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第二天，他是在一陣食物的香氣中醒來的，睜開眼就看到蘇沫穿著嶄新的碎花圍裙，戴著隔熱手套端出一盆湯，然後頓住了腳步，眉宇溫柔精緻，只是表情有些緊張和無措：「醒了，餓了嗎？」

桌上擺著好幾樣早餐，湯包，蔥餅，豆漿，看起來就很可口的小菜和軟糯的粥，真不知道她是怎麼整出來，當他咬著軟綿綿的湯包皮肉，小心地蘸上醋，吞一口下去，驀然間覺得胃裡暖和了許多，兩個人靜靜地吃著，付南風幾乎有了一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南風，我想辭職了。」蘇沫打破了餐桌的安靜。

付南風似有幾分愕然，他淺笑著道：「這是翅膀硬了是嗎？」

她用有幾分撒嬌的語氣說，「不想朝九晚五，被苛刻的老闆剝削勞動力。」

「如果我明天在你桌上放一份辭職信，你會怎麼樣？」她不依不饒地說。

「是誰信誓旦旦地說過，想在工作上幫我？」他拍拍她的肩膀，「而且現在我還真離不開你了，你說怎麼辦？」

「那怎麼辦？」她依舊無辜地睜著大眼睛看著他。

他耐心地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工作上知難而退不像是你的風格，如果只是累了我可以允許你放個假出去散散心。」

「沒什麼，只是偶爾也想過一下洒脫、隨心所欲的生活，以前是沒有條件，現在有了免費飯票，怎麼樣也想折騰一下。你說對吧？」

付南風沉默了一會說，「要是累，想去玩哪玩就去吧，我的行程你應該也知道的，我還要去B縣開一個封閉式談判，你好好照顧自己，我會幫你安排好的！」

他說完就匆匆地走了，因為要去鄰市開會，小潘已經在小區門口等他，一起去外地考察項目兩天，因為涉及一些商業機密，封閉式談判，工作時間手機會關機。

蘇沫走進人力總監許慧如的辦公室，再一次遞出那封辭職信，只是這些天她反覆思量下定了決心，她甚至準備好了違約金，不惜一切，一定要離開這裡了。

沒想到的是人事總監許慧如卻什麼話都沒說，從抽屜里拿出一份早就擬好的合約說：「來，你看一下。」

她疑惑著接過來，是一份停職，保留崗位的合同。

「我沒有申請過這個……」蘇沫飛快翻完。

「這是付先生特別交待的。」許慧如耐心地說，「你不用辭職，付先生說，如果你有事情可以停職一斷時間，而且回來不用重新開始，你看條件還是很優渥的。」

「可我不打算回來了。」她認真地說，「請給我辦離職手續吧。」

「可是……付總他說……」許慧如有些糊塗了，「你知道公司很少給出這樣的優厚條件，蘇沫你應該好好考慮一下，而且如果你辦理的是離職的話，我需要問過付先生。」

「他這兩天在外地，關機開會。」蘇沫拿出一個資料袋，「這裡邊是需要和新人交接的內容，大多是細節上的，工作上我已經在前段時間就和宋寧溝通過了。」

許慧如接過她的資料翻了一翻，果然做得很詳細，「可是你這樣我們實在不好走程序……要不等兩天，付先生回來了再批示？」

「對不起，許總，我恐怕等不及了。」蘇沫堅持地笑了笑，「違約金我也準備好了。」

蘇沫辦好了離職手續，走出了明誠大廈，記憶中的那個空中花園，她們執酒共飲，她走過明誠大廈後面的公寓，記憶中那雙扶住她腰肢免她跌落樓梯的滾燙有力的手。她獨自坐在停車場邊的人工湖，回憶中的自己曾經坐在這樣的湖邊給他細數自己過往碰見的有趣的事，寒氣氤氳漫入心底，濕透了過往回憶。

站到那個她與付南風最初相遇的停車場，獨自一人走過了之前她與付南風曾一起走過的所有地方，每一株平凡無奇的草木此時皆成絲絲回憶，纏繞心頭揮散不去，一樹一景都是流連。

不知道哪輛車經過，車裡傳來半陽的「一曲相思。」

每日皆是期待又是失望。

透骨相思，相思透骨。

她回頭望了一眼自己努力拚博了三年的大廈，心理暗嘆，沒想到結局竟然是這樣，她轉過身，身後一個聲音喊住了她「蘇沫。」

是沈濤，他率先道：「為什麼辭職。」

「你知道的。」蘇沫看著這個自從他進入明誠后一直對她亦師亦友的領導，目光清亮：「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沈濤看著這樣的目光凝滯了一刻：「理由和付南風的一樣，我也擔心你會犯病。。」

「所以，從一開始，你們就都知道我是誰？」

「不。」他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會把你找回來。」

沈濤眯著眼睛打量我一眼說：「你爸爸的事我知道，小時候我們也見過面，可是過了那麼多年，我沒有認出你。我也不知道他一直在關注你。」

她默默地聽著，心底忽然很感動。哪怕只是為了付南風的心意，他這個「哥哥」，做得也已經足夠多了。

蘇沫低下頭，看著陽光在自己的鞋尖閃爍著，她感覺自己再不低頭，生怕一個忍不住，眼淚可能就會湧出眼眶：「謝謝你，沈濤，這段時間，謝謝你的指點。」

肩上落下一隻溫暖的手掌，輕輕地拍了拍她，似乎在安慰她：「後來去明誠工作，我才留心到付南風對你的態度有些奇怪。我問了他，他又不肯告訴我。後來還是聽到他和助理說話，才知道他竟然悄悄把你找回來了。

「我覺得這樣不妥，畢竟沒人能評估你那時的狀態，萬一受了刺激他放緩語速，」又看了蘇沫一眼，「所以私下我找他談了幾次，恰好你那時要辭職，借著這個機會我給你介紹了新工作，你們似乎也漸漸疏遠了。可是我沒想到，付南風還是告訴你了。」

「其實是我自己想起了很多事，」她低聲說，「你看我現在不也好好的嗎？我真的沒事。」

他點點頭：「行，路都是自己選的，以後有什麼事記得找我。」

兩人轉身向停車場不同的方向而去。突然一聲急剎車響起，沈濤心下一驚，連忙回頭，就看到一輛黑色的轎車發瘋似的向蘇沫撞去。

「蘇沫！」沈濤撲了過去，可哪裡還來得及。

在千鈞一髮之際，卻從旁邊竄出一個人來，生生將蘇沫推開。「彭」地一聲，黑色的車撞上了蘇沫身後的車，發出巨大的聲響。

「蘇沫，有沒有受傷！」那人竟是許久沒見的劉思勰。

沈濤一瞬間的愣神之後，看到蘇沫沒事，立即向車子撲去。「小嵐，小嵐！」沈濤焦急地喊著。發現衝擊太大，駕駛室里的張清嵐已經昏迷了，似乎撞到了額頭，有血沁出來。

幾個保安跑過來，打了110和120，然後幫忙打開車門，將人抱了出來，張清嵐一身的酒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