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殘忍

第一百五十二章 殘忍

到了文山醫院的時候,陳苑正臉色蒼白地守在手術室外的走廊上,看見她后微微有些怔忪,隨即迎上前來,一把攙住她的手,「易冬已經在裏面動手術了。」

「他傷的嚴不嚴重?」清歡聲音顫抖著問,「醫生怎麼說?」

「身體多處骨折,最大的問題是頭部被撞擊得比較嚴重。」陳苑帶着一絲哭腔說,「醫生說只能儘力搶救。」

「只能儘力搶救是什麼意思?」清歡看着陳苑的嘴一張一合,頭又開始嗡嗡地響。

「進去之前,主治醫生說他這次手術的成功率只有百分之六十。」

清歡的腿一軟,然後無力地跌坐在了地上,她睜大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前方緊閉着大門的手術室,只覺得這一切都只是一場夢,一場噩夢,她只是被魘住了。只要用力睜開眼睛,就會醒來,就會知道這是一場夢,就可以看到陳易冬,看到他好端端地重新出現在自己面前。他今天並沒有來文山,也沒有出這場可怕的車禍。

怎麼可能呢,這一切怎麼可能?一定是弄錯了,要不然,就是自己被騙了,反正不會是真的,絕對不會是真的。明明他在電話里的時候還是好好的,還告訴自己他明天就會回來,一切都快塵埃落定了。

周圍一切的聲音好像都慢慢地從耳旁消失了,清歡垂下頭,閉起眼睛,安安靜靜地等著,等著。像他承諾過的那樣,她要等他回來。

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她已經在病床上了,唐糖正守在一旁,看見她睜開眼睛后就忙俯過身來:「溫迪,你醒了?有沒有感覺什麼地方不舒服?」

「他手術怎麼樣了?」清歡看着點滴管里的液體緩緩地流進自己的身體,聲音沙啞地問。

唐糖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的神色,低着頭不作聲。

「告訴我,唐糖,」清歡掙扎着想要坐起來,「他到底怎麼樣了?」

「溫迪,你別動,」唐糖急忙制止了她,「陳先生已經做完手術了,醫生說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

清歡整顆心彷彿從高處驟然落下,渾身也一下子脫力,「他現在在哪兒?我想去看看他。」

「雖然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但是由於頭部里有一塊淤血壓迫到了神經,所以他還處於昏迷不醒的狀態,那塊淤血壓迫的位置特殊,醫生不敢輕易動那塊淤血,只能觀察看看後面淤血是否能夠自己散開。」唐糖輕嘆了口氣說。

清歡忽然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都被凍住了一般,她艱難地開口:「我不明白你是什麼意思?他到底怎麼樣了?」

「也就是說,如果那塊淤血沒有散開,陳先生會一直處於昏迷的狀態,而如果持續昏迷兩個月以上,就會引起腦死亡。」唐糖咬了咬唇,有些不忍地開口。

清歡感覺眼前一黑,所有的一切都分崩離析,整個天地都在她眼前轟然暗去,整張臉白得一絲血色都沒有了。

「溫迪,你別着急,陳小姐已經在為陳先生辦理轉院手續了,S市那邊也已經聯繫好了專家會診,說不定只是因為這裏的醫療條件不好才會得出這樣的結論呢?」唐糖見她臉色不對,急忙地開口勸慰道,「我們再回去聽聽專家的意見......」

對,她確實不該只聽這邊醫生的一面之詞,S市好的醫院和醫生那麼多,說不定他們會有辦法讓陳易冬醒過來呢?清歡眼裏重新又燃起了一絲希望,她掙扎著坐起來,不顧唐糖的驚呼,將手上扎著的針扯了出來,然後跌跌撞撞地朝外面走去。

S市

大雪下了一天一夜了,還沒有任何要停止的意思,寧靜站在辦公室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鉛灰色的天空,沉甸甸的大塊大塊的雲團鋪陳得極低,低得如同觸手可及。這樣的天空,彷彿是電影里某個未來城市的鏡頭。巨大的玻璃窗上落滿了水滴,橫一道縱一道,然後又被風吹得斜飛出去。

她迷惑而困頓地注視着窗外,腦海里還迴響着剛剛接到的那通電話和收到的那張照片,照片上陳易冬的那輛車的殘軀陷落在泥土裏,車身早被劃得亂七八糟,只有尾部的那塊車牌勘勘能看清楚,但是這就夠了,他的車牌號碼自己早就爛熟於心,

寧靜的臉上忽然露出一絲殘忍的微笑來,她知道那通剪輯過後的錄音傳道那幾人的耳朵里,他們一定會認為是遭了陳易冬的道,認為陳家選擇了和寧家和解,如果他們還是咬死了寧家不放,最終的犧牲品只會他們幾個,因此他們很容易地改了口供。她也明白陳易冬不會就這麼善罷甘休,他還會去找另外一個關鍵的人物,而那人在文山的小事卻是她故意找人散播出去的,消息散播出去后,聽到陳易冬去文山後,她又安排了那場車禍。

一切都按照計劃完美地進行着,陳易冬完了就等同於陳家也完了,寧家的威脅解除了,而她心中的那口惡氣也出了,寧靜低下頭去,搖了搖,笑一笑,笑得肩膀都垮下去了。這麼多年了,她一心一意地對他,換來的就是數不清的侮辱和傷害,他寧願去喜歡那樣不堪的一個女人,也不要出身高貴,全心全意對他的自己。所以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她狠心……她一邊笑着,一邊捂住了臉,淚水不斷順着指縫中流出。

從醫院裏走出來,清歡捂著痙攣的胃,弓著腰坐在路邊的椅子上,冷風中雪一片片地飄落在她的頭髮上,沒過多久,頭髮就已經變得花白,她雙手顫抖著給自己點了一支煙,呼出的熱氣和煙霧混成一團,散在冷風和大雪裏,淚水頃刻間湧上眼眶,經過專家的會診,得出的結論和文山醫院的一致,也就是說,如果兩個月後沒有什麼好轉的話,陳易冬可能從此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醫院裏陳易冬的父母像是瞬間老了十歲一般,他的母親早已不復之前的那種盛氣凌人的姿態,就像是無數普通的母親那般,哭倒在了陳父的懷裏。

清歡木然地坐在大雪中,沒有知覺,沒有意識,什麼都沒有,彷彿一切都已經喪失,彷彿一切都已經不存在。她到現在還不明白,短短兩天的時間,為什麼事情就發展到了如今的地步,那天清晨他的匆匆離去,好像就成了兩個人見的最後一面。

清歡低下頭,抖着手狠狠地吸了一大口煙,那濃烈的煙味陌生又熟悉,她瞬間被嗆得淚流滿面。

蘇靜趕到清歡在的位置時,只覺得心被揪的痛,她從未看見過如此崩潰的清歡,從來沒有過,像一尊木偶似的坐在椅子上,頭髮,衣服早已經被雪淋得濕透,眼睛空洞得盯着前方,像是對外界的一切都沒有了知覺。即使是在她人生最悲慘,事業最底谷,最孤獨最無助的時候,她也從來沒有這樣過。

「清歡,聽話,我們先回家好嗎?」蘇靜含淚慢慢地走過去,想將她先扶起來。

「怎麼辦,蘇靜,我該怎麼辦?」清歡抱着手蜷成一團,哽咽著聲音說,「要是他再也醒不過來了我該怎麼辦?」

「怎麼可能,你在胡思亂想些什麼,陳易冬他一定會醒過來的,你要對他有信心。」蘇靜有些生氣地呵斥她,「你給我振作一些。」

「可是我害怕,我真地害怕,」清歡嘶啞而絕望地哭出聲來,如困頓的獸,「我怕他就這麼丟下我一個人了,你不知道,沒有他我根本堅持不下去,光是想想那樣的日子我都覺得很可怕,我的生命里怎麼能沒有他.....」

「顧清歡,」蘇靜有些粗暴地打斷了她,「你現在這個樣子像什麼?不要說陳易冬他現在還沒有什麼事情,就算萬一他從此再也醒不過來了,我也不准你這樣去想,你必須給我振作起來,在這世上,你的生命中不是只有愛情的,你還有責任,你還有親人,陳易冬他也還有親人,你不是那麼愛他嗎?他沒有完成的事情,沒有完成的心愿,還等着你代他去完成,你明不明白?」

「沒有做完的事情?」清歡一時止住了淚水,直愣愣地盯着蘇靜的臉,喃喃地說,「沒有完成的心愿……是的,我會,我會完成他沒有做完的事情。」

「是啊,愛他最好的方式就是替他做完他沒做完的事,擔起他本來應該擔負的責任,」蘇靜見她聽了進去,心裏稍稍鬆了口氣,替她將頭上的雪輕輕地拍了拍,「現在我們先回去,換身衣服洗個澡,好嗎?」

清歡順從地站了起來,跟在她的身後,慢慢地朝着停車的方向走了過去。

第二天清早,清歡就出現在S市一家私人偵探所里,這家偵探所規模並不是很大,辦公室也只在寫字樓小小的一個房間里,但是他們卻是S市最精英的一家事務所,只要你出得起價格,就沒有他們查不到的事情。

「我想知道這件事到底是不是一個意外。」清歡將幾張照片擺在對方桌子上,還寫上了一個人名,「如果不是意外的話,是不是和這個女人有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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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開荼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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