地脈中抽走海量的魔力。在多位神明陸續到場，並且緊急研究出應對方案之後，明顯的魔力水平降低現象已經擴散到了全世界。
安克西奧斯得到了治療，並被扣押，但是眾神議會對後續的處置產生了分歧。一部分神明認為應該公開處死以儆效尤，另一部分主張意外過失理當無罪，還有一部分則堅持必須讓它承受永恆的折磨。這成了議會分裂的導火索。眾神之間爆發了激烈的衝突，世界因此重歸戰火。安克西奧斯趁亂逃脫。
從那時起，直到現在，魔力枯竭的研究依然沒有任何進展，於是魔法技術飛速的衰退了，各個研究所也逐漸關閉，地脈節點被封印起來防止魔力擴散，只進行最小規模的規劃使用。
甚至還出現了認為這個世界理應沒有魔法，而四處加速魔力枯竭的邪教。
同時也有一部分神明聯手，決定要把安克西奧斯繩之以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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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那個山洞門口的，]我向龍尋求確認，[是這個國家看守地脈的士兵?]
龍沒有「說話「，只是點點頭。
[召喚我需要巨大的魔力，]這個問題必須獲得正面答覆，[所以你才找到了這個山洞。]
龍依然只是點點頭。
[因為它們不讓你進去，]我的精神緊繃，[你就把它們都殺了?]
[如果我不做的話...就再沒有誰可以...]龍的感情混雜着悔恨與不甘，[...為了這個世界...]它低下頭，閉上了眼睛，[...也為了贖罪...]
[但那些人都是無辜的啊!]我這麼想着，但是不，這不解決問題。[好吧。]我「說「，[那麼因為我要求了四天，]這個也是必須直接確認的，[所以才會遇到增援部隊和神選者小隊的埋伏。]
[不，那不是你的錯，]龍的自責中混入了溫柔，[我原本可以換個地點的。]
[依然會殺死更多的人吧?]這能算一種安慰方式嗎?[所以我也背上了很多人命啊。]嘆氣。[為了這個世界。]真是十分拙劣。
[是嗎...]龍抬起頭盯着我，[...謝謝。]
[不客氣，]我也「盯着「它的眼睛，難得有一個耍帥的機會，就算牛皮吹破也不能放過。[你不必再殺戮了，接下來交給我就好。吾之名為...]
[打住，]龍抬起一隻前爪，[接下來我要去專心養傷了。]它舒展四肢，伸了個懶腰，心情明顯好轉起來，[那麼你要好好努力喲!]它眨了眨眼。[對了，差點忘記。]它換成一副非常嚴肅的「語氣「，[我以巨龍之母的名義，命名你為...]
[什麼?]我一時沒反應過來，[等一下!]
[「西奧-維歐斯「，永恆魔力之源，]
[都說等一下了啊!]
[世界的保護者，蒼生的救星!]
[太羞恥了快停止!]
[醒來吧，我的孩子!]
[你是有多不想知道我的名字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