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 章 三分春色二分愁，更一分風雨

這是一個隱匿的會所，燈光溫暖明亮，門前綠樹茂盛，蒿草爬滿前坪，野趣滿園。右邊是一條小湖，在夜光的襯照中亮如明鏡，再遠一點兒的田野沒有燈光浸染，只被暮色籠罩，神秘而安靜。

蘇沫快速清除了內心細微的頹喪的念頭，深深地呼吸著郊區清冷卻帶著草木香的空氣。

一些痛苦的回憶面前，時間終究強盛於一切言語和糾結，珍重眼前的限量好時光，才是對待事物最好的態度。蘇沫的腦袋裡突然冒出了一些記不清楚是什麼書上看到的句子，此時竟覺它們振奮了她原本麻木的心。

車剛停好，會所的老闆，一個舉止儒雅的中年男子就匆匆迎上來。

「林叔叔，我包廂的客人到了嗎？」付南風一邊和中年男子握手，一邊問道。

「到了，剛到，已經安排好了。正好今天你父親也來這裡吃飯了，他聽說你要來，特意在茶室等你。」

「怎麼會這麼巧？」付南風皺眉。

「南風，我很抱歉，是我告訴他的。我是覺得一家人沒有什麼解決不了的問題，你父親也不容易，他大老遠趕過來已經等了你一個多小時了。」林叔叔這番話幾乎是貼近付南風耳邊說的，因為大家是站在空曠之地，蘇沫還是聽到了。

「好，我先去見他。」付南風思索了幾秒鐘，面色凝重地點了點頭，就往茶室走去。

「付總，那我就先去汪總那裡吧。」跟在後面的蘇沫輕聲向他徵詢意見。

付南風轉過頭來，目光在她的身上停頓了幾秒。

「不，你跟我一起去。」他堅定地說道。

兩個人被帶到會所二樓一間寬敞的雅間，穿過雅間的客廳，像穿過花園，一簇簇不知名的花朵隱藏在繁茂的枝葉背後，地上鋪的是柔軟的羊毛毯。內室只看到蘭花，在角落裡吐露著暗香，已經有人在裡面坐著了。

聽到腳步聲后，背對而坐的一位男士和一位女士站起來相迎。當蘇沫看清楚在座的那位男士的臉后，幾乎驚出聲來，那正是明誠的大老闆付明銳。

「爸，您要見我可以在公司見，何必費這麼大的周折。」只見付南風緩步走向付明銳，禮貌的口氣，帶著一份深重的疏離。

「南風，來，坐下。在公司你說需要迴避我們的關係，出了公司我叫你搬回來跟我們一起住你不同意，我只能找到這樣一個機會和你好好聊聊了。」付明銳伸出手來欲攬過付南風的肩，付南風有意避開了。

「搬去和你們住？那媽以後怎麼辦？也跟你們一起住？」付南風坐下后，面無表情地回應道。

「是我對不起你母親，但就算我和你母親離婚了，我還是一樣會盡我所能照顧她。」付明銳言語里不無愧疚。

「我母親說那是不一樣的，你們沒離婚，她還是付家人，你們離婚了，就不一樣了，我尊重她的決定。如果這一點我們之間不能達成共識，那麼，我只能離開這裡再去美國陪她一起生活，這沒有商量的餘地。」付南風毫不讓步，緩緩地說道。

「南風，我和你母親從十幾年前就已分居，這幾年我不提這些事情主要還是因為你母親身體不好，當然也是為了你，如今你獨立而且能幹，對於你和你媽媽來說，這一紙婚姻還有存在的價值嗎？」付明銳的聲音裡帶著些惆悵和哽咽。

蘇沫沒想到自己一來就看到了這麼勁爆的場面，一時呆立在那裡。

「我也覺得婚姻的一紙承諾沒有意義，但是我母親覺得有意義，那就是最大的意義。她覺得那紙婚書是她存在價值的印證，我尊重她所認定的意義。而且，既然你們認為婚姻的一紙承諾沒有意義，為什麼又要去拿那一紙承諾，現在對你來說意義最大的是什麼，是她嗎？」付南風把目光掃向付明銳身邊坐著的那個女士。

「南風，你們能不能不要自欺欺人？我和你父親十年前就在一起了，現在你弟弟也已經六歲了，他也需要名份，而且這十幾年都是我在照顧你的父親。」坐在付明銳身邊的女人站起來為自己辯解。

「是，十年，你們已經傷害我母親整整十年了！你們一個是她的枕邊人，一個是她的親表妹，都是她最信任的人，你們能想象自己給她的傷害有多大嗎？被生命中兩個最親的人欺騙，她遠避美國不願意回這個傷心地，你們還要逼她離婚，是不是太殘忍了！」她的話激怒了付南風，讓他努力撐持的冷靜在這一刻已然崩盤。他面色通紅，言辭激動。平日里，他萬般篤定，這是蘇沫第一次看到他情緒失控的樣子。

「南風，你先冷靜。」整個茶室瀰漫著付明銳長長的嘆息聲。

「我母親也需要一個完整的家！這麼多年，我和她生活在美國，你們生活在國內，你們這個家還不夠完整嗎？母親希望我回來是有所爭取。」付南風站了起來，冷凝著臉，僵立在窗前。

「南風，你是我兒子，我叫你回來到明誠工作就是希望以後你能接手明誠，你讓你母親放心，這不需要爭取。過去因為那起事故，你一直沒有緩過勁來，我和你母親也很難過，所以我一直沒有提這件事情。但現在，我身體已經不如從前，我很高興你願意回到我身邊，願意融入明誠。」

付明銳緩緩地說道，「你還有弟弟，弟弟還小，雖然你們同父異母，但我也希望你們多建立建立感情。」他言語始終謙和，但他的面容，也是無不傷懷的。

一旁的蘇沫早已愣呆了，與其說她聽了一場談話，不如說她看了一場十點檔的電視劇，畫面對白都那麼有劇情感。

「這位小姐是？」付明銳嘆氣之際注意到了站在內室門口不知進退的蘇沫，突然站起來，盯著蘇沫，看了很久，精緻的無邊眼鏡後面是深不可測的眼神。

「爸，這是蘇沫，我們部門的同事。」蘇沫膽戰心驚之際，付南風站起身走到她身邊，用很平淡自然的語氣介紹她，並且把她拉到身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